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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人的手,立时手指交缠,紧握在一起,方铁生的手中也全是黏黏的汗。
方铁生的声音有些发颤:“已经有七个……又一个移动了一下,八个了。”
甘铁生忙道:“我怎么一点看不出来。”
方铁生吸了一口气:“我小时候,曾多次长时间在黑暗中伺守猎物,所以对于
环境的轻微变化,都可以觉察 啊,又有一个动了……两个……天……三个……
天,十一个……竟全活著,这……这……”
方铁生说著,身子剧烈发起抖来,两人的手也握得更紧,汗也流得更多,他们
又是紧张,又是高兴,自然而然,同时头和头,不轻不重地碰撞了一下。
我拍打著稿纸:“这一段文字,字数不多,可是写得暧昧之极,不知隐藏著多
少秘密。”
白素道:“是,两个铁生都在壕沟里,率领敢死队的是什么人?”
我把稿纸翻回了几页:“当然就是那个突然说`我去'的人,也就是作者用尽
心机,要把他隐藏起来,可是又不能不在某些地方露出马脚来的那个人。”
白素向我望来:“那个人,也就是在`风尘三侠'之中,演红拂女的那个?”
我听了之后,不禁呆了一呆,因为实在很难把戏台上一个踩著碎步,尖著喉咙,
扭扭捏捏唱著的花旦,和如此生死一线,浴血苦战的沙场上的敢死队长联在一起想。
我只是道:“有可能。”
白素改正我的说法:“太有可能。”
我没有说什么,只是做了一个自己也不明白代表了甚么的手势 我思绪十分
紊乱,我和白素,曾讨论过那个“红拂女”的性别,难以有定论。
但如果“红拂”和敢死队长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似乎应该一定是男人,总
没有理由在那么紧急的情形之下,由一个女人去担任敢死队长的。那么,问题又来
了,这个团,有著甘铁生团长、方铁生副团长这样的勇士,敢死队长,照说一定是
他们两人中的一个,“那个人”说了一声“我去”之后,谁当敢死队长,一定会有
激烈的争论,“那个人”是凭了什么行动,才当上了敢死队长的?
照小说里一直写下来的两个铁生的性格来看,他们实在没有可能把这么重要的
一个任务,交给另一个人去担任,除非他们两人对这个人,有极度的信任,而这个
人又有极充分的理由,还要有适当的职位。
我和白素想到的都是同一个问题,经过分析推断,剩下的问题只是一个:这个
人是什么人?和两个铁生是什么关系?
我们互望了一眼,都知道心中有同样的问题,但又都没有答案,所以也不必说
出来了。
我乾咳了几声:“甘铁生和方铁生在战壕中等待,心情自然紧张,可是他们两
人的动作,好像有点古怪?”
白素同意:“岂止有点,简直古怪,你看:两个人的手,手指交缠,紧握在一
起 ”
当她这样在念著小说中所写的动作时,我们两人都同时伸出手来,每个手指相
间,照小说所写的那样,紧握在一起。
我和白素是多年的夫妻,从初恋起到如今,感情一直如水乳交融,这种动作,
我们不知做过多少次了,这时双手紧握,也自然之极。
白素道:“从小说里看来,两个铁生这样握手,也像是十分自然。”
我“嗯”地一声,已经知道白素接下来想问我什么了,果然,白素向我斜睨了
一眼:“你也有不少极亲近的同性朋友,你可曾和他们有过这样的动作?”
我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冷战:“没有 但会不会人在战场上,生死一线,感
情特别容易激动 也就自然有些不正常的行为?”
白素用十分镇静和肯定的声音道:“两个铁生之间的关系十分暖昧,我不排除
他们会是同性恋者的可能。”_
我苦笑了一下,两个铁生是同性恋者,这一点,在整个小说中,可以找到证据
处太多了。小说作者没有明写,甚至也没有暗示,只是在许多地方,写得一定很真
实,所以才叫细心的人,可以看得出来。
我们互望著,白素又道:“整部小说中,都以两个铁生为中心,另外一个重要
人物,被故意隐略,这个人物……你有没有注意到,事情应该是那次演出后开始,
也就是说,这个被隐了的人物,是当甘铁生升任团长之长,才介入两个铁生的生活
的?”
我同意:“小说中有明显的提示,应该是这样。”
白素侧头想了一会:“在军队里,一个团,团长副团长之外,重要的是什么人?”
