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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必要进入那个圈子。我最讨厌搞艺术的人划出这个圈那个圈的了,搞艺术的就要以自我为中心,自己就是一个独立的圈子。我也是住那儿的,已经住了两年了。画画要靠你自己,谁也拯救不了你。”他说。
“可别人都说大伙住在一起有利于信息交流,我就是冲着这才到画家村的。”见遇到了画家村的同行,我很兴奋。
“这个嘛,也有道理。不过,得看怎么说了,每个人站的角度不同,得出的结论也就不一样嘛。”他说。
我很惊讶我们就这么一下子说了那么多话。我想大概因为两人都在异乡,都太孤独了吧。
“这么着,”他越来越显得热情,“我们先不画画了,找个地方聊聊怎么样?我很喜欢你这样的‘年轻人’,看见你就让我想起自己刚到北京那阵子。好啦,我们去喝酒去吧。对了,你请还是我请?”
“我请,我请。”我忙说。
酒席间,刘斌给我讲了一个故事。他说,有一个正在上大学的青年画家,自认为画画小有成就,经常把自己的得意之作送给几个同窗好友。
几年后,他要从大学毕业了,到了开告别聚会时,一个同学拿出张画来给他看。
“这幅画色彩单调,线条生硬,这个家伙根本就不会画画。”他不屑一顾地评论着。
春暖花开,前行的路上有爱相随(5)
他的同学却把手移开边角,露出一个签名给他看——正是这个画家当年的亲笔签名。于是大家哄堂大笑,而他自己却非常惊讶,心里想:“这确实是我画的,但我记得画得不错啊!真丢人,我怎么能把这个次品送人……”他想要回这幅画,但好友不肯,于是他便把最近画的一幅堪称“经典”的力作作为补偿送给了好友。在同窗们的惊叹和赞美中,他赢回了自信。
但事隔几年的一次重逢中他又有了同样的遭遇——那幅“经典之作”看起来像是个顽皮小孩的涂鸦。对于已经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的他来说,这实在是个耻辱,于是他又把一幅刚完成的想要寄去参加大赛的画,一幅无可挑剔的大作,忍痛割爱地送给了这位老友。
时光飞逝,经过数十载的苦练之后,他终于成了全国第一流的名画家之一。而在这时,他也已步入了老年。在朋友和自己学生的帮助下,他举办了盛大的个人画展,展出了近几年他的百余幅新作,结果三天之内所有的参展作品被抢购一空,最便宜的画卖到几千元一幅,最贵的一幅竟卖了15万!老画家从心里感到满足,同时也对几十年的努力感慨万千。
不久后的一天,他在报纸上看到了一条惊人的消息:自己的三幅画被人以200万元天价卖出!而在下面的插图上,赫然印着他当年送给大学同学的那三幅画——报纸上说的“早期经典作品”——而他现在看来,他在颜料盘上调色时形成的图案都比那三幅“画”中任意一幅要好得多。
可怜的老画家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忍不住老泪纵横,颤抖的手任报纸飘了到脚边。这个故事让我记忆忧新。
我与刘斌很快就成了朋友,他是我在北京交的第一个朋友。
刘斌住在福缘门村,我住在与福缘门隔着一条马路的娄斗桥,娄斗桥正对着北大西门,去北大食堂很方便。我常在那儿吃饭,刘斌说他也常去那儿吃饭,但我们却一次也没碰到。
福缘门村位于圆明园以南,去那儿租房的大多是周围院校的学生,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画家、木工、做豆腐的、卖菜的,人员构成极为复杂。
有一次,我去找刘斌玩,听一位过路人贬福缘门村那帮画家:“福缘门那边乱哄哄的,你看那些所谓的艺术家,头发留得长长的,整天喝酒搞女人,没有饭钱就到别的画家那儿吃大户,连吃饭都成问题的人还谈什么艺术?整个就是一群盲流嘛,国家怎么也不管管,把这帮人都赶出北京那才叫个清静!”
