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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人瞥了那几个青年一眼,分开肩并肩的他们,穿越间隙走向吧台,直起嗓子便喊“拿三个最大的扎啤杯过来”。
“打你都会弄脏我的手!”他随手抓起右手边的酒瓶稀里哗啦往大口杯里猛灌,洒溅得满台面都是。
他猛然一拍桌子,我诧异他手掌的浑厚,竟不泛红。
“今晚你把这三杯都喝了,我们的账就一笔勾销。”
各种知名不知名的酒同时在玻璃杯里起伏,试图在庞大的空间里争夺自己的地盘,像一位药剂师做一个暂时不知道结果的化学试验,不需要摇晃,那些液体就互相溶解着混合,在一番升腾降落的斗争后变成一种奇怪的颜色,散发出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小调的呼吸闭塞在咽喉,口水却从嘴里往鼻子直涌。
我暗自窃喜,原来解决这场突如其来的争端这么简单。没有人慌里慌张。
“这样子会出人命的。”我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不响,声线平和,却一语惊醒梦中浑然的我。
“不喝!”小调在思考前拒绝,语气坚决。
“由不得你!”那中年人退了一步,身后一个人跟进抓起杯子,提起小调的头发就往我嘴里灌。
不断有酒水从小调的口中无力地喷出,我的脑袋很快就昏昏沉沉,胃里像是有许多虫子在爬,按上去咕咚咕咚作响,不再和谐的呼吸快不能继续了。
迷迷糊糊中,中年人哈哈笑着接着给我倒酒,小调的身体开始有点打飘。周围的人止不住笑,如果没弄错,他们笑的对象应该是我。
小调的双手捧着头,眼前浮现出许静,许静不知从哪里赶来站在我的左边,在叫我别喝了,把日记本还给她,她就会陪着小调再也不走;而叶小娴就站在我的右边,她说小调不能这么没志气,要把酒喝光,在永久性地分开之前,永远不要忘记我们那个雨夜,那证明过我们在一起的情谊和情意。
“许静,好久不见你了,你在哪里?我很想你。叶小娴,你不要走,你走了我很寂寞。”
小调瞪大了眼睛,向前一步一步走,伸手去拉就在眼前的许静和叶小娴的手。可是周围的人都躲开了,镜头拉过的地方哪里还有许静和叶小娴?都是我所不要看见的浮光掠影般的脸。
迷失了方向感的小调什么都没有抓到,除了又接到的一杯酒。
中年人闪到我面前,手指有节奏地摸索着下巴,露出很黄的牙齿朝我笑着:“不错啊,还敢叫叶小娴啊。听话,喝啊,喝下去。”
嘴里是苦的,胃里不舒服,头脑发涨。但只要喝了酒,就能再一次看见许静,看见叶小娴,尤其是许静。我还能感觉到幸福。
闭上眼睛,盖起耳朵的小调,双手捧起酒杯,兴奋着的酒奏着前进的胜利口号,迫不及待地往我的嘴里冲去。那滚滚的液体烫过喉咙往肚子的深处挤,我的泪不由自主地骨碌骨碌往酒杯里掉,稀释里面残留的浓液。
渐渐扩张的胃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滚呢,那些深褐色的化学液体此刻应该都在里面找地方,期盼好好地做一场放肆的健身吧。
仿佛许静就在小调的面前,离我一个牵手的距离,总是生怕不拉住她,就会永远告别。
许静,知不知道,和他在一起,你最多也只能是陪陪他而已。
许静,知不知道,和他在一起,你最多也只能是冷落我而已。
浑身发热的小调,低着头往前走,掌握好平衡,再往后退。脚步如此凌乱地反复移动了几次,再次抬头望去,许静不知何时已经转身不见。
“回来……”
我喊得声嘶力竭,正如叶小娴所说的,小调什么都不够好,现在一定是我喝得还不够多。
中年人又递来一杯,小调一挥手说,别碰我,见到酒杯里晃荡着的又是酒,便努力伸出手去接。
在歌声四处飞舞的V7里,大合唱没有预兆瞬间静止的刹那,只听得“砰”的一声,啤酒杯还没跌坠到地板,整个世界就在我的空空如也的手心里完全粉碎了。
正文第十四章 装聋作哑一种幸福
42
第三个啤酒杯跌坠到地板,发出沉重的声响,破裂。第四个跟上。
从咽喉到胃,每一寸都在灼烧,沿着烈酒经过的轨迹。每一处迅疾焚积成势,昭告着下一秒的喷薄。
扶不住桌沿,摸不到物事的轮廓。我只知面前环舞的光线越来越稠密,一团团。缠绕,围困。交织成笼。
感觉到痛苦,亟想大哭一场,却找不到泪。原来泪已被酒精蒸干,挥发成灰。
这样可以了吗?你总不会真想弄出人命吧?
