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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好。
水果冻的水果没有味道,小鸡跑着跑着已经都死掉,变形金刚变得太老套。
纸飞机的折法只剩下最简单的一种,复杂的再也想不起,波音却越造越好。
我们回不到童年,我们过年回家陪爸爸妈妈,我们离不开电脑再说节目少。
我们看着冬天越来越短雪花越来越少,我们在家吹着空调看着温室效应把冰山融化。
那边名叫战斧的导弹在一个村庄落下,这边一个波浪打过铁门将我们淹没。
今天。好。
幸好,除了两对红肿的眼睛,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剩下。
这时的小调,已经起身穿鞋,关了寝室的门跑过了楼梯,站在了楼下。
玻璃大门旁,大理石地面上,小调站在黑白分明的光线边缘,低头看着手里的随身听,一个人默默发呆。
我只是喜欢在黑夜里静静地听歌,我只是喜欢独自一人没有束缚。
10
惊惶失措地穿越过一整条街,熟视无睹身边喧腾的热闹。我在十字街头停伫,茫茫然孤立。
不停来往的人,厚重的妆,尖刻的笑,故作嗔怒的打闹,还有空气里弥漫着的过浓香水味道……
天地在我面前蓦地扭折成奇诡的形状,透炫古怪的重金属色泽。光与影,把我错当作运行的中轴,不由分说地开始在我四周旋绕绞合,加速度飞转。所有的一切都走了样。
太阳穴骤起巨痛,膨胀欲裂。氧气稀薄,呼吸也变得艰难。我抱着头蹲下身体,死死闭住两眼,企图驱赶晕眩。
终于缓过气。我在犹豫间重新打开双目。
世界还是原来的模样,昏暗嚣杂。光影没再纠缠。天与地,也安分地驻守在本来位置。刚才的全部,只是想像。
重重呼出一口气,伸手摸向额间,满头的汗珠冰冷。站起身,依旧感觉混沌。
走到马路的对面,终于得以踏出霓虹的光圈。
时针与分针即将在十二上重合,秒针轻巧一跃,前一日便毅然后退,成为历史。
子夜的街道,霓虹灯以外,一片寂静。没有蝉鸣,听不到蛙叫,只有风经过的声音不断灌进耳朵。树,被风一阵一阵吹动,枝叶的飘摇姿态被路灯的昏黄光线投射到墙上,倒映出满壁的黑影憧憧。
虽已是初夏,在离白昼最远的子时依旧寒冷。我瑟缩着走,沿着空洞无人的街道。路面很清洁,风过无尘。道路两侧的屋舍多是两三层楼高的独立单元。房屋排凑紧密,小于半米的间隙,连过人都困难。拐角处,一扇油黑外门的边角里悬着一只晴天公仔,系在朱红的丝线下边。白色的绢布衣衫,遇风即扬。她眯着的眼弯作月牙的弧,颈间的两只铜质铃铛碰出泠泠的轻响。擦撞处落了色,灰锈浅浅。
我走进伫立在路口的电话亭。
楚博在五分钟后驾着BUICK疾驰而来。铮亮的黑,比夜色鲜耀。
由东京南下到神奈川县,然后赶往京都,再驱车抵达大阪府。接连三日在奔波中度过,每处都住不过一晚。行色匆匆。
辗转的风景是流动的盛宴,因为驻留的短暂,所以只能浏览,却也殷实。记不全细节,只留下整片整片的印象——整片整片的竹林、整片整片的石级、整片整片的祈愿牌、整片整片的店门、整片整片的木屐、整片整片的护身符……模糊又具象。
楚博提前一天处理完手头的事务。任我牵着他的手,在陌生的国度里悠游。天气晴朗,阳光充沛,棉云朵朵。我放任自己沉迷在幸福的幻觉里,清醒地踏在混乱里。自欺却满足。
冥冥之中,谁突然从背后抓住小调的肩膀。
我转身看见穿着白色紧身背心、个子高高的陈强,在白色路灯下,他肌肉强健的轮廓愈加明显。
“想出去吗?”陈强问。
“是的。”我兴奋地大叫。
“嘘,你小声一点,跟我来。”话音刚落,陈强隐入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
在一楼和二楼的楼梯交接口,我跟他站住,白色日光灯亮度很微弱。走廊角落的一个窗户,正好缺了一块玻璃,插销也已松动,但只能容得下一人钻过去。
“你说的就是这里吗?”
“我下午已经侦察过了,这幢楼封闭得很严格,但是如这扇可以跳出去的窗之类的出口,还是躲不过我一向机灵的眼睛的。”
陈强向我眨眨眼,蹲下身子,轻轻抓住窗户的木框,用力一拉,木框就出来了。
“这里下去是一个草丛,你看,樱花树正好可以让我们给抓住呢。”他拉了拉枝叶茂盛的樱花树,继续说,“下面我也踩过,放心,草长得很茂盛。”
小调开了口:“这样恐怕不是很好吧?”