这位过路人的话听得我脸红,仿佛他说的不是别人而是我。
其实,我很羡慕那些画家们放得开,什么也不管不顾,今朝有酒今朝醉,活得很轻松,那些来村子里的女大学生们还特别崇拜他们,为他们做饭,陪他们睡觉,甚至拿自己的钱来养活他们。
刘斌也有这么一位崇拜者,不过那个女孩是有男朋友的,每次到刘斌那儿玩,都是由男朋友陪着来的。我第一次按照刘斌给我提供的地址找到那儿时,恰巧这位女孩也在。知道我要来,那位女孩正帮刘斌做饭,边做饭边和刘斌挤眉弄眼的,让我直以为是刘斌的女朋友。
饭快做好时,又来了个披着长发、手里拎着几瓶啤酒的男孩,一介绍原来他才是女孩的男朋友,刚才他到附近买啤酒去了。这位男孩显然知道自己的女朋友也喜欢刘斌,但却看不出他对刘斌有丝毫的醋意。
这种奇妙的三角关系让我大为吃惊,真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怎么这么开放。
按理说,我也是搞艺术的,也在美院待过几年。照一般人看来,美院是个相当开放的地方,从这儿出来的人,如果不花心,那简直就是白痴。照这种观点衡量,我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白痴了。
在美院那两年,全班除了我,几乎每个男生女生都有自己的异性朋友。美院在这方面管理得较松,学生们都很开放,所以如果你去过美院,便会看到这样一副景象:在校园里漫步的男生们,几乎每个人胳膊上都挎着一个依偎在他肩头的女生。
其实我并非白痴,谁也不知道,我也曾暗恋过一个女孩。女孩叫郭静,是我们系里数得着的美女,追他的男生不计其数,可奇怪的是郭静对谁都不感冒,一直到我辍学来到北京,也没人把他追到手。我是个胆小的男生,对郭静除了暗恋,根本就没敢采取过任何行动。
也可以说,我是个有相当自律能力的男人,我不想像凡·高那样为了女人而毁了自己。在没有成功之前,我不应该让这些事情分散我的精力。
在对待女人的态度上,刘斌显得比我超脱得多。他曾不止一次地跟我说,他现在和女人在一起,根本不会当真,只是抱着玩玩的心理。在北京本来就够苦的了,不让自己放松一下,那不把自己憋出病来?
对刘斌的话,我不敢苟同,但这并不妨碍我们成为朋友。
有了刘斌这个朋友后,我的生活一下子变得充实起来了。
早上,我们相约在北大西门,一块儿坐公交车去北海公园给人画像,真正做到了“一杯酒两个人喝,一个妞两个人泡”。晚上,我们又一块儿回到画家村。
我们也会像有工作的人那样,选择在周六周日休息,不工作的时候,刘斌就会拉上我去他那儿喝酒,当然我也会请他到我这儿吃上一顿。
春暖花开,前行的路上有爱相随(6)
在北海公园画像虽然收入不高,但恰好够我们在北京生存下去的了。画像不是我的追求,只是我暂时谋生的一个手段,我的主要心思当然还得放在自己的创作上。劳累了一天,回到画家村后我还要画上几笔才能安心睡觉,否则就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画家村的电压不足,晚上画画光线昏暗,我竟由此摸索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创作方法,就是借助特定的光线,画出光线特殊的画来。这个发现,让我很是得意了一段时间。由此我
也认识到,对一个想成为艺术家的年轻人来说,任何困难都是有益的,都是上天对你的恩赐。
但我对自己的画从来没有满意过,现在的我经过一年来的“北漂”磨砺,再也不是原先那个目空一切的毛头小伙子了。我觉得我已经学会了谦虚,我开始认识到,自己仍处于打基础的阶段,因而对过于抽象的现代派绘画,只有观赏的兴趣,并没有去画的兴趣。认识到这一点后,我开始回过头来一味地写实,工工整整地作画,并多方学习、探讨。
我已经意识到,在中国做一名职业画家注定是苦难的。中国与美国不同,在美国,艺术家是有救济金的,美国经济大萧条后,罗斯福总统在1932年总统竞选运动中说:“人人都有生存的权利”,正是这个口号,帮助经受了1929年危机、尚处于困难时期的艺术家。计划室向艺术家订购了大批作品,在困境中,艺术家们不但没有饿死,反而还创作出了许多伟大的作品。
在中国虽然还没有艺术家饿死的现象发生,但像美国那样由政府出资资助艺术家,暂恐怕还是不可能的事。要想生存下来,要想在生存中求发展,一切都得靠自己,想成功谈何容易。成功离不开自身的努力,但有时也要碰运气。
我觉得画家村的形成完全是偶然的,画家们怎么会在这里聚集起来,我想有很多客观的东西:我们要走自由职业的道路,但同时我们这些人又不是大款,圆明园房费较低,又在文化区,离清华、北大近。可以在学生食堂就餐,北大很多学生也在那里租房,学生和我们互相串,文化人之间相互都愿意接触。
事实上,圆明园画家已经被社会所关注,它代表了一批不要官方职位的追求自由的艺术家,现在各地都有自由职业画家,但单个的就不可能成为象征,而圆明园画家聚集后,就成为一种社会象征,一种社会新闻事件,通过它可以观照全国各地的同类现象。
一年来我觉得有了不少收获,我变得成熟多了。虽然这一年来,我生活在艰苦的环境中,但我绝不会后悔这段经历。这些经历对于一个不甘于平庸现状的年轻人来说,实在是太宝贵了。
前一段日子,刘斌被一家文化公司请去做了美术总监。说是美术总监,其实不过是负责领着一帮刚从美院毕业的学生们画一些招贴画。虽然工资不高,但总算有了固定收入,不用再像我这样每天背着画夹风里来雨里去的没有生活保障。
我继续到北海公园给人画肖像,奇怪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