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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斯卡尔觉得问话的人真是可笑,不禁抢白说:“我们公司大得很,需要美元的量很大。我们公司不仅派人到东北来,还派人到南方的黑市上收购美元。很多生意人都是这么干的,你制止不了。”
王军认真拈量着阿斯卡尔这些话,让自己安静片刻,现在他需要扎扎实实地把一个关键人物引出来,那就是公司董事长的情况。王军搓了搓手心,像是马上要与那个神秘的董事长会面似的,不过,在这个会面之前,他得铺垫几句,他说阿斯卡尔我觉得你好像挺崇拜董事长的,可以说说董事长的情况吗?
阿斯卡尔当然为董事长自豪。他很愿意提到董事长的大名,没准能吓住警察呢。于是,阿斯卡尔面露笑意说:“我说过了,董事长是外国人,那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我们省的很多领导都跟我们公司关系不错。”
王军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经过?他弹了弹烟灰,不咸不淡地警告道:“别用董事长吓唬我,你信不信,我还就不怕什么关系不关系的。”
阿斯卡尔能感觉到眼前的警官挺有脾气,赶紧转移话题说,“刚才问我什么时间到东北的?我告诉你,我是1999年5月底来的,那时这里刚刚化过雪呢。”
王军见这小子很会转弯,便也温和下来。又问他总共非法买卖多少外汇?
阿斯卡尔搬着手指头,闭着眼数了数,似乎算不清楚,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已经忘记了。王军知道对方在回避主要矛盾,这是所有犯罪嫌疑人在被抓初期的一种普遍心理,先不管他。王军只想知道他是用什么方式把倒汇的美元汇往M省的呢?阿斯卡尔的答案很简单:银行。他说是通过中国银行和中国农业银行以汇款、转账等方式先汇到个人在M省的银行账户上,然后由公司财务想办法把它提出来,进行结汇,再转到公司自己的账户上。
王军闭着眼帮他算了一笔账,如果你的公司每100万美元中,给你百分之五的提成,而你倒汇时间在五年左右,怎么也得挣个几十万美元了吧?阿斯卡尔睁圆了双眼,愤愤地说:“你以为我挣得多吗?大头还不是被公司挣了去。我在外地倒汇,一般的市场价是8。21,可是等我把钱汇到M省银行的账户上,公司到银行结汇时,银行的美元比价是8。26,这中间涨出的0。05的差额,都被公司赚去了。其实我每倒汇100万美元,公司只给我提成4万美元。这些年下来,我根本没挣多少,我老婆孩子并没跟着我过什么好日子。”
王军嘲讽阿斯卡尔:“你呀,你看到的只是这一点,更让你气愤的事恐怕你并不知道。公司拿着你倒来的几千万外汇到国税局申报,说这是你们公司出口创汇的,以骗取国家17%的出口退税和每一元美元贴三分钱的贴息,你算算,100万美元,公司出口骗税这一项就干赚20万美元,他们给了你多少呢?而几千万美元公司的外汇,你又损失了多少出口骗税,你还对你的老板忠心耿耿呢。”
阿斯卡尔果然经不起分析,他有些恼火地说:“其实,公司只是口头答应给我那4万美元的提成,但还没给呢。我家里的生活全靠每月几千块的工资。”
王军吐着烟圈慢吞吞地说:“更重要的是,你帮公司倒卖外汇要承担生命风险,这不是,你被抓进来了?”
阿斯卡尔深深低下了头。
王军对第一轮的较量很满意,从阿斯卡尔的态度上看是老实的,而且在情节上与警方掌握的也吻合。按《刑法》第六十一条规定,阿斯卡尔犯有涉嫌非法买卖外汇罪。按规定,警方有权在48小时内对犯罪嫌疑人进行传唤留置,超过48小时,就得办刑拘。刑拘的时间,有三天,七天,三十天不等,王军认为,阿斯卡尔这种情况,不用把48小时用完,直接可转为刑拘。他让侦查员给阿斯卡尔先办理了刑事拘留三天的手续,阿斯卡尔签了字后,被送往当地公安局看守所。
三
阿斯卡尔被带走之后,王军独自在屋里抽闷烟,他没想到这个阿斯卡尔结结巴巴的回答里,竟让他产生了一种语破天惊的感觉。刚才王军故意虚说提成的事,从阿斯卡尔的表情里可看出,他对100万美元甚至1 000万美元这个数字没有什么惊奇的,也就是说,阿斯卡尔本人倒汇的数字绝不低于1 000万美元。这种大胆的猜测,令王军对金地公司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通知侦查员马上与银行取得联系,查清阿斯卡尔自5月底来到东北后,总共存入银行多少钱,从银行汇往M省的账户多少钱?因为国家制定了大额报备制度,只要汇出汇入额超过十万元的,银行就上报到银行监管局,监管局再上报公安部门,所以,阿斯卡尔的情况不难弄清楚。
第二天,王军再次提审阿斯卡尔。
坐在石凳上的阿斯卡尔显然一夜末睡好,眼袋松驰,双目无神。
今天王军需要了解的内容与昨天又有不同,他首先想知道金地公司的经营范围有哪些?
