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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淡看着她神色的转变,笑意清冷:“怡然,你这点做戏的本事,就别想瞒我了。”
我记得的,那天在宏晅回来前,只有我是在成熟殿的内殿一直候着,怡然婉然都在外殿。至于她们中途是否离开过,守到半截就困顿不堪的我是不知道的。
怡然垂首沉默,须臾,颇是为难地嗫嚅着说:“姐姐……陛下不让说。”
我在御前有那么多相熟的人,但三年多来,没有一个人告诉我这些事情,若不是今日从韵昭媛口中听说了,我兴许会被瞒上一辈子,这当然只能是因为宏晅有言在先。
“好,我不逼你说,我问你答就是了。”我踱步逼近她,垂眸审视着她的面容淡问道,“陛下突然召幸我,和皇太后不舍长公主和亲有关无关?”
她咬唇点头:“有关。”
“皇太后想让我去和亲?”
她又点头:“是。”
“到了哪一步?可是已经和陛下敲定了此事么?”
“姐姐……”怡然小退了半步,狠一咬牙道,“求姐姐别问了,那事……陛下下了死令不许同任何人讲。”
我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喟叹间亦有恨意:“好,我知道了。陛下他……为了他的大局,毁了我的一辈子。”
“姐姐!”怡然大显错愕,一声惊呼夺上来就捂了我的嘴,“姐姐你疯了不成!这是成舒殿,姐姐你再有什么不满不愿也不能在这儿说啊!”
我不领情地甩开了她的手:“怡然,你知道么?我从前一直怨他强要了我,可……这么多年了,也早不怨了。可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我走到这个地步竟是因为如此……竟是因为姜家!他要与姜家一斗、要顾他的大局便拿我来向皇太后抗衡。怡然……他一直那么清楚我有多恨姜家,却还让我搭在了这样的事上。”
这也许并无甚因果,只是让我觉得无比恶心。我不愿与姜家有任何关系,可他却这样生生地把我卷进了他与姜家的战场中,让我在这几年里小心地应付着皇太后和韵昭媛,殊不知我每一次笑脸相迎或是行礼下拜时有怎样的不甘。
还让我觉得,只要他对我好,这些也就无所谓了。
其实这一切归根结底,都是为了他的大局、他的国、他的权。
我觉得再没有什么可多言的了,日后我还是宁婕妤,只是一颗心会更冷了。
我转身离开,无心理会怡然现在的心惊。
“姐姐……姐姐!”怡然倏然伸手拉住了我,慌慌张张地劝着,“陛下不是姐姐想的那样……他不是要拿姐姐去和皇太后挑明什么,他只是舍不得姐姐远嫁……”
她一味地解释着,话语显得那么苍白无力。我微微一笑,脱开她的手:“好吧。你也不必担心什么,我也是在宫里那么多年的人了,你不必怕我会做什么不该做的事。”
“我说得是真的。”她重新拉住我的手,目光无比诚恳笃定,“真的。一个姐姐、一个是陛下的妹妹,这才会让陛下心烦得借酒消愁。后来……后来是郑大人对陛下说,既然是只能留一个,陛下不若放下旁的争执,只想想更舍不得哪一个便可……”她咬了咬下唇,回忆着说,“彼时我瞧着郑大人那意思,是觉得陛下必定舍不得长公主才会这样劝……谁知……谁知陛下留了姐姐……”
“就这样?”我神色未动地瞧着她,有几分玩味之意,“你且说说,陛下怎么说的?”
“陛下说……陛下说姐姐这些年够苦的了,不能再去受远嫁的那份儿罪。保家卫国本是男儿之事,纵使真要‘红妆千里为和亲’,也该是天家之责,不该让姐姐去顶……”她说着抬眼觑了觑我,“真的……”
我直听得觉得好笑:“你觉得可信么?”
“我没骗姐姐……”
我轻笑转身:“我回宫了。”
“那是陛下头一回和皇太后翻脸!”她忽地厉声道,清脆的声音听得我一惊,“陛下不是驳了皇太后的意思,是直接顶了皇太后的旨!”
