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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在倒塌-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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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打算第二天就去买火车票,把钱装进信封了放在枕头底下。    
    在那个晚上的睡梦里面,小俏却又看到那个匆促地迈进地铁隧道的男人,她恍恍不安,在剧烈的心跳中被惊醒,她居然看到那个跳进地铁隧道的人,穿着湖水绿的裙子,变成了可可,醒过来的时候,枕头上湿的一大片,鼻涕和眼泪沾在一起,弄糊了她的脸。    
    这几天里,可可明显得感到小俏在疏远她,在电话里面里面变得无话可说,也索然无味,小俏的心不在焉让可可感到疑惑,可可不快乐,这些天其实她有很多话想对小俏说,可是拨过去电话的时候,她丝毫得不到小俏的回应,她只能够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吞回自己的肚子里面,妈妈已经动完了手术,很顺利,在医院里面再住上一个礼拜就可以回家来休息了。可是小俏的这种刻意疏远让可可很焦灼,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越发感到那个站在马路对面的女孩子和她之间,隔着野蛮的年轻的车流,可可怎么也够不到她,离她越来越远,车喇叭声却是越来越响。    
    可可后来又去找过沈涵几次,她一直没有机会问问他,关于他母亲的事情,她这几天看着那本黑色的笔记本有很多疑问,想搞清楚,这件事情其实与她无关,只是对于那个跳地铁的男人,优雅而匆促的身影,她始终无法忘却罢了,而且那个与之有关的人是沈涵,沈涵是她过去也曾经如此爱着的一个人。但是可可不敢敲门,怕惊扰了沈涵的外婆,只是在坐在那扇生了锈的铁门前面等着,几次都是等到天黑还不见他回来,于是只好一个人沿着乌鲁木齐北路往回走,经过她和小俏还有沈涵过去的学校,门口的紫藤依然长得茂密的绿色叶子,整个操场都空无一人,她抓着铁栅栏往里面张望了一会会,那些绿油油的生了锈的单杠还在,可是煤渣的跑道已经换成了橘红色的塑胶。    
    而丁城城也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出现,可可在正好无聊的时候,就跟他在一起耗费着整个整个下午,他们就坐在丁城城小阁楼的地板上面,听听音乐,有的时候可可就在他的凉席上睡过去,一睡就是整个傍晚,再汗涔涔地醒过来,恍惚地好像已经睡过了一整个夏天。但可可不喜欢丁城城,她一点点也不喜欢他,只是他的身上充满了各种矛盾和谎言,他善良又喜欢欺骗,勇敢又踯躅不前,这些矛盾令可可迷恋,而且丁城城的出现的确具有传奇般的色彩,他执意说他曾经多次在梦里面, 看见可可穿着那条湖水绿色的裙子出现,可可觉得他连当面撒谎的时候,表情都是善良和认真的。    
    因为有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男朋友,大维的面孔越来越远去,终于变成了一个遥远的不可到达的梦,她再也没有去过U2酒吧,也远离了那些跟大维在一起时听的音乐,她要把过去的一年都抹去,从上一个夏天到这一个夏天所发生的一切。    
    可可从来没有听丁城城说起他的爸爸,于是她偶尔地不经意地问他。丁城城说他的爸爸是海员,一年到头只有很少的日子是回家的,爸爸从各个地方给他寄来明信片,可是当可可提出要看的时候,他却又马上变了脸色,他不愿意别人问起他的爸爸,但是在可可面前他丝毫掩饰不住他的自卑,他所有童年的自卑都在这个女孩子的面前毫无保留地倾倒出来,他咆哮,在阁楼里面走来走去,他额头还没有完全好的伤口又开始渗出血来,而他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右胳膊,那里又开始痛了,疼痛好像一根隐藏着的神经被突然暴露在了太阳底下,三年前,傍晚操场上的风全部都倾倒在他的身上。    
    “你为什么要撒谎说你的爸爸是海员。”可可轻轻地问到。


拴在一根绳上的女孩(二)

    丁城城却激动地跳起来,他喊着:“你滚出去,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他推搡她,于是可可跌跌忡忡地走下楼去,她独自一个人走出傍晚十分的弄堂,不远处苏州河潮湿的味道在她的身边环绕着,她沮丧之极,倒不是因为被丁城城莫名其妙地粗暴地赶了出来,而是因为她发现自己在慢慢地变得残疾起来,是不是已经无法恋爱,已经无法再爱上什么人,无法再喜欢谁,怕被抛弃,怕孤独,怕一个人,却又矛盾地渐渐把自己封闭起来,这种懦弱的想法叫可可很沮丧。她在苏州河的河堤边上买了一袋子煮过的菱角,坐在吸收着太阳温度的河堤上,暖暖的,独自剥着菱角,脆脆的。想起来小时候,经常和小俏一起坐在这里,看看苏州河上面的船,外乡的夫妇,船头的狗和戏水的小孩,聊天,直到天暗下来,才各自推着自行车,背着沉沉的书包回家去。那个时候她们怎么有说不完的话,她们都在说些什么,反反复复的,可可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夏天过得越来越急迫,气温往上升,所有深绿色的梧桐树叶都好像一张张疲惫的脸。    
