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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然是你-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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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过去了,他再也没有碰见那个女人。也许他们的缘分就是两面,在同一天内已经用完。
    而三千块钱很快就花完了,当它们所剩无几时却在他身上产生了微妙的化学反应,钱上没有印着字标明他是吃软饭的,花起来同样爽手,和他销赃得来的钱毫无区别,反而不用担惊受怕。
    半年之后,他在某小报的中缝中看到一则广告,说是某公司招募特种服务的年轻男性,但要在一个规定的账号上存900 元的诚信费,便可以接到电话派活儿,所得报酬十分优厚。他不仅以独特的敏感嗅出其中的气味,还毫不迟疑地鬼使神差地汇去了900 元钱。这当然是一个骗局,后来报纸上公布受骗的人有七八十人之多,但无一人报案,还是这一团伙在其他诈骗活动中落网后自己交待出来的。
    此后的他,非但没有彻底打消这个念头,反而有一种隐隐的被吊住胃口的烦恼。终于有一天,他不再去宾馆偷盗,他的身影出没在桃色、银馆、烟敦街10号这一类灯光和名字一样诡异的夜店,通常是在凌晨一两点钟,总会有一些生意可以成交。他曾经一晚上就挣了一万块,而金钱很快就摧毁了他的意志。

    二
    她非常非常的瘦。
    她总是把家里搞得亮堂堂的,从不随手关灯,所到之处必留下一片灯光,她可不想看到自己幽灵般地游走。因为家里只有她一个人。
    她叫管静竹,36岁,杭州人,生得虽不艳丽却也山清水秀。在一家大公司的资金部当主管,略有一点儿不苟言笑,但总的来说还是礼貌得体的。她的生活循规蹈矩,乏善可陈,香水、丝巾、手提袋永远沿用自己熟悉的品牌,甚至中午公司的商务套餐,除了时令的蔬菜有所变换之外,均是两排叉烧一个咸鸭蛋。
    本来她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她与丈夫端木林是最传统的相亲方式结识的。端木林也是某公司的文员,戴一副白边眼镜,平头,看上去斯文、整洁。两个人见面之后都对对方表示满意,也愿意往下处一处。随后端木林便主动约会管静竹,两个人也看电影,看画展,听音乐会什么的,处了一年零八个月,便去照婚纱相,就是那种大平光又傻又幸福的所谓艺术照,两张白屁股脸给抹得像无锡大阿福。后来选了一个好日子结婚,一样是摆多少多少围,心中暗算着能收多少多少礼金,总之直到新婚之夜还是如假包换的处男处女。
    结婚以后,他们也是互敬互爱没红过脸。端木林上班的地方离家较近,便负责买菜,洗好后放着,管静竹回来炒菜外加饭后洗碗。端木林擅长做法式红酒鸡,管静竹擅长做五杯排骨,所以假如有人到家里做客,这两个菜是一定要献丑的。
    有一天,管静竹过生日,端木林便当店小二忙前忙后地招待管静竹过去的闺中密友。密友们都说,就是订做的新好男人也不过端木林这样款式的吧?把他送到机器人公司当模板,不知有多少人订货呢。
    一年多眨眼间过去了,他们有了一个大胖小子,取名叫端木歪歪。
    歪歪生得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真正是人见人爱,抱到街上生人都忍不住要捏捏他的脸蛋。
    厄运的降临是没有先兆的。歪歪两岁的时候还不会说话,也不懂父母对他说什么。到医院经过检查,医生给他诊断是先天性哑傻综合征。管静竹和端木林根本没有办法接受这个结论,他们带着孩子去北京,去上海,结果完全一样,而且无药可医。
    夫妻两人彼此默默无言以泪洗面地挨过一段时间,终于在某一天,端木林下班之后没有回家,接下来的两三天音信全无。公司说他不辞而别,做了一半的文件还在他的办公台上,手机开始是关机后来是空号。找到他父母家,他父母得知儿子失踪可以说是大惊失色,他母亲瘫坐在沙发上两眼发直,他父亲则几乎问了十万个为什么。在一无所获的情况下,也只好报警。
    很快,警员来到家中,大致了解了情况,做完笔录,管静竹签名之后,他们便匆匆离去。
    这一晚,管静竹坐在床前望着熟睡的歪歪,发呆发到深夜。她第一次感到分外的无助,感到这个人间烟火腾腾燃烧的世界其实只是一座孤岛,孤岛上只有她和歪歪;而歪歪今生今世都不会跟她交流,都不会知道她对他的痛惜;她所有的付出就是付出,不会有任何回报。同时,她又担心端木林的生死和下落,被人绑架的可能性不大,会不会是轻生呢?因为一时冲动走上绝路的行为虽不多见却也是有的,可是端木林尽管算不上最坚强的那一个,但他毕竟是男人啊。留下他们孤儿寡母的会有多难?他不会这么不替她着想吧?以往她稍稍多吃了一点儿他都会说当心胆固醇当心发胖,现在天都塌下来了他怎会一死了之?再说就是死也得见到尸体,也得让她大哭一场吧?
