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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有手艺,我有手艺不毁祖宗……跟你说索巴……别的气我都能泄,这口气不能泄,就着我的腔子里还有点热血,你把我这头给割了吧?割下来给我扔当院里去,我跟着被你们毁了的祖宗先人们就伴去,我不寒碜!用不着吓唬我,你给我剁了!”
“怎么着,耍起三青子来了!您还别以为不敢!跟你说这会解放军就要打过来了……杀个把人,没人管了,您要不干,就不能让您活着出去!”
“真吓唬住我了,我佟奉全胆小,这一生有些事为了别人委屈自己,我都认了,可这事,我要是干了,不就跟你们这帮子狼心狗肺不孝子孙一样了吗?我不干,索巴,你觉着犯不上是吧,我觉着这事值得豁出去了,你死了心吧,我霍出去了……”佟奉全拿过饭来,要吃。
“哎!你突豁出去了,还吃什么饭!”索巴无奈地看着他。
“我是豁出去了,可我自己不能杀我自己,你们要动手,我接着!”佟奉全说完,大口地吃起饭来。
茹二奶奶把镜子慢慢地移向自己,看见镜子里那人面色枯黄、憔悴。她飞快地把镜子移开,等了一会忍不住又看,跟自家说:“我真的病了……自己都不认识了,除了这双眼还是我的,我这是被人家给换了……换了个病壳子了……我真病了……”
冯妈悄悄地端了汤进来。
茹二奶奶说:“冯妈……我怎么病成这样了……冯妈……哟您怎么也像一下子老了不少啊……”
这句话说得冯妈一下子涌出泪来了:“……太太,不说这个先喝汤!”
“就……就我这样,甭说奉全他不愿见我了,我自己都不愿见自己了!我看着我自己都害怕。冯妈,我怎么这样了,这才几天啊!”
冯妈说:“太太,您问得好!您要再多问两遍,心里就该明白了,别再吃那药了……”
“冯妈,我不吃药,浑身难受,比死还难受。我不吃药就想着死了,冯妈……你恨不恨我!”
“太太,您……您要非得让我说实话……我……我就说……”
“说吧!”
冯妈这才正眼看她:“我……我恨!”
“不恨才怪呢!冯妈,你要真不想呆了,您就回三河,您走吧!我不怨您!”
“太太,您听我把话说完了,我恨您不给自己争气!你自己作贱自己,我恨您有好日子,不会过……我恨您这个!”
茹二奶奶又不敢看冯妈的脸了:“真是不会过了,我原以为从瑞家出来后,该由着自己兴儿过日子了,想怎么过就怎么过了,多好啊!一过起来不是那回子事儿啊!瑞家人还是把我害了……我不会好好过日子了,我凡事爱闹了,爱矫情,好较真,使性子,我不会好好过了,瑞家的那十五年,真把我一辈子害了!从根上把我害了!……冯妈我成不了人了,我成不了人了,有时想想不如死了算了!”
“不这么说,不这么说,等等吧,等等吧!或许有个变数呢!天没塌呢!咱没办法!有吃就得撑着,撑着!是苦是甜都得撑着,撑着!”冯妈说得一字一顿,说得十分肯定,好像她突然悟到了冥冥中有关她们未来的什么。茹二奶奶急忙扭过脸去,肩膀一颤一颤的。
蓝一贵被索巴领进通古斋的后院,禄大人已经等在了那里。看着一地的石头,蓝一贵半天无语。
禄大人忍不住了:“蓝掌柜,这幅小样你描过?”
蓝一贵说:“没有……”
“没有也不要紧!我这有照片?”说着拿出照片,让蓝一贵看,照片有些模糊不清。
“禄大人,您找我干吗?说明白了吧……”
“把这个修复完整……”
“我不行……还有一个你们怎么不找!”
索巴插嘴:“佟奉全?”
蓝一贵点头:“他描过小样!”
“找过了……他不干!”
“那他不干,我也……”
索巴说:“别那么说,他是他你是你。他干和不干都晚了,蓝掌柜的您想,他知道事了,我能让他活着吗?你好好想想!”
蓝一贵心里一惊:“是啊……是啊!”
索巴又说:“佟奉全活不了了……蓝掌柜,这事儿您知道,看见了就回不了头了……您不会不接吧!”
蓝一贵强作镇定:“我要是不接呢?”
“那我就没活路了,我和禄大人都没活路了,我们俩的命攥在您手里呢!就是救命,您也得接!”
“行……行!”
“还是蓝掌柜识时务!”
“等等!我做是做,有句话我说在头里,一是钱不能少,少了不干,二是这东西在你们院子里我不做,让人移到我后院去!”
“那是为什么?”