    小俏根本就没有想到她会遇见大维,而且那么近。在去往火车站的地铁里面,她坐在长条座位的最最左边,头歪歪地靠在栏杆上睡着了,在新闸路的报站声中醒来的时候,坐在边上的年轻男人睡着睡着就把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面,她把身体往边上躲,可是男人还是靠过来,他睡得很沉,均匀地呼吸着,穿着破了洞的牛仔裤,和红色的大五角星图案头像圆领衫。到火车站的时候,所有人的下车了,小俏把他推搡醒了,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小俏才发现这个人是大维,显然是刚刚喝过了酒,而且他肯定根本就不记得小俏了,他朝小俏笑笑,在她起身要走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问她:“小姐,能把手机号码留给我么?”小俏肯定也是鬼使神差的昏昏沉沉,一阵慌乱,居然就从乱七八糟的包里面掏出圆珠笔,把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粉红色薄纸片上递给了大维,这时候才发现大维还是抓着她的手不放,她的脸倏得一下子就红了,挣脱出了自己的手,轻轻说了句:“再会。”就赶紧逃似地跳上了自动扶梯。    
    到了火车站的售票大厅时,小俏才发现包里面的钱包不见了,一定是刚才在翻包找笔的时候,把钱包一起带了出来,自己在慌乱中还不知道,钱包里面的三百多块钱,是用来买火车票用的,她望着大屏幕上去往厦门的车次,想,是不是这个夏天注定要错过。    
    只隔了一天,大维就真的给小俏拨了电话。他根本就不知道小俏就是可可的那个情同手足,一起长大的小姐妹,他早已认不得她。那天他回家的时候,踩到门垫子底下的钥匙,而房间里面可可遗留下来的痕迹都已经被拾走,他就知道这次可可再不会回来。    
    大维约小俏晚上去U2酒吧看他的演出,然后霸道地挂了电话。    
    其实小俏这一天一直在等手机的铃响起来,她知道大维一定会打她的电话,虽然犹豫,但是她还是决定晚上去这个约会。在镜子前面她细心地打扮自己,穿了一条浅绿色的雪纺连衣裙,正面有很多扣子,每一颗都很难扣,她在镜子前面一粒一粒地扣着,很难过。这是她的第一次约会,却是大维,而她必须得去,怀着一种自虐式的报复,镜子里面的女孩子,皮肤不用抹粉就白里透红,叫路上的人羡慕,裙子的领口处露出纤细的锁骨,这个男人曾经是可可过去的男朋友,如果可可知道了现在正要发生的一切,她会难过么,她会哭么,小俏想起自己心里面的绝望,想起可可一次又一次地借走她的东西,想起可可穿着她的粉红色裙子骑着自行车唱歌的模样,就开始狠狠地在嘴唇上抹了大红色的艳丽口红,又涂上深紫色的眼影,直到面前的自己面目全非,陌生而楚楚可人的小俏。    
    酒吧里的一切并不叫小俏喜欢,她从来没有喝过酒,她也不喜欢在台上的音乐,那么地嘈杂和廉价,大维就在台上,声嘶力竭地劣质地喊叫着,歌唱着,跳动。口袋里面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是可可的来电显示,小俏把手机给按掉了,又响,她干脆就关了机。她要的是兑过果汁的伏特加,喝才喝下去几口,脸蛋就已经烧了起来,周围的人都在响声说话,小俏突然迷失了方向,她不知道自己是身处何处。    
    离开酒吧,大维送小俏回家,经过一条只亮着一盏路灯的弄堂时,他很自然地把手搭在了小俏的肩膀上面,小俏的整个身体都往后缩了一缩,于是大维又搂住了她的腰,小俏惊恐地想把身体缩成一小团,她在发抖,她脸上廉价的胭脂眼影都在往下掉落,她不知道睫毛膏是不是已经粘在了下眼睑上面。    
    “怎么了?”大维凑过来说,小俏闻到了大维嘴巴里面的酒气和烟味,并不好闻。    
    “没什么,我想回家去,送我回家去。”小俏轻声说,却感到嘴唇已经被湿润的东西封住了,她惊恐地闭上了眼睛,不知所措地张开了嘴唇,碰到了大维粗暴的牙齿,前所未有的害怕,想要挣脱,却被大维的手牢牢地搂住了腰,靠在肮脏的班班驳驳的墙面上,小俏恐惧地睁大了眼睛,而面前突然出现了可可顶着黑色的倔强的爆炸头,扭过头来的那一个瞬间,她始终没有看清楚可可脸上的表情,但是她看到可可就这样消失在了那个十字路口,如她梦中的样子,与丁城城一起消失在十字路口。于是小俏突然放松了身体,她柔软地回应着大维,感到大维的一只手伸进了她的脖子里面。    
    回到家里,小俏避开爸妈,直接躲进了洗手间里面,她抚摩自己的嘴唇,那里肿起来一小块,淤着血,发青,舌头添上去就疼,她突然就很想哭,于是坐在马桶的边缘,弯下身体掉眼泪,她感到疼,她不知道可可在那一边是不是也会感到这种疼。她如果这样伤害自己,可可是不是会感到那种小姐妹般的难过。    
    可可自然不知道所发生的一切,她正在一天一天地把大维给埋葬掉。 可可还是每天往医院里面跑,有的时候她骑车在路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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