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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葬-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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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村里的早餐习惯和城市里大不相同。在城里,早上我们常常是吃点稀饭馒头豆浆油条什么的。可在这偏僻的恶诅村,可能是因为白天要做农活,连早上也弄得和正餐一样,四菜一汤,饭是蒸出来的榛子饭。菜虽然不是很精致,但是农家老腊肉,鸡蛋炒番茄,猪头肉炒辣椒,呛炒白菜,酸菜蘑菇汤已经是这个山村里能够拿出招待客人的最高礼节。不过,考察队一行四人还真没什么习惯早上就吃这么多。看着一桌子上的剩饭剩菜,王劳模的脸色显然很难看,余光连忙撒了一根龙凤烟给他。 
  当王劳模的脸色缓和了一点后,余光让沈天和吴勇出了门,叫他们自己在村里看看,只留下了他和翁蓓蓓在屋里陪着王劳模。 
   
  “给我们说说夜葬的风俗吧,都有些什么样的细节?”余光问道。 
  王劳模在搪瓷缸里撒了一大把苦丁茶,然后倒进了滚水,说道 :“其实也没什么细节,具体的我也谈不上。主要就是遵守老辈子传下来的规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最关键就是不要在送葬的时候出声。惹来了野鬼,谁也救不了。” 
  余光追问:“那老辈子都有什么样的规矩?” 
  “规矩也不多,主要就是不能说话,就连死者家属也不能说话,更不能哭了。夜葬也和一般的丧葬过程差不多的,也是分成停尸、出殡和下葬三个部分,不同的地方就是夜葬的对象是凶死的人,时间改成了晚上,不能出声音,安葬的地方改成了荒野。” 
  余光示意翁蓓蓓记录下王村长说的话。他又问道:“就只有这些不同吗?您能把夜葬的过程说得具体一点吗?我们搞科研的人对细节上的东西特别关心。” 
  王劳模呷了一口茶叶开水,说道:“夜葬呢,是在晚上七点之后,午夜十二点以前。时间千万不能延误了,照老辈子的话来说呢,过了这个时辰,鬼门开了,孤魂野鬼四处乱窜,就算不出声也会被鬼抓走。当然,这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这也只是约定俗成的事而已。” 
  对于王村长的认识,余光很是赞赏地递了一根烟过去。 
  “参加夜葬的人,主要又三个方面组成。”王劳模点上了烟,眼睛半眯着,和、语气缓慢地说道:“首先是村里的乡亲,会有八个壮年的劳力抬着棺材走向荒野的孤坟坟场。然后是死者的亲属,他们走在后面,拿着死者的黑白遗照,但是一路上他们不能哭,如果忍不住,就不能让他们跟着去。另外还有带路的先生……” 
  “带路的先生?”余光有些不解。 
  “就是挑选安葬地点的地理先生,在你们城里,可能叫他们为阴阳先生。吃这碗饭的人,据说有阴阳眼,最适合死者埋葬的地方要由他说了算。凶死的人,鬼魂凶得厉害,如果随意埋葬,活着的人没什么关系,埋在他身边的其他尸骨可就会遭殃的,说不定会永世不得超生。”王劳模慢条斯理地说着,这时,烟也烧到了尽头,他把烟尾扔在了地上,然后一脚踩在上面,狠狠地蹂灭了。 
   
  余光像是想起了什么,他问道:“对了,村长,你们这里已经实行火葬了吧?” 
  村长警惕地看了一眼余光,答道:“是的,是实行火葬了,那个死了的吕桂花也是火葬的。今天晚上,她的弟弟就会从城里取回她的骨灰。我们埋在地下的是她的骨灰,不是死尸。我们这里不土葬的,违反法律的事,我们不会做的。” 
  余光哑然失笑,把骨灰埋在地下,虽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土葬,可也和土葬没什么区别了。不过,他们这次来的目的只是考察丧葬习俗,违反政策的事,他就睁只眼闭只眼一笔带过就是。 
  余光又问:“那地理先生又是谁呢?” 
  王村长盯着余光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是我!我就是地理先生!” 
   
