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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当你们打电话报警时,我对真相还一无所知,在听你们的供述时也没发现有什么矛盾的地方。”
“那么是因为什么?”
只见加贺回头看了看政惠。
“是那些红手指。”
“红手指怎么了……”
“当我看到它们时就在想,它们是什么时候被染上颜色的呢?如果是在案件发生前,那么尸体的脖颈处一定会留下红色的手指印。因为您母亲戴上手套是在案件发生的第二天,当时我正好在,可以确定这点。然而尸体上并没有红色的手指印,您的供述中也没有提到您曾经消去过这一痕迹。这就是说它们是在案件发生之后被染红的,可是我却对您母亲当时使用的口红没了头绪,因为房间里并
没有这东西。”
“口红肯定是八重子……”
昭夫把话说到这里,才发现这其实是不可能的。
“您太大的梳妆台是在二楼,你母亲是不能上楼的吧?”
“那她是从哪里……”
“如果不在这栋房子里,那是在什么地方呢?我只能认为口红是被别人带出去了,那那个人又是谁?因此我询问了您的妹妹,问她是不是知道您母亲最近使用的口红在哪里。——田岛女士,请让我们看一下那件东西。”
春美打开了手提包,从里面取出一个塑料袋,其中装着一支口红。
“这就是那支口红,我已经核对过颜色了,可以肯定这一点。如果详细检查成分的话,我们将会得到更进一步的证明。”
“你怎么会有这支口红?”昭夫问春美道。
“前原先生,问题就在这里。”加贺说,“您母亲趁田岛女士不注意时乱动了她的口红,这本不足为奇。奇怪的是,它现在在田岛女士手中。田岛女士,您在今天之前,上一次见到您母亲是什么时候?”
“……星期四晚上。”
“好的,那就是说这支口红在那之后便离开了这栋房子。前原先生,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明白,”昭夫说,“这说明我母亲是在星期四晚上把手指涂红的是吧?”
“我们确实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那么这就和您供述的有关您母亲是凶手的内容相矛盾了。我已经提过不止一次,尸体上并没有红色的手指印。”
昭夫紧紧握着拳头,指甲都几乎要刺破他的皮肤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
虚脱感袭遍了他的全身。
28
松宫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呆呆地站在走廊上,听着加贺和前原昭夫之间的对话。
他想,这是多么愚蠢和浅薄的犯罪啊。即便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儿子,松宫还是无法理解昭夫怎么能把自己年老的母亲拿来作替死鬼。不过,前原能够在最后一刻坦白,也算是他带给自己的唯一救赎吧。
可是加贺既然注意到了红手指的疑问,为什么不当场指出呢?如果他那么做,真相将会更早地得以昭示。
“为什么?你们不是说我不用去警察局了吗?”楼上传来了说话声,那是直巳的声音。
“因为现在已经不行了,他们都知道了……”八重子哭着说。
“这我不管,怎么会搞成这样?我不是都按你们说的做了吗?”
接着传来一声摔东西的动静,然后是惊呼声。
“这都是你们的错吧,都是你们的错!”直巳狂叫着。
“对不起,对不起。”
就当松宫正在思考该怎么办时,加贺大步穿过走廊,上了楼。
很快响起直巳的一声悲鸣,像是在说“你要干什么?”。不久之后加贺便下来了,他抓着男孩的后脖颈。一到楼下他就甩开了手,直巳摔倒在地板上。
“松宫警官,把这个混小子带走。”
“明白。”松宫说完抓住了直巳的胳膊,直巳已经开始哭了。他像个小学生一样泪流满面,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你跟我来。”松宫拉着他的胳膊使他站起来,走向了大门口。
“我也一起去……”八重子从后面追了上来。
玄关处的门开了,门外出现了小林和坂上的身影。他们发现松宫等人后,便推门走了进来。
“那个,情况是这样的……”
小林摆了摆手。
“加贺君已经都跟我们说了,你们辛苦了。”
他招呼了几名部下,把直巳和八重子交给他们看管。他目送他们离开后,又把视线转向松宫。
“我们调查春日井家的电脑后发现,在被删除的邮件中有一封是案件发生当天收到的。女孩的父亲对此没有印象,看来是被害人自己收取的。这封邮件里只有照片,里面拍摄了很多一部叫作《超级公主》的动画片中人物的人偶。”
“知道寄件人是谁吗?”
“出自免费邮箱,真名查不到,不过我们可以直接确认嘛。”小林指了指前原家的二楼。
“前原直巳确实有一台电脑。”
“被害人看到邮件里的照片后就出了门,她很可能知道是谁寄出的,并且去见那个人了。”
“我们要没收直巳的电脑吗?”松宫问道。
“有必要,但是先不用着急,里面不是还有一个人需要我们逮捕吗?”