阿斯卡尔回答问题的态度比昨天又拘谨了些,他一板一眼地搬着手指头回答道:“有旅馆业、娱乐服务业、房地产业和物业管理。”
王军停顿半响,才问:“肯定就是这些吗?还开展其他业务吗?”
阿斯卡尔不知对方是诈他还是真的又掌握了什么,他略有点心虚,想了一下,说:“没有,再没有了,就是这些还忙不过来呢。”
“这么说你们公司并没有对外贸易啊?那你们倒外汇的用途是干什么呢?”王军就像对打惯正手攻球的人突然发了个侧下旋球,让对手猝不及防,球下网了。失分一次。阿斯卡尔一时急得抓耳挠腮。自己已经犯在人家手里了,真是身不由已,眼下是能不说就不说,能少说就少说,反正不能什么都吐出来。他一边一思忖怎么对付警察,一边自言自语:“是啊,我们公司倒的外汇都干什么用了呢?”
王军接着他的话茬,说:“是我在问你。”
阿斯卡尔擦去额头上的虚汗,想了片刻说:“我也不清楚。我是受公司的指派,用公司给我汇来的人民币倒美元,这是公司派给我的任务。对了,这就是很正常的经商活动嘛,我在南方也倒过美元,我倒美元越多,公司给我的提成越多。我既是给公司赚钱,也为我个人赚钱才到这儿来的,这些情况,我昨天不是说得很清楚了吗?没什么好解释了的。”
阿斯卡尔狡来辩去,还是不愿谈问题的实质性。
王军生气了,给自己点燃一支烟。这时,一名侦查员敲了敲窗户,王军会意走出去,两人到另一间屋里,侦查员把手里的账单交给他,说:“好家伙,你自己看看吧,这里的名堂大了。”
王军反复看了两遍,也唬了一跳,账单显示:阿斯卡尔从5月底至今,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已经汇往M省的账户460万美元,折合人民币三千七百万,显然这都是阿斯卡尔非法倒汇的美元。那么这个M省金地公司该有多大实力?是什么样的背景做支撑呢?是否涉嫌洗钱行为呢?这都是问题的问题。
约半小时后,王军重新返回审讯室,在阿斯卡尔对面坐下,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阿斯卡尔看到王军的目光里透着不善,心里咯噔一下。到底哪方面的情况被警察掌握了?是个人账户出了问题?还是公司那头出了问题?抑或是贩毒的事被发现?
“阿斯卡尔,说实话,你在东北总共开设了几个账户?”王军显得不耐烦地厉声问道。
“我就一个‘一卡通’啊,这不,今天落到你们手里了。”阿斯卡尔死咬着底线不放松,尽管他已经知道警察有证据了。
王军一拍桌子,喝斥道:“我看你是死到临头了还狡辩。好,我告诉你有几个账户,人民币账户一个;专门的外汇账户两个;人民币和美元都可存入存出的账户三个,你还用我告诉你,都是在哪个银行开户的吗?”
阿斯卡尔一咬牙,现在不得不一退到底了,他想,如果现在开口,是否还能捞个好态度呢?他装做恍然道:“我是开设过几个账户,可是,我每使用完一个就销毁了,所以,也弄不清办过几个账户。其实,凡是倒汇的人,都开过好几个账户。”为了表示无所谓,也为了表明他的态度是诚恳的,阿斯卡尔又胡乱说了几个当地人的名字,让警察去抓他们。
王军并不买他的账,说:“你就别跟我胡扯了,扯那些没用,我现在再问你一个问题,你有几个身份证?”
阿斯卡尔一惊,忙伸出一根手指说:“就一个身份证啊!中国的公民不是只允许每人使用一个身份证吗?”
王军冷笑着摇摇头说:“有的人怎么都不理解我的苦心,就是不说实话。有的人就违法使用两个甚至更多的身份证—比如你。我问你,你在中行M省分行营业部账户里的160万人民币谁提走了?就在今天上午!”王军终于甩出底牌,他想看看阿斯卡尔的反应。
阿斯卡尔的脸色一下子变暗,这条消息的透露预示着两种可能:一是公司的财务人员热曼提走了那笔钱,既然自己被抓,那笔钱的提成肯定是泡汤了;二是公司可能到现在还不知自己被抓,因此无法预测离开此地的希望,这真让人沮丧。
“说说看呀,那笔钱到底谁取走了?你的身份证不是被我们没收了吗?可是中行M省分行那边出示证明,有人在今天上午用你的身份证代替你提走了那笔钱。”阿斯卡尔委屈地耸耸肩膀,表示根本不知道此事。
“按道理只有你自己或别人拿着你的身份证替你提取这笔款,可你人在东北,M省账户里的钱却被人提走了,你不觉得奇怪吗?其实我们只要给M省方面一个通知,那里的警方就会查个水落石出,到时候你再求我可就晚了。”王军步步紧逼。
阿斯卡尔仍然在否认。他的目光里甚至闪着一丝微笑,王军从他的微笑里看出一道狰狞的意味。看到对手存心耍赖,王军心里积了郁气。他站起身,冲到阿斯卡尔面前,两人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