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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第二章 旋涡是大海试飞的翅膀
3
晚挚是和我太相似的女子。从碰见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和她注定相遇。
我几乎每个星期的周末都会去图书馆。那里,其实是一个很轻易就能窥视到一个人内心的地方。人都是有窥探的欲望的。窥探,是寻找同类的触角,释放出一种特别的气味,只有相似的人才可能闻得到。
忧郁的人会看的书只有两种:和他一样忧郁的,或者说服他不要再忧郁的。我们可以在人前佯装着第一千零一次的洒脱,但最终还是不可能对自己撒谎;
而快乐的人,也不可能去看愁绪满布的书,这个时候的他,连无病呻吟都不会,又何必故作深沉……
我常去图书馆。不过不是为了去窥视,而是为了被窥视。
楚博说我内心幽闭得找不到缝隙,让他如置身暗夜,伸手见不到五指,更枉论要看清楚我的表情了。而且,我是极端被动的人,即使知道寻找的方式也不会刻意去追寻。我,没有那么大的热情。
所以,我只能等同类来寻找我。
一等就是十八年。
晚挚,出现在我等待着的第十九年。
我们几乎是同时,把手伸向书架上的那本书——
《灵魂只能独行》。
我们碰触到对方的手指,只一秒,就认出了彼此。
晚挚同我,一样的星座,一样的静默,一样的疏于表露。也正因为这样,我们才能够更贴近对方的心魂。这不是所谓的心灵感应,而是因为她就是我,我也就是她。也许晚挚说的没有错,我们本是一体,但是因为太幽暗,所以上帝把她一分为二,化为两个分身。毕竟,一个躯体是载不动那么多沉重的。
也正因如此,我们都没有刻意寻觅对方,却又在同一时刻被对方寻获。
我双手捧着篮球,安静地从三楼一步一步走下来。
离开了教学楼,篮球开始活跃起来,随着我的手,带着节奏一拍一拍使劲地跳跃着,好像已经闷了很久很久,此刻终于快乐地跟着我奔向操场。
操场上对立的两个篮球架,无论风吹雨打,都一直高高地耸立在天空下面,不为所动。
站在两个篮筐中央,我深吸一口气,然后漂亮地左手运球,右脚同时向前开始突破。在离篮筐还有一米半的地方,我的左手背过身后,篮球随之从地面反弹,接着顺利转移到我的右手。
空荡荡的打球声里,只有我一个人在场,我只能想像出一个虚拟的对手。我想,他一定比我高,比我壮,运球技术却怎么都不如我强。
在应该高高跃起的地方,我用一米八零的身材出手,篮球擦篮板,无法抵抗这精细的衡量,乖乖刷进了篮筐上的球网,我的手臂却还停留在离目光很远的地方。
太阳光直射在小调的脸上,照耀出我瞳孔里雄壮的教学楼——那里传来阵阵朗朗的读书声。
而我的脚步继续在这块长方形的场地上前突后退。每一次投篮,都会有蝴蝶在不远的草地上用花一样的翅膀,作舞蹈般的飞翔,游荡过花坛和足球场,一起赶来为我助威加油。
汗水就这样从开始一直流,流到我决定投最后一个球的时候,衣服已经湿透。
最后一个球,我打算把球投偏,留点小小的遗憾,好让自己下次练球还有一个小小的理由。球还没出手,身后却传来一阵掌声,很稀疏,听得出仅仅来自于一个人。
我转回头来的时候,双脚刚刚着了地。身后站着一个女孩。
花坛太不安静,在校工刚刚修剪过枝头不久的树下,那些花儿尽情怒放,一些花瓣被风吹得四散,肆意招蜂引蝶。而被风的线条牵引到空中散发的花瓣,再轻舞飞扬,都不如她的空灵飘逸。
这看似虚幻实际纯净的空间里,一只冷冷的孔雀,向前踱一小步又一小步,环绕着自然的芬芳,就这样和小调交接气息。倘若再近一步,小调唯恐会呼吸混乱了。
一束黑得发亮的头发,只打了一个简单的结,被她折叠向上,绾在脑后。浅黄色的上衣套着白色无袖球衣,搭配着蓝色复古牛仔裤,格外活泼。
她的身材高挑,看上去有种安静的瘦。
“篮球打得很不错啊,怎么可以没有人给你鼓掌!”
“你是谁?我一直在这里打篮球,怎么都没看见你?”