  “啪”的一声,翁蓓蓓手里握着的笔竟莫名其妙地断了,半截断笔掉在了地上,圆珠笔的墨油撒在了三合土的地表,变成芜秽不堪的颜色。 
  余光和翁蓓蓓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天和吴勇从王村长的土屋里走出来,心情肯定多少有点郁闷,最起码他们没有第一时间听到村长对于夜葬民俗的介绍。不过,屋外因为一场夜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清新的味道,倒也让他们的心情好了一些。 
  恶诅村和一般的山村有些不同,房屋不是依照山势随处建造的,而是集中在了一处平地上,在一条两百米左右的青石板长街边依次排列的。 
  现在还是上午,街上没有一条人影,大概村民都去地里忙碌了吧。只有几条野狗在垃圾堆里寻觅着食物,间或从两边的民宅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太阳已经挂在了天空中,热气渐渐从青石板铺就的长街上升腾起来,地上的积水也慢慢消失。 
  吴勇递了一根烟给沈天,但沈天拒绝了。 
  沈天走在长街上,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他总觉得背上毛烘烘的,好象有人一直在暗处偷偷窥视着他。可当他转过身来,却只有空旷的街道,没有一个人。 
  “有点邪吧?”吴勇咂着嘴对沈天说道。 
  “什么邪不邪的?朗朗乾坤……”沈天依旧嘴硬。 
  吴勇点燃了烟,说道:“真不知道余教授怎么想的,研究什么不好,非要来研究什么夜葬。今天晚上可有得受了,还得熬夜去看人家下葬尸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 
  “农历的七月半啊!”吴勇狠狠吸了一口过滤嘴:“传说中最邪的日子,鬼门大开的时辰。今天太阳一落山,鬼门里的孤魂野鬼就会全体出动,群魔乱舞,搜寻替身。你可要小心啊,没看过聊斋吗?像你这样体健貌端的年轻男子,正是它们猎取的对象哦……” 
  “嘁……吓我呀?别忘了我可是纯阳处男之身,正是恶鬼的大忌。”沈天咧嘴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师兄最喜欢开玩笑,“嘿嘿,鬼要是来缠我,如果是男鬼,我就一脚给它踢个下半生无法自理。如果是女鬼,咱就抓来开心开心。” 
  吴勇皱起了眉头,故做严肃道:“师弟,有些事啊,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还是小心一点为上计……” 
   
  吴勇的话还没说完,在他们俩身后突然传来了急促嘈杂的脚步声。 
  回过头去,一个青年的小伙子和一个小男孩正从村口走进来,顺着长街向他们走来。沈天和吴勇连忙闪到路边,为他们让出了一条路。 
  这一大一小都身着白衣,头上缠着素色的头巾。小伙子手里捧着一个陶土小罐,小孩则手捧一张镜框,镜框里镶着一张黑白素色照片。照片上是一个形容枯槁的女人,两眼秋水,却又恍然无神。 
  两人视线低垂,只看着地上的青石板,根本没有注意到街边站着的两个陌生人。 
   
  “这是什么人啊?”沈天疑惑地问道。 
  吴勇答道:“一定是骨灰盒,我查过资料,虽然这里的夜葬,名义上是土葬,但实际因为国家的丧葬政策,尸体都是在火葬后再埋入地底的。刚才那两个人一定是才从城里取回了骨灰。那个小孩应该是死者的儿子,死者的老公听说是在外面裹了野女人,那个小伙子肯定不是死者的老公。如果我没猜错,他一定是死者吕桂花的弟弟吧。” 
  沈天赞道:“师兄,你可真厉害,这都推理得出来?” 
  “呵呵。”吴勇一笑:“别忘记了,我可是学校推理侦探小说协会的理事哦。遇到事情先动脑筋想一想,一定会有更多收获的。” 
   
  “没说错!那就是吕嫂子的弟弟,他叫吕土根。”在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这声音来得如此突然,声音又是如此低沉,像是来自地底的声音,沈天和吴勇竟莫名其妙同时打了个寒战,透体冰凉,背上的汗毛根根竖立,冷汗竟浸透了薄薄的衬衣。 
  回过头来,街边的一扇小门打开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站在门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眼神里一片阴鸷。 
   
  “你是谁?”沈天大声问道,不知不觉中,他的声音里竟有了点颤栗。 
  “我是这里的村民,我叫王民生。我是今天晚上夜葬八人抬棺手中的一个。”这个年轻人慢慢地说道。 “进来喝口水吧,现在太阳出来了,天马上就要热起来。”王明生一边说一边闪到了门边,让出了一条路。土墙屋里黑黢黢的,像是一口张开的大嘴。 
  沈天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道:“进去就进去,难道我还怕吗?” 
  王明生呵呵一乐:“我就知道,沈学长和吴学长都是胆量超人,我这小屋你们又会有什么好害怕的?” 
  吴勇一愣:“什么?你知道我们的名字?你还叫我们学长?” 
  “是啊!我当然认识你们。我也是本市大学的学生,今年刚刚进校。只要是本市大学的,又有谁不知道沈学长是校足球队的主力中后卫,又有谁不知道吴学长是校园著名才子,写得一手好文章?” 
  几句高帽让沈天和吴勇心里蛮舒坦的,想不到在这偏僻的山村里竟然会遇到同一学校的学弟。 
   
  山村的土墙屋都没有窗户,所以里面一片幽暗,只有一盏放着微弱昏黄光线的油灯。在油灯的映照下,可以看到班驳的土墙上贴着一张张奖状,还有几张黑白的相片。因为时间的关系,照片已经泛出了象征历经久远的昏黄。 
  “我是恶诅村有史以来的第一个大学生,呵呵,这都是我以前小学中学时拿到的奖状,不值一提。照片上是我和我哥哥的合影,你们看,他还算帅吧?”王明生在一旁解释着。 
  果然,照片上是两个男孩在村口边的一棵大榕树旁的合影。 
   
  这应该是在一年中最热的时候照的。明亮的日光顽强地插过密密麻麻的树叶,恰到好处地正好射在两张孩童的脸上。孩子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衣衫虽然褴褛,但却遮不住散发全身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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