已经没有气力抬头,音若游丝,说话变艰难。但我依旧可以感觉到那男人的游移。然后,他忿忿地甩门离去。
纤薄的玻璃门震荡着摇曳,仿佛下一秒就会粉碎。
摸索着吧台边沿路到墙际,用最后的一分气力推开门,灼热在胃里发酵,翻滚着,承受不了。
那酒,我是整个屏气吞下的,吞咽的过程仿若两个世纪般漫长。恢复吸气的那一刹那,我几乎被酒精浓稠的干烈气味溺毙。我不知道他究竟在这个四百四十五毫升的啤酒杯里掺了几种酒,我只知道他倒进去的都是放在阿Sam左手边的酒。
那是他习惯放烈酒的位置。
一阵痉挛,我仰靠到黑暗的墙角。后背接触到花岗岩墙壁,瞬间冰凉,不留情地侵袭,但这窸窣的战栗远较不过抽搐的剧烈。
跌坐在冰冷的地板,整个人被掏空。胃里的翻滚到了尽头,来不及平静即刻开始疼痛,剧烈的疼痛没有缓歇。
我用力环抱住自己,以为可以挺过,就像原来无数次一样。可这一次,我错了。
一只手臂拉住了我的左手,在我后仰倒地之前。我看到那上面的鲜红色伤疤,在临近手肘的部位。
在我晕厥的最后一秒。
小调拉住了那个女孩的手,却阻止不了她深入昏迷,反而在她无力地倒下时被拉拽到跌坐在地。
四周静悄悄的,黑得很彻底,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仿佛被打过镇静剂。但外面的喧闹和光线却不放过这里,不断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渐渐将最后的沉默也吞并掉。树欲静而风不止,也许是这个世界上最让人觉得危险的事情。我拍不醒她,只好试图背着她离开这里。好不容易将她扶上了肩膀,还来不及站稳就开始摇晃,迈出一步后打了一个趔趄,于是和她双双重新跌倒在地上。
就这么并排躺着,天旋地转,无数颗星星交替着闪闪发光,它们的影子快速重叠起来,再慢慢分开,如此反复,摇摇欲坠。
原来夏天的夜晚也会很冷,我抱紧小调的身体。在自己并不漫长的生命里,不断有人进来又出去,出去的再也没回来,小调的心房从一个小小的旮旯,渐渐被扩建成一个一直开着门的庞大的客厅。我拿出自己的全部接待来临的客人,欢乐散尽之后,不请自来的孤寂会模糊了视线,兀自在庞大的客厅里翩翩起舞。那舞步得寸进尺,纷乱不堪,让眼泪落花流水。
一个人的眼泪只有自己珍惜,旁人不会在意。
恍惚中,疼痛中,我又看见眼前的这个女子决绝地替我挡下了第二杯酒。
当第三杯酒不怀好意得特别明显的时候,小调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手已经伸出去接,酒杯却在三只手的争夺中先爆碎了。那些碎片拼凑成一个画面:在倒挂的空酒杯中充满残缺的笑容,如同这情感一直纠缠不清的世界。
那只突然插进来的手,就是眼前这个女子的。而那个可恶的中年人又迅速倒好了一杯。
我看不清楚酒是怎么进了她的肚子的,那杯子从她的手中滑落,跌到地板上却没再破碎。
小调茫然追逐着跌跌撞撞往外走的她,两个影子就在墙壁上慢慢摸索着,一前一后,手心里的汗化成水印,从吧台一直延伸到这建筑外的墙角,停留了很长时间,才逐渐淡去。
我庆幸的是这么猛烈的酒精仍然不能摧毁小调的意志。这意志就像一个尚未完工的城堡,它坐落在一个无名的孤独岛屿上,只有赶在风刮得乌云翻滚之前,拼命地添砖加瓦。不幸的是,小调把来过这孤城的许静也关在了堡垒里面,而实际上她早已不在。觉得今生不再的小调,每次收工都要把自己困在堡垒里想许静好几遍,以为她还会回来,全然不顾许静最多早已经是这城堡墙上的一幅画,不再生动。
我将思念和痛苦尽力压缩,为了完全维护这份思念,连同痛苦一起保留,没人能理解小调的沉默。
如果一切都能像拍电影一样,觉得活得不够好就重新来过,那该有多好。
小调凑近这女子的脸,她在我眼前双目微闭。我伸出手去小心测探她高耸的鼻翼下方,呼吸尚存却气若游丝,脸色有一点苍白。应该是睡着了。如果不是她替我喝下第三杯酒,现在她会游曳在这人间的哪里呢?绝对不会是这里。而小调还在这人间吗?
昏睡了的她什么都不可能去想,看上去睡得很幸福。不像小调,身心疲惫。
“疼……”
我一惊,摸摸她的额头问道:“疼?哪里疼?”
“疼。”她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双手紧紧捂着胃的部位。我手足无措。在她美丽姣好的脸上,那两道修长的眉毛紧拧得我解不开。细密的汗珠一滴滴渗出她的额间。
“不要怕。”头重脚轻的小调支撑着从地上爬起来,抱起柔弱娇小的她,“告诉我,医院在哪里?”
风暖暖地吹。她没有反应。
推开病房,一股浓烈的乙醇味道扑面而来,此情此景,令小调胃里稍稍平息的酒液立刻兴奋地苏醒,在它们与空气中的酒精对接之前,我拼命扼住自己的喉咙,把小调往后倒推出五六步。空洞的脚印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