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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娥一动不动,脸色惨白如死,再探她的鼻息,呼吸竟是似有似无。
钱惟演解下外衣,包在刘娥的身上,抱起刘娥向外狂奔。
怀抱着的这具身体里的血一滴滴地自他的指尖流下,仿佛刘娥的生命,也这样一滴滴自他的指尖流失似的。钱惟演有生以来,只觉得从未有过此时的恐惧。他抱着刘娥不择方向狂奔,只见前面有一所农舍,直冲了上去,一脚踢开门,只唬得里头烧饭的一对农人躲避不及,还以为大清早来了强盗。
钱惟演直冲到炕上,将刘娥小心翼翼地放到炕上,才回头冲着那对农人夫妻道:“快拿热水来。”
随着话声,已经是一锭雪花银锭扔了过去。
那农人平素只见着通宝铜钱,却不曾见过整的银锭,忙拾着银锭还在将信将疑中。那农妇大着胆子走上前来,才一触着刘娥便惊叫一声:“呀,这个娘子的手好冷,当家的,快去烧姜茶!”
钱惟演平素是王家子弟,何曾见过这种情况,正慌得没做手脚处,忙拉住那农妇道:“你帮我看看,她这是怎么了!”
那农妇见刘娥裙间犹有血不断滴下,便上前掀起她的裙子,钱惟演忙转过头去,但听那农妇尖叫一声:“这娘子是小产啦,不得了,这是血山崩,不中用啦!”
“什么,小产?”钱惟演大惊,一把抓住了那农妇,他是那能开数石弓的腕力,此时激动之下,那农妇如何禁得,立刻尖叫一声:“好痛!”痛得坐倒在地。
钱惟演立刻回过神来,将荷包里面金银锭尽数掏出来塞到那农妇的手中:“你先帮她止血,这些都给你!”
那农妇摇头道:“唉,流了这么多血,这娘子怕是不中用啦!官人要是不死心,立刻抱她去城中让大夫瞧瞧!依我看也不中用!我也不过尽尽心吧!”忙跑到厨房,取了半碗不知道什么物事,自箩筐中取件干净衬子,道:“官人,我给娘子止血换衣。”
钱惟演见农舍狭窄,忙退了出去,走到房外打了个尖哨。过得片刻,分道去右边搜索的家将钱讯赶了过来,钱惟演吩咐道:“你立刻通知韩王到这里来,就说刘姬找到了。然后立刻回府,叫张大夫带了药箱过来,告诉他是妇人小产,一应用具都要带齐,赶快!”
钱惟演独立在门外,看着钱讯走远去通知韩王。他抬起手,看着手中刘娥的血犹未凝结,心中百感交集,只觉得愤恨之情,难以抑止。他握紧了双拳,重重地捶在了门前的树干上。
过了一会儿,那农妇走了出来道:“官人,已经换好了,血也止住了!”
钱惟演大喜:“大嫂,多谢你了,你家何来的止血药?”
那农妇走到门外一边洗手,一边随口道:“什么药不药的,抓一把香灰止住了。”
“香、香灰?”钱惟演顿时呛住,回过神来大怒:“岂有此理,你怎么可以用香灰这种东西。”
那农妇抬头茫然道:“不用香灰用啥?”
钱惟演顿了顿足,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只得一头先扎进农舍中去先瞧瞧刘娥。却见刘娥已经换了一身粗布衣服,血固然已经止住,可是仍然昏迷不醒,呼吸若有若无,仿佛死去了似的。
这时候姜茶已经烧好,钱惟演扶着刘娥,将姜茶一口口地喂下去,却是才喂了两口,刘娥身子一动,尽数呕了出来。钱惟演心中伤痛,端着姜茶恨不得以身相代。
正在此时,忽然听得外头一声撞响,回头一看,却是元休跑得急了,农舍低小,正一头撞上门柱,却也顾不得头撞痛了,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钱惟演急道:“小娥怎么样了?”
钱惟演看着他,得深吸一口气才能开口道:“你自己看罢!”
元休大惊,扑上去抱住刘娥,只觉得平时温香软玉般的身子,此时却是如此地冰冷,怀中人脸色惨白地将近死亡,奄奄一息仿佛随时会自他的怀中断气。大惊抬头,颤声道:“惟演,为什么会这样?”
钱惟演转过头去,道:“她小产了,昨夜下了一夜的雨,她……”一时间一口气堵在咽喉,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元休紧紧地抱着刘娥,只觉得用尽自己的体温,也无法温暖怀中的身体,反而那身体的冰冷,却是一点一滴地传到自己的身上来,只觉得心中也是一片冰冷。他抬起头来,却看到那碗姜茶,问道:“这是什么?”
钱惟演道:“这是姜茶,大夫未来之前,只好先喝着这个。只是喂不进去,全呕了出来。”
元休点头道:“我来。”他接过姜茶,也只送了两口,刘娥依旧呕了出来,元休看着碗中已经不多的姜茶,一张口倒到了自己口中,对着刘娥的口,慢慢地喂了下去。
钱惟演看着他这样亲昵的动作,心中刺痛,手中却尽是冷汗,只怕刘娥会再呕出来。却喜这次没有呕出来,元休抬起头道:“再烧一碗!”