我也想了片刻:“很难说,看是什么编制的军队。一些由政党控制的军队,还
有`政治委员'这样的职位,地位甚至在团长之上。”
白素道:“通常的编制,有一个职位是必然不能少了他的。”
我“啊”地一声,用力在桌上一拍:“参谋长。”
白素点头:“这部小说中有一个极怪异的现象,它内容几乎全然是描写军队中
的事,有的地方,甚至写得详细之极,可是从头到尾,即使在后来,两个铁生成为
师长和副师长之后,也没有出现过`参谋长'这三个字。一个师的军队编制之中,
没有师参谋长,这是绝对说不过去的。”
我又拍了一下桌子:“这就叫欲盖弥彰,这个故意被略去的人,一定是团参谋
长,后来也成了师参谋长的。对了,那个人是甘铁生升为团长之后才认识的。因为
营的编制,没有参谋长。”'
白素眉心打著结:“真怪,为什么不提呢?”
我打了一个“哈哈”:“或许象`红楼梦'一样,要把`真事隐去'”
白素竟然立刻同意:“显然是,我们可以肯定,那个讲`我去'的人,就是参
谋长,也只有他这个职位,才有资格自动请当敢死队长。”
我十分兴奋,来回走著:“越分析越发现多事实,可是不明白的是,两个铁生
如何肯让他去?”
白素缓缓摇著头,先道:“你别来回走得叫人头晕。”又道:“我也想不通,
但其中一定有十分重大的原由。嗯,接下来有一段,是写伏在旷地上装死尸的其中
一个的,你注意到没有?”
我当然注意到了,那是整篇小说中最岂有此理的一段,又是很长,有相当多心
理描写,用的全是同一个代名词“他”。
而且全段文字晦涩之至,简直不知所云,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算看完,要不是
为了研究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一定会把它跳过去不看。
这段文字并不长,我可以全文引述出来 大家看的时候,真的要小心一些,
不然,就不容易看得懂,若是觉得不好看,也大可以跳过去,虽然后来真相渐白,
才知道那一段晦涩文意的文字,大有讲究,到那时再来看,才会有恍然大悟之感。
他不知道自己伏在地上已有多久了,从那一阵枪声之后,一切全是死寂,他甚
至以为自己已进了地狱。
一动也不动,要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才能把敌人瞒过去,他和他都曾一再告
戒过,一个人暴露了,就等于全体暴露。
可是天晓得,他在心中自己问自己:所谓“全体”,究竟还有多少人?很可能
只有他一个人了。其余的,都由假死尸变成真尸体了。
偷袭的计划是他提出来的,他同意的,这是一个好计划,即使“全体”只剩下
他一个人,也还是可以将自己这方面制造一个相当有利的进攻机会。
这个敢死任务,十一个人若是还未开始行动,就只剩下他一个,那未免大壮烈
了。他想起刚才,至少有七八颗子弹,就在他的旁边,滋溜滋溜响著,带起炽热的
魔火,钻进了土地之中。
(种籽播进了土地中,什么种籽,就会长出什么植物来 种瓜得瓜,种豆得
豆。)
(机枪子弹看来象是那样欢呼著钻进了土地之中,会长出什么东西来?死亡仇
恨?)
那些子弹,任何一枚,都可以使他的生命结束,但是奇迹似地,他非但没有死,
而且没有受伤。四个沉甸甸的炸药包,还压在身下,他十分难以想象,四包炸药若
是一起爆炸,他的身子会剩下多少?
(根据“物质不减定律”,他的身子应该不会少了什么,问题是,会变成什么。)
他的耳际,又响起了他和他的声音,他和他的声音,能使他的心神宁静,即使
在如今这种境地之中,也有同样的作用,但同样也能令他心乱如麻。
他和他交替地说:“炸药包必须压在身体下,用身体掩护,就算身体中了枪,
甚至穿过了身体,也不致于引起爆炸 只要有一个爆炸,敌军就会立即察觉我们
的偷袭计划。”
好像没有爆炸,每个人,不管是死是活,至少没有使任务根本不能执行。
他一直睁著眼,在他的眼前,不知有一只什么甲虫,慢慢爬过,甲虫象是爬在
他的心上,那种爬搔,今得他心头空空荡荡,想找点地方靠一靠,可是靠向什么所
在呢?靠向他?还是靠向他?
他在这时,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伏在旷地上的,应该是他,或者是他,不应该
是他,当然也可以是他,他是想到了他会牺牲而替代他的,还是想到了他会牺牲而
替代他?他自己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连他和他和他之间许许多
多的事,究竟如何会发生,他也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他知道的只是,发生的,全发生了。
刚才,子弹呼啸的时候,他一点也没有恐惧,当他瞭解到死亡或者可以解决一
切问题的时候,他非但不会恐惧死亡,而且还会下意识地欢迎死亡。
他心绪又乱了起来,僵伏了那么久,他感到死亡象是渐渐地侵入了他的身子,
那是种怪异的感觉,究竟什么样的感觉?他连自己的感觉都说不上来,别说他和他
的感觉了。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在他身边的一个“死人”眨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