“这事我得偷着干!我不想让旁的人知道!”
索巴有些犹豫,禄大人抢先说:“行,今夜把石头运过去!”
第七篇《五月槐花香》第二十五章(三)
佟奉全听了听外面,好像很安静,起身推了推小黑屋的门,低声问:“哎!有人吗?有人吗?”
“干吗呀?”是个年轻男人的声音。
“兄弟!哎!兄弟您听我说句话,我是阅汉堂的掌柜佟奉全,受累,您给我家里带个信
儿!受累!回头报答您!哎!接着,接着,这个金镏子您留着!”
“不去!”
“要么您给阅汉堂金海报个信也成,求您!求您了,事后重谢!要不你告金海一声,就说我没死!这总行了吧!”
“不……行!”
“他妈的你怎么荤素不进啊!”佟奉全恼怒地骂了一句。
这时索巴正好走来,听到佟奉全的话,一愣,心说,坏了!差点把大事儿忘了……然后匆忙离去。
石块从通古斋运过来了,天和居院内,摆了满地的石头,在月光下白晃晃的。蓝一贵蹲在地上,呆呆地看着。
蓝一贵问站在一旁的贵山:“贵山……祖宗的东西毁成这样,心疼不心疼?”
贵山说:“爷,都毁了!心疼又有什么用!”
“心疼没用,但心疼和不心疼可不一样!你说能对上吗?”
“我看不容易!”
“对上了,让人运走了,我是千古罪人,没事则罢,有事就是个死,不对,得罪禄大人,索巴,也是个死!怎么着才能不死啊又不得罪先人啊!有辙吗?呵有吗?摊上了,这事儿真让我摊上了!”蓝一贵长叹。
“您跑吧?”
“那算什么呀!能跑那儿去?再说铺子没长腿,它可不能跑,摊上了,摊上了!”
“爷!要么您跑您铺子我看着!”
“不是个主意……贵山,挖坑……把这些都埋了……”蓝一贵说完抄起锹就干!
贵山不解:“埋哪儿啊?”
“就埋这儿……就在当院埋了!拿家伙去,就咱俩,挖坑埋!快快着点趁天黑都埋了。埋好以后我出两天门……”
静静的夜光下,两人拼命地干着。
贵山正在铺子里打盹,索巴又悄悄进来了,还是没有看见蓝一贵,这回真有些不放心了,就问:“你们掌柜的呢!”
贵山说:“做活呢!”
索巴想往后走:“我看看去!”
贵山急忙拦住:“索爷您留步,掌柜的特意吩咐了……不让过去看!”
“不让看……也不是真想看,一块破石头有什么看的,你指定他在吗?”
“索爷这买卖开在这儿呢!人能跑哪儿去呀!我们掌柜的一定在。”
索巴支耳朵听听:“怎么听不着动静啊!”
“看您说的,对那些石头块子,能有什么动静啊!就是没动静的活儿呗!索爷,我们爷这么多钱的买卖在这儿呢!他要想跑都跑不了,是吧?你还怕他不在啊!他不在不是便宜我了吗?”
索巴说:“贵山,爷可有二十多天没见着他了!”
贵山忙说:“快了!快见着了!”
茹二奶奶进了内阁子,焦急地掀开箱子,伸手进去,空了,一件东西也没了,着急地喊道:“冯妈!咱……咱可一件东西也没了!”
冯妈进来:“是啊……没了好!太太别嫌我说话损啊……东西没了,我看您药,烟也就戒了!”
茹二奶奶一下急了,抓耳挠腮地看着自己的房子:“是啊!是啊,怎么这么快啊,怎么!这不是逼人吗!我……我只能把这房子给押了!冯妈,叫保人我要押房子!叫茹安!我要押房子,我要押房子,我可不能没有钱,我不能没钱!”
冯妈说:“太太,茹安早走了,这会儿就剩咱俩了……太太您心疼心疼自己吧!要么我求您了,心疼心疼我吧!”
茹二奶奶笑了,那笑让人听着有点冷:“我心疼……我心疼别人,谁心疼我了……我这辈子谁心疼我了!什么也别说了,押房子!我不能没有钱!我不能没有药!我借,我押!”
茹二奶奶从那天起就真开始借钱押房子,败家了,人生一世消极二字躲也躲不掉,以寻常心待之,就当做菜放多了盐,想法补救就是了。喜怒哀乐悲恐惊,人生况味既如此,想躲哪就能躲过去呢?茹二奶奶为了借钱买药,真的把房子押下了。还期一到,讨债的人挤在茹府的门口,大闹起来!砸门敲门的要往里挤,手里都举着借钱的单子。
冯妈总算找到了索巴,拉着索巴朝茹府走来。索巴一看众怒难犯的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