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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不经意间的忘形,不是这刻意的谨慎能约束得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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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然一直知道,自那晚开始,晏然就对皇帝有了恨——没有恨也有怨。因为他害得她不能嫁人为妻,反倒要在这后宫里步步为营。婉然陪着她步步为营,却始终希望那双眼睛多看自己一瞬。
晏然的恨意终于在醉时爆发了。大概是因为醉得太厉害,让她恍惚间想到了那一晚,抵死不从。
候在外面的婉然,看到皇帝拂袖离去,看到红药惊惶不定的眼神。
她短短迟疑了一瞬,便提步追了出去:“陛下……”
“陛下。”她拦到他身前,在他阴沉的目光下滞了片刻,蓦地跪了下去。原来,即便她鼓足勇气追了出来,能对他说的也只有四个字:“陛下恕罪。”
皇帝没有理她,冷冷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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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她疑惑不安地问晏然昨晚出了什么事、告诉她皇帝走的时候面色阴沉得可怕。酒醒后的晏然已不记得自己说过什么,不过在郑褚来传的时候,她看得出,晏然她怕了。
皇帝冷笑着说晏然酒后吐真言,晏然惊惧不已地谢罪,言辞间不乏算计,或是真情表露、或是以退为进,到底为自己躲过了这一劫。
晏然回到明玉殿,她却在半路告诉郑褚,自己有东西落在了成舒殿,要回去取。
她第一次有胆子对皇帝这样说话:“陛下,她那些话里才有几句是真的,您不知道么?”
皇帝看她一眼,淡淡道:“知道,那又能如何?朕总不能废了她。”
朕总不能废了她。
婉然一愕,为什么不能废了她?她那是欺君。
但理智告诉她,他不能废了她,她也不能劝他废了她,她们是朋友。不管她对晏然是否心存嫉妒,晏然却是真心信她的,这一点她很清楚。
她缓了缓神,抬起头,见皇帝正看着她。那目光是冷冷的探究,看得她一滞。
“朕让你去照顾她,你却来挑拨?”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随了他多年的她却听得出,这就是怒。定了定神,平静答道:“奴婢不敢,奴婢只是觉得陛下与娘娘这般不是个法子,总还是交心为好。”
良久之后,她只听到皇帝一声长长的叹息,然后对她说:“退下吧。”
那天,婉然忽然有了一个可怕的想法。她要一直不让晏然与皇帝交心,误会便会越来越多,皇帝总有一天会厌了晏然。
她想,她不是没有机会。但那时,她还觉得,就算自己有朝一日也做了嫔妃,她也不会同晏然翻脸的。她深知晏然待她不错,她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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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然和怡然的交谈,绷断了她在如火的嫉妒下对二人残存的一份情谊。
那天她本不当值,但一同做事的云溪病了,就换了她去。到了寝殿门口,她听到怡然的声音,便下意识地驻了足。是晏然和怡然在闲聊着,如常的轻松。
“真不想作这宫正,姐姐荐我上去,便是欠了我的。”怡然笑道。
晏然嗔笑说:“得了便宜卖乖。知不知道这位子多少人想要?好好做你的事,再过两年也该嫁人了。”
婉然在一瞬间怒不可遏。原来,晏然占有的不仅是皇帝的心,还有许许多多她在意的东西。
比如宫正的位子,晏然很清楚她想要——她曾对晏然说过,自己想做六尚女官或是宫正。目下尚宫是两位太后身边的人、尚仪是晏然、余下“四尚”的女官一时半会儿不会换人,唯独有变动的就是几年前老宫正出了宫。
怡然顶上了,她有些不服,却一直不知是晏然荐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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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她跑到湖边大哭了一场,哭得泪如泉涌。她觉得,多年来的好姐妹一直在骗她。而她盛怒之下转身离开而没有听到的后话是,怡然叹着气问晏然:“姐姐何必逼我?姐姐也知道,婉然一直是想要这个位子的。”
晏然浅笑说:“我知道,但总觉得她心思毒了些,我怕她坐到这个位子上更加压制不住,我总不能让宫中酷刑成风。”
她在湖边见到了静妃,嫔妃中最护着晏然的人。静妃温和地问她怎么了,她不敢说,静妃就笑问她是不是与晏然生了不快。
她沉默。
哭得迷糊地她,记不清自己是怎么和静妃一起去了荷莳宫、又被静妃哄着道出了对晏然的全部不满。
她只记得静妃对她说:“说到底,还是晏然太不顾及你了。若她不在,你自然就心顺了。本宫也想她消失,你可愿意帮忙?”