“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他把烟盒放在我的手里,蹲成半个马步,后仰过身子,脸朝上,一步步跨出窗户,然后反过手来拿烟盒,却拉走了我的随身听。我刚想换回来,他的肩膀就顶过了木框腾出的空位。一条黑影轻轻地一跃而下——轻是轻松的轻。
我上前两步蹲下身子,从窗户探出头,那硬朗的影子已落在松软的草地上,从双脚开始向上还原,还原成陈强完整的模样。
“喂,快点下来,磨蹭什么啊!别忘了出来后把木框拉上去。”
他站在草坪上,右手放在嘴旁,作成喇叭状对我轻轻喊着,又向我招了招手。四周是青蛙的叫声,远处是已经把一大片农田改造掉了大半的建筑工地,工地上面的照明灯白得有点刺眼。
我想看看木框被陈强放在哪里,以便钻出去之后顺手拿回来填上,不料一回头,却看见宿管员站在我的身后,他的手背在他的身后。
我要找的木框,安全又牢固地握在宿管员的大手里。
一声轻微的“糟了”波及小调的耳膜,我还来不及回头,就看见陈强已经销声匿迹。
昏暗的灯光,在管理员金属眼镜的边缘一闪而过,被反射的剩余光芒无路可退,旋即与他嘴角深奥的微笑形成第二道彩虹,经久不散。
正文第五章 樱花落流星错
11
回到上海便进入复习迎考阶段。恍恍然三个礼拜。考完了,也近仲夏了。
蛰伏了一整个夏天,每天晚上十点听顾月戎的幽静语调,和着清澈缓慢的歌。蜗居在自己狭窄的房间里。不与外界联络,全然自处。
在La Vie找到楚博。距离上次的见面已经过了一整个夏天。断层严重,却不需要任何的解释。这是做情人的好处。
他已经习惯我不发一语的拥抱,也从来不追究原因。我只沉醉他全然紧密的拥抱,仿佛有着一种害怕失去我的脆弱。那是一剂让我自欺却又甘愿片刻沉沦的毒药。
其实,没有任何人对于任何人而言是重要的吧?!生命如羽,本就一身轻盈,只是世人习惯自扰,偏要把自己烙入别人的生命来宣告存在。
我无法出世,却也找不到理由说服自己入世太深,所以只允许自己短暂沉溺,然后在失控之前抽身。于是,我剥离掉情感,一径行走,只是行走。冷傲中带着疏离。
窗外已露晨曦,一道微亮透过徐扬的纱帘漏进房间。我光脚站在落地玻璃窗前,晨风拂触着脸颊,把我吹得冰凉。楚博的脸笼在浅淡的晨光里。黑密的睫,静谧的脸,恬淡的呼吸。他微蜷起身体,睡得像个孩子。
我把视线调回窗外。
楚博一直找着不愿给我束缚的理由,甘愿退到备用的位置,满是为我着想的宽容。当一份情感之中渗不进占有,这份感情本身已足以遭到质疑。所以,我一直很清楚,这个男人,不是我的。因为我,从来不需要备胎。
没有等楚博醒来,我便已回到了学校。
像往常一样,习惯性地往经过西四幢的那条路走。
去年的三月,遥从西四幢五层坠楼,后颈着地。
我望向林阴道一侧的花涧。他落下的位置应该就是那里——樱花树下。地上的绿草丛间似乎还隐约看得到几斑血渍,混迹在深褐的泥土中,早已干涸。
遥决然地放弃生命,以后仰的方式下坠。他说过,要看一次樱花的升腾,而不是坠落。他说,生命怒放的结局应该是升华,而不是陨没。
三月,正是樱花烂漫之时。樱花飞天的曼舞,他终于看到。
遥身体最后的温度悄然渗入樱花丛中湿润的泥土里。听说,那一季,此处的樱花绽放得妖媚至极。
我抬头看向这幢满是鲜亮晒被的大楼。今年的新生已然入住。去年的惨雾仿佛已经消逝无痕。
“怎么,晚上睡不着?”
“是的。”
当宿管员在小调面前将大门打开时,我还是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样允许我出去了,甚至之前还敲传达室的门,叫醒了睡眼惺忪的老伯。
老伯见是管理员打门,没说什么,挽下裤腰间的钥匙,利索地开了门。小调在出来之前回头看看老伯,他已经回房间了,宿管员对我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我忐忑不安地走下台阶,身后传来大门反锁的声音。再转头,只见宿管员将走廊灯关上,转身消失在公寓漆黑的空间里。
陈强不在楼下。我不知道现在出了这公寓,接着要去哪里,可是回也回不去了。
这个晚上,天上没有月亮,几分钟前还在手里的随身听,现在也已经不在身边。代替它的是包烟,我将包装上的塑料纸撕开,拿出里面的一次性打火机,烟头浓重地燃烧,引起我剧烈咳嗽。只怕吵醒公寓里的同学,小调忙吐完嘴里的烟,捂住嘴巴跑到公寓的后座。
我靠在墙上,又狠狠地猛吸了几口,眼睛被放肆的青烟辣得睁不开,然后整个脑袋开始晕晕乎乎。看见那团升腾的青烟,就好比看见自己曾经的选择,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