一碗半的姜茶就这样一口口地喂下去之后,也不知是抱得久了温差没这么大还是姜茶真的有用,元休抱着刘娥时,只觉得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冰冷。不顾自己口中灼辣的感觉,喜道:“果真有效呢,再烧一碗姜茶来。”
就这样元休一直抱着刘娥,一直到张太医赶来,也是抱着刘娥给张太医诊脉。看出了元休的疑惑,钱惟演道:“张太医世代是我吴越王府的女科太医,专为内眷诊脉。王爷放心,这人绝对可靠。”
元休点了点头,依着张太医的话,将刘娥的手递了过去,张太医看了脉,又将那农妇叫出去,仔细问明了病情,再调了药让那农妇为刘娥换了药,才道:“回王爷,刘姬本已有三个月的身孕,只是遭逢打击,受了外力,以致忽然小产。再加上她在雨夜里受了风寒,体力过度劳累,引以下身血崩。幸而发现的早,加上刘姬平日身体强健,刚才又及时喝下姜茶保了暖。若再迟个一两个时辰,只怕小医也无能为力了。”
元休急道:“你只说要不要紧?”
张太医道:“照刘姬的情况看来,只要过了这头七日,以后就无碍了!”
钱惟演脸一沉:“这么说,这七日内,还险?”
张太医微一犹豫,元休急道:“你说,快说!”
张太医恭声道:“王爷放心,王爷福泽深厚,有神灵相护,刘姬是王爷的人,应是吉人自有天相,当会无碍。”
元休心乱如麻,只听得一句“无碍”便道了一声:“赏!”钱惟演的心却沉了下去,这张太医原是他的家臣,他自然听得出对方话中的含意来,张太医说神道鬼,可是于刘娥的病情,却没有一个确定的答复来,那便是险到了极处了。
眼见天色渐黑,钱讯道:“王爷、公子,天色将晚,城门快关了,咱们得在城门关之前回去,免得惹人疑心。”
元休似被灼着了似地浑身一震,怒道:“我不走,小娥尚未醒来,我怎可弃她而去?”
钱惟演深吸了口气,看着外面苍茫的暮色,道:“不走不行,官家下旨逐的刘姬,你我一夜不归,必遭追查。一旦官家问罪下来,连累的还是她。再说,昨日官家动怒,你还要防着他再召你问话。此时刘姬的行踪,必须保密!为免引人注目,先让张太医和刘美留下,让这农妇来服侍刘姬。明日一早,你我再出城来看她!”
元休无奈,只得忍痛起身,一步三回头,钱惟演只得自己先硬起心肠,将他急忙拖离开来。两人带着家将赶回时,只见守城的禁军正欲关上城门,只差一步,就险些要关在门外了。
元休带着张耆,含恨赶回韩王府。
昨日刘夫人进宫,却不料太宗竟如此雷厉风行,立即逐了刘娥。潘蝶与刘夫人欣喜之余也暗暗心悸,不料元休当晚竟夜不归府。潘蝶惊吓不已,立刻派了人去打探,却听得韩王在宫门外离开时,身边也未曾带着侍从。
正自惊惶失措之时,吴越王钱俶派了人来回报,今日韩王暂住吴越王府,请王妃不须担心。明日便会回府。
重赏了来人,等对方去后,潘蝶又急又气,对刘夫人道:“你看他,堂堂王爷,竟为一个丫环这样行事,真真气人!”
刘夫人叹道:“娘娘且听我一句罢。今日逐了小娥,娘娘已经遂心了。王爷着急上火,都是常情。他这是一时赌气,明日自能回来。”
潘蝶赌气道:“这算什么,还闹到吴越王府去了,他不怕丢脸我还怕呢!明日再不回来,我亲自上吴越王府去!”
刘夫人忙道:“娘娘,且听老身一句罢。我们王爷是我从小奶大的,他的性子我最是知道,皆因为娘娘爱在王爷跟前使性子,那狐媚子却能伏低认小的,才哄了王爷喜欢。那狐媚子赶走了,这去的已经去了,王爷也是无法。明日王爷回来,娘娘可千万不要再犯以前的性子了。娘娘天仙般的容貌,身份高贵,那狐媚子如何能比,只消娘娘稍加温柔,自能得回王爷的心。”
潘蝶看了她一眼,笑道:“好,我便依着你的话。从此以后,只要他不纳狐媚子,我自然什么都依着他。”
刘夫人笑道:“这才好呢,在官家跟前说这样的话,实非我的本心。只要你们夫妻和睦,让老身有服侍小王爷的一天,便是我做些孽,也还能补过了!”
只这一夜,两人也一宿未眠,次日便早早起来,潘蝶亲自准备了早餐待元休回来。未曾想元休早上没有回来,刘夫人还劝说:“必是赶着上朝去了。”
只是得来的回报,今日并非上朝之期。
两人又等到中午,一连串地派人去吴越王府打听,却只听说韩王早早就出门离开吴越王府了。
两人无奈,只得又一直等到太阳将西,潘蝶慌了神,正与刘夫人商量着是不是到各府去打听去,却听得一声报:“王爷回府了——”
潘蝶等到现在,早已经等得心如火烧,但听得元休回来,忙带人迎了出去。
元休一腔怒气,却见潘蝶打扮得喜气洋洋,心头更是大恨,见他一脸恨意,张耆忙拉了拉他。见了张耆眼色,元休想及刘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