    一开始,管静竹与端木家还保持着热线联系,端木的母亲不是大放悲声便是长吁短叹,但是渐渐的,大伙也只有面对现实。
    管静竹愁肠百结。
    小保姆叫葵花,这时的葵花对管静竹说:阿姨你放心,我不会走的。
    现在想起来葵花真是有先见之明,似乎她那时候就知道端木叔叔选择了逃避现实这条路,她料定端木林是对残酷的现实不能也不愿意一生面对。
    这件事在三年后得到了证实。
    那是春节的前夕,管静竹照例打电话去问候她的公公婆婆。以往打电话过去他们都是唏嘘不止,叫她一定要注意身体,想不到端木林这个死鬼这么指望不上,抛下你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活啊?他们对她的关心都只停留在口头上,这一点管静竹心里也很清楚,可是事到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但凡出钱出力的事若是当事人不情愿,别人是没有一点办法的,何况管静竹是一个那么要脸面的人。所以她也只是报报平安,叫他们多多保重,如此而已。
    然而这一次拨通电话,她听见婆婆“喂”了一声后,居然意外地听到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这声音千真万确是端木林的,他在离电话不远处说:妈,小唐给您买的营养品放在桌上别忘了吃……但他的声音在此处戛然而止,大概是他母亲用手势制止了他。
    管静竹像遭雷打了一样言语不得,接着她毫无理由地“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仿佛撞见鬼了一样。她全身冰凉,两手在胸前交握却又止不住地颤抖。
    葵花见她这个样子,便道:“阿姨,你怎么了?”
    管静竹的眼光是对整个世界的陌生。她怔怔地望着葵花,说道:“你怎么知道端木是离家出走呢?”
    葵花的表情,竟是数学大师对待小学生那样,平静道:“好好的一个人突然不见了,那不就是走了嘛!”
    这个晚上,静竹一夜未眠。歪歪5 岁了,端木林出走后的这三年,她都说不清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除了上班挣钱养家之外,她已经不记得她有片刻的休息,每天跟葵花忙到天黑。更重要的是她的精神世界已经枯萎,她早已不化妆,一支口红闯天下,她也没有添置过新衣,因为没有心情。这三年里她没有进过电影院、音乐厅,公司里的女孩子们议论的裴勇俊她以为是韩国总统。
    现在想起来,端木家的电话是突然减少的,以后的那些礼节性电话基本上都是她打过去,而他们似乎也不再焦心如火,反过来还安慰她。可她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根本没想过这件事后面还会有什么隐情。
    直到天快亮的时候,她才想到一个着点儿边际的问题:小唐是谁?端木林说的小唐到底是什么人?
    一夜未眠的管静竹脸是青灰色的,她打电话到办公室请了假。她来到省体院的体操馆找到自己的好朋友曹虹。好在上帝保佑她还有个侠肝义胆的朋友。
    曹虹是女子体操队的教练,原也是体操运动员出身,所以身材健美,英气勃勃。
    管静竹见到她时,她正在平衡木旁训练小运动员。管静竹过去抱住她就哭,而且是放声大哭,把曹虹吓了一跳。
    曹虹对旁边瞪着大眼睛一个比一个机灵的小运动员吼道:“看什么看?不用训练了吗?”
    小女孩们一哄而散。
    曹虹把管静竹带到休息室去,给她倒了杯热水。听完静竹的叙述,曹虹的杏眼瞪得滴溜圆,破口骂道:“天底下竟有这样的事!这还有王法吗?你告诉我端木这个王八蛋现在在哪儿,我叫我老公去扁他!”
    曹虹的老公是举重运动员出身,随便一出手估计人就废了。她操起手机就要拨号。
    管静竹忙制止她:“我不是这个意思!”曹虹急道:“别跟我说就这么算了。你这个人就是窝囊,要不然他们家敢这么合起伙来欺负你!我要不替你出头,算你白认识我了。”
    曹虹气得把手指关节按得咔咔响,恨不得即刻冲出门去报仇雪恨。
    管静竹说:“我就想让你帮我出头跟他了结这件事,我是不想再见到他了。”
    曹虹冷冷回道:“怎么了结?”管静竹叹道:“还能怎样?不就是离婚呗。”“那不便宜他了?就不离,拖死他!”管静竹闷着头不做声。
    曹虹接着说道,你就不能想点儿解气的办法吗?我说过了我替你出头,我非把他搞得身败名裂,我还要把这事报给媒体,让全社会的道德法庭审判他!曹虹喋喋不休地念叨,要离也行,拿钱来,精神损失,孩子的用度,一百万少不少?……反正你不能随便离婚,你给我扛住,其他的事我来办……
    这时的管静竹突然号叫了一声,那声音尖利、啼血,如同野兽发出的哀鸣。待曹虹抬起头时,只见管静竹面目狰狞,五官变形地冲着她喊道:我有什么办法?我不离婚还能有什么办法?我遇到这种人就是中了六合彩,我能怎么样?我能去咬他吗?我就是要离婚,我永远也不想再见到他!
    从小玩到大,曹虹还是第一次看见管静竹失控。在她的印象中,管静竹是属于捡到金子不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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