静妃询问她的意思,她陡然怔住,不可置信地望着静妃、这个晏然一直视作姐姐的人:“娘娘……”
而静妃会这样开口问她,就已是心中笃信她会答应了。
她确实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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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妃有她的计划,一五一十地对婉然说了。天衣无缝,可以逼着皇帝废了晏然、让晏然翻不得身。但她觉得,凭皇帝对晏然的情分,不足以让他赐她一死亦或是废她入冷宫。
如若只是降位禁足,晏然还是会有翻身的机会。
婉然决定不给她这个机会。她结识了嘉姬任霜月的太医,虚情假意骗得他神魂颠倒。
在静妃把晏然毒害娆谨淑媛的事“揭”出来后,她告诉张太医,想法子去骗嘉姬,让她相信自己有孕了。
张太医二话没说便照做了,不过这一计却没用上。
皇帝确实没有赐死或是废黜晏然,却也贬入了煜都旧宫为奴,同样是翻不得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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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然离宫那天,婉然拿着从她那里找到的玉佩去了成舒殿,她要一争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皇帝见了她,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漠。
她平静地把玉佩呈上去,对他说:“姐姐说……希望奴婢代替她……陪伴陛下。”
这话说得直白极了,说得她自己都红了脸,头也不敢抬地期盼着皇帝的答案。过了许久,低垂的头的她见到皇帝走到了她面前,伸手扶了她起来,却是无甚感情地道:“婉然,就算是晏然的意思,朕也不能听。”
“陛下……”她滞住,怔怔地望着他,说不出话。
“你该知道,是你害了她。”
她慌忙地摇头:“不是的……娆谨淑媛……”
“她没有害娆谨淑媛!”皇帝厉声喝道,言罢顿时无力,停了一停,阖上眼睛,“她没有害娆谨淑媛,朕信她,但朕救不了她。”
“陛下……”她思忖了一会儿,几是乞求地再度道,“那……求您让奴婢回御前吧。”
她觉得他会答应。
“不行。”皇帝的回答很干脆,淡看着她,又道,“朕怕每天看到你会忍不住杀了你,连晏然交代的最后一件事也办不好。”
她心中一片灰暗。
“六宫上下,你想去哪儿,你自己挑吧。”皇帝说。
她抬了抬眼,淡漠道:“荷莳宫。”
那天,踏出成舒殿的她,对晏然恨之入骨,只恨就这样让她走了,没能杀了她。
婉然就到了静妃身边,混得如鱼得水。静妃信不过她,却不怕她出卖自己,她们互相都有把柄在对方手里,所以静妃大可以放心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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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做梦也不会想到,晏然竟会回来。一个被废黜的婕妤,回了宫、企图弑君却仍躲过一死。
那阵子,她们不知道晏然在哪儿,只知道皇帝在和各方斡旋着,为晏然力排众议。
终于,晏然又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受封充容。
她在宫外生下的女儿受封齐眉帝姬。举案齐眉,婉然觉得,晏然在有意讥她。
晏然再一次宠冠六宫,比两年前更甚。两年前,不过是比旁人得宠而已,如今,几乎是真真正正的专宠。
被废过一次的她,终于不再如从前那般,大度地劝着皇帝多去看看别人了。不过这不要紧,皇后就要死了,静妃会争得后位,晏然她……嚣张不了多久了。她唯独担心的事情就是玉佩的事被戳破,但她知道,凭着晏然对皇帝长久以来的不信任,她是不会主动去问的;而只要她不问,这件事就变得顺理成章,皇帝不会觉出不对。
那阵子出了很多事,皇帝受了伤——据说是被游侠所伤。晏然日日到成舒殿侍奉,御前宫人说,是皇帝怕她被帝太后问罪,所以让她日日都去。
怡然嫁了人,夫君竟是晏然的兄长。晏家早已平反,皇帝让他作了关内侯,怡然就是侯夫人了。
真是瞬息万变……
从前在晏然身边得脸的宫人,在她离宫后都调回了御前、回宫后又还给了她。不过还有一个人在荷莳宫,红药。
除了御前拨过去的那几个,红药是从前在晏然跟前最得脸的,亦和婉然很是熟络。但这两年里,因着对晏然的怨愤,婉然自己都觉得,她待红药刻薄极了,她惊讶于自己竟然可以这么狠。
好在静妃刻薄得与她不相上下,且在晏然回宫后愈演愈烈。
有时候看着红药遍体鳞伤还要忍着痛做好事情,婉然也会有一丝不忍,但这点不忍和心中的恨意比起来,太微不足道了。
每次打红药,她都会用十二分的力气,若是宦官代为责罚,因着她这个掌事宫女的关系,也是断不敢手软的。
有一次,直打得红药吐了血,用手死死捂着嘴,一阵咳嗽间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红药抓着她的裙摆,口气虚弱却不乏质问:“姐姐你为什么……从前同在充容娘娘身边做事,就算你最后背叛了她她也不曾怪过你,你又为什么待奴婢这样这样苛刻……”
她只觉一阵怒火窜了起来,手中的竹板再一次狠狠落下,斥道:“一声充容娘娘叫得这么顺口!你以为你回簌渊宫去她还敢留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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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终于死了,静妃开始谋划后位;红药的兄长也死了,那是红药在宫里唯一的倚靠。想要巴结婉然的宫人告诉婉然,红药大概又偷偷祭奠兄长去了,婉然冷冷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