“遗弃尸体的主犯是前原昭夫,现在加贺警官正在和他说话。”
“既然如此,这里已经不需要你了,你赶紧去,要仔细听加贺君说的话。”
“听他说的话?”
“下面才是重头戏。”小林把手搭在松宫的肩上,“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比案件本身更加重要。”
29
松宫回到里面,告诉加贺直巳和八重子已经交由外面的搜查员看押,昭夫则低垂着头听着他们的对话。
政惠又坐回了面向屋外的走廊上,春美也在一旁陪伴。又回到了几分钟前的景象,然而就在这很短的时间内,这个家中的一切都被颠覆了。
昭夫慢慢站起身,他感到自己的身体像被灌了铅一样沉。
“您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加贺问,“对您的母亲和妹妹。”
昭夫摇了摇头,目光盯着脚下的榻榻米。
“我没想到我母亲会做这样的事……竟然是化妆游戏。昨天我妹妹就告诉过我这些,但我一点都没有在意,想不到这却是致命的。”他浮现起自嘲的笑容。
感觉到春美正在靠近自己,昭夫抬起了头。对方紧咬着嘴唇,面颊上流着泪。在妹妹睁大了充血的眼睛后,他感到自己的脸上传来一阵冲击。他没能立刻理解发生了什么,直到觉得自己的脸颊发热,才明白是挨了一巴掌。
“对不起。”他体会着脸上的麻木感,“我把事情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春美大幅度地摇着头。
“哥哥你不该向我道歉。”
“咦……”
“前原先生,”加贺站到春美身边,“看来您还是没有了解到哪怕是一丁点真正的真相。”
“真正的真相?”
“我很庆幸,您能在最后一刻明白自己是在犯错。可是,您还没有注意到关键的问题。”加贺说完拿起塑料袋装的口红给他看,“我刚才去见您妹妹时我拜托她说,在我同意之前,不要把她所隐藏的事告诉您。”
“她隐藏的事……”
“我刚才略微撒了一点谎,关于口红,其实我是这样问您妹妹的:‘您母亲有没有交给您一支口红?’。她说有这么一回事,于是我就让她把口红带来。”
昭夫不明白加贺话中的意味,困惑地望着春美。
她开口说话了。
“那支口红不是我的,是妈妈很早之前就带在身上的。”
“是妈妈的?可它不是在你手上吗?”
“我是昨天在这儿的院子里捡到的。”
“院子里?”
“她打电话告诉我院子里的花盆下面藏着一支口红,让我过来取,并且保存一段时间。她还说我总有一天会知道原因,要我先按她说的做。”
“咦?这是怎么回事?”昭夫的思维开始混乱了,“是谁给你打的电话?”
“她有手机的,是我给她买的。”
“手机?”
春美哀伤地皱了皱眉。
“你还不明白吗?”
“到底是——”昭夫这么说着,脑际突然闪过某种直觉。
然而在下一个瞬间,他试图去否定它,因为这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但是,眼前这一切的状况都在迫使他相信这个想法。
“难道说……”他把视线转向了走廊。
政惠仍然以和刚才相同的姿势蹲坐在那里,像件摆设一般一动不动。
“难道……”他又一次嘀咕道。
他想,这是个合理的解释。当她了解到儿子和媳妇的企图,便开始想办法破坏他们的计谋,然后她就想到了那个“红手指”的办法。警方一定会试图搞清楚她的手指是什么时候被染红的,只要把口红交给春美,就能使他们认为时间是在案件发生之前,也就是说凶手不可能是政惠。
可是这种假设如果成立的话,必须有一个大的前提被颠覆。
妈妈她没有痴呆吗——
昭夫看了看春美的脸,她的嘴唇颤抖着,像是要诉说什么。
“你早就知道了吗?”
春美缓缓地眨了眨眼。
“当然了,我一直和她在一起啊。”
“她为什么要装作痴呆……”
只见春美慢慢摇着头,用含有怜悯的眼神看着昭夫。
“哥哥,事到如今你还不理解这一切的缘由吗?不至于吧。”
昭夫沉默了,妹妹说得可谓是一针见血,他已经知道答案了。
他回忆起了搬到这里以后发生的那些事以及八重子对婆婆冷冰冰的言行举止,昭夫似乎在这些的影响下也开始对母亲有了厌烦的情绪。看着这样的父母,儿子的心理是很难健康成长的。直巳把祖母视作是某种肮脏的事物,而昭夫和八重子也都没有告诫他不能这么做。
不仅仅是这样,住在这个家里的人们之间毫无心灵的联系,这里不存在家人之间的温情。
政惠对这种局面绝望了,制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世界,不让自己的家人进入,便是这一切最终迫使她选择的道路。唯一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