“我叫许静。”女孩伸出右手,笑意盈盈。
“要我教你打篮球?”我愣了一下,正打算把篮球交给她。
“不是啦。”她的双眼一直盯着我笑,“介绍一下你自己啊,傻瓜。”
“啊?哦,我叫陈……”我握了握她的手,脑中一片空白。
“不用介绍啦,高三(七)班的陈小调,校篮球队的主力前锋,谁不知道你的鼎鼎大名啊?不过我真没想到,你好像比女孩子还怕羞哎。”
许静在我的开口未完成之前,说完她的话就立刻松掉我的手,然后一个劲儿地抿着嘴笑。
我看了看四周,觉得这样的对话不好玩,是因为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波及到四周一直乱舞的蝴蝶,都瞬间失踪。
下课了。
或许不时带领校队在各种篮球比赛里夺冠的我,在篮球场外却一直主力难当。
4
黄昏,悠长的甬道。
这一处幽径,烙刻着我斑驳的脚印,通往一个叫作夜的地方。
沉浸在夜幕之中,尘世静谧。只有这时,我才能强烈感觉自己的存在——
心脏,隔着胸膜撞击着我的胸膛,一下,一下……
身体是热的,呼吸微温,四肢感觉着疲累。
生命,在安静中延续……
夜里,什么都看不见,所以,我也就什么也不看。垂眸之际,世界仿佛在急速浓缩,从无尽遥远的地方向我狂奔而来,炽热地拥搂住我的身体,不再蔓延开去。
我从不失眠,因为我喜欢在静寂的夜里拥抱着自己入睡,渐渐与世无觉。然而有的时候,我一拥抱自己,就会蓦然发觉夜那前一秒还存在的安抚竟然转瞬间消散无踪。
她无端地转身离我远去,比来时更迅速。我失去了她的气息,被丢弃在一味的黑暗之中,恍然失措。
世界在那一刻又突然离我极远。我好似跌入了一个无际的空洞。无限坠落。
睡着只一秒就会从窒闷中模糊转醒。蒙中,只感觉有人伸手用力掐着我的喉咙。我不能呼吸。无力挣脱,我的身体仿佛已经被完全地抽空,连抬臂都成为一种艰难;想呼救,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所以,也不可能有人听得到如此细弱破碎的低吟。
我终于全然清醒,在堕入绝望之前。
我看见自己紧拥着冰冷的身体,瑟瑟颤抖。
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遭遇这种情形的。
那一场场找不到对手的搏斗,用尽了所有的气力也不知道究竟是因为什么。甚至到后来,在挣扎之前我已经能够清楚地意识到这种角斗的开始,也能够清楚地告诉自己得以摆脱她的唯一方法就是彻底清醒过来。
我还不想遗弃自己。于是,我在黑暗里拼命企图睁开双眼……
晚挚从隔壁寝室的阳台翻墙过来,爬到我的床上把我摇醒。
这是我第一次在挣扎疲惫之前得以逃脱。
她睡到我身边,紧紧搂住我的身体,在我颈边浅淡地呼吸。
这一夜,我终于睡得安稳。
从偌大的操场到专门的篮球场,不只有一个篮球架,可是也许每个人都喜欢霸占最好的,双方为此而喧闹起来的争端,在学校永远地此起彼伏。
在两支从操场上整体搬迁过来的队伍旁,我怀念起九十几秒前投的最后一球,当时风安静,当时篮球飞过天下,当时只有闭着眼的我听得到篮球飞翔的声音。
这两支人数相对不均的队伍,已经在小调的视线里开始吵架。一个个子比我矮的男生迅速被几人合力掀翻在地,无数的脚准确而猛烈地踩上去。灰尘做成的脚印,顿时个数连连攀升,迅速遍及男生全身。
他的队友这才回神,奈何人数不够,刚冲上去想救他,就被对手推出了人群。我只在人群后背的缝隙中偶尔看见,男生的双手紧紧抱头,任由其他部位在痛苦中沸腾。
“他们在打架呀,你还不赶快上去!”许静在旁边见小调看得出神,推了推我道。
我想,这不是要我上去送死吗?但是许静的话却如有神助,在她的手离开之后继续推着我,一步步向前冲。
“住手!”
小调上前很用力地喊了一声,但那音调感觉好像有点凄凉。我的心跳开始加速。
“干吗,小子?”那群人暂停篮球场上的脚法训练。一个人回过头,小眼睛从镜片后瞪着我,发出凶狠的光。
“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说着,心跳开始习惯这加速度,逐渐恢复正常。
“你算什么东西?”眼镜对我明显不屑一顾,“兄弟们,给我继续踩!管他,校长来都不怕!”
踢踏声重起,那男生开始继续在地上翻滚,偶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号叫,模样可怜。
小调忍无可忍,上前一把抓住眼镜的手:
“你说不理谁?我想,在篮球场上,好像还没有人舍得不理我!”
这次我的音量足够,眼镜的背后回来了一只蝴蝶,迅速地在夹杂着汗臭的人群中穿梭过,然后重新消失不见。
“哈,给我继续继续……你,你你你,给我放手。”
眼镜终于从群殴一个人的乐趣中回到现实中来,他的手臂连带到太阳穴上的青筋痛到暴起,一滴汗珠从那突起的筋脉上滚落。
他的同伙们不得不再次暂停混乱的舞步,重新编排队形之后,团团转,将我和眼镜迅速包围在一个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