“什么?”我狐疑地看向她,却没有半点编故事的痕迹。她伸手一扣我的手,有几分赌气之意地道:“就知道姐姐对陛下的心结根本解不开,姐姐不信,我带姐姐看去。”
我一语不发地跟着她走,左拐右拐地到了离成舒殿不远的御书房。御书房很大,除却宏晅平日里读书所用的真正“书房”,后面很大一部分放置各类典籍,亦有专门用以存放旨意的房间。这个房间自不是常人能随便进的,怡然是宫正,入内无妨,宦官却伸手挡了我的去路:“婕妤娘娘……”
怡然回过身,淡然道:“我前些日子整理时见有一份皇太后的懿旨找不到了,是永昭三年的旨意。那会儿宁婕妤娘娘还是御前尚仪,大概知道收在哪里,便请她来帮着找找。”
三言两语,宦官便不敢再拦,躬身放我进去。怡然阖上房门,走过房中整齐摆放的一个个木架,在最内靠墙的一个架子前停下,踮起脚尖够下最上层的一只长型木盒交给我。
那是宫中盛放旨意专用的盒子,因为搁得久了,这盒子上覆了不少灰尘,瞧上去灰蒙蒙的。我伸手接过,取出盒中静趟的那枚丝帛卷轴,微旧的成色让我觉得一阵莫名的窒息。
我打开那懿旨,一字字看下去,竟都是皇太后的亲笔。怡然幽幽道:“姐姐不曾见过这道旨意对不对……皇太后下给姐姐的懿旨,又有谁敢拦下?姐姐还不信么?”
丝帛微微的凉意沁着我的手心,硬是激出了一层汗来。我默默将懿旨卷好,收回盒中,搁在桌上:“怡然,告诉我那天的事情,一字不落。”
作者有话要说:【特别注明】没有查到关于在御书房存档旨意的记载,只是为了剧情需要这么写了……大家不要被阿箫误导……这是个架空文……架空文
关于为什么着意提了一下那个装旨意用的盒子!!!因为阿箫昨儿个向基友询问旨意存档在哪里……我的意思是问地名!!!结果她们是这样回答我的!!!
注意我说的确实是“地方”!!!这帮混蛋!!!我最近码字疯狂了一点她们就打击报复有木有!!!今天果断拉着她们战一万字!!!同时追几篇文的读者你们请好儿吧!!!
正文 123
永昭三年二月;贺兰宏晅醒时天还未全亮,他坐起身,一阵轻微的头疼。是昨晚喝多了酒;到现在酒劲还未退。身边的女子仍睡得沉沉,没察觉他起床的动静,他在昏暗的烛光中凝视了这张熟悉的面容很久。
她侧躺着,半边面颊都埋在了枕头里,长长的眼睫轻覆着;睡得安详。他看着看着;忽然禁不住地起了笑意,自己也说不明白在笑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她这个睡相实在可爱。
她的一只胳膊露在外面,压着被子,那白皙无暇的颜色就像一块水润的白玉。贺兰宏晅忍不住去搭上了她的手,她的手却蓦地一搐,眉头也皱起来,嘴唇动了一动,说着什么。
是梦中呓语,声音很小,他听不清。便凑上去,这才差不多听清了她的话:“陛下……奴婢要嫁人了……”
贺兰宏晅觉得心头仿若被什么东西狠然一击,滞在那里,怔怔地望着面前熟睡的面容。
她恨他,她一定恨他,不然不会在睡梦中说出这样的话。她连在梦中都能这么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并且无时不刻不防备着……无时不刻不寻着机会向他道出那句话。
是,她要嫁人了,是他允诺的。
她是他的御前尚仪,他答应给她寻个好夫家,最后却只给了她昨晚的恶梦。
“陛下……”她紧锁眉头再一次开了口,贺兰宏晅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再去听的勇气,匆忙下榻,更衣盥洗。
“陛下……晏然她……”郑褚小心翼翼地上前询问他的意思,他回头看了她一眼,丢给郑褚一个不清不楚的答案:“回来再说。”
回来再说?这是留还是不留。一贯善于揣摩圣上心思的郑褚心里犯了嘀咕,要她?那倒是册封啊,散号宫嫔册封又不费什么事,留个口谕就得了;不要她?不会吧,这是多少年的情分,不要谁也不能不要她……再者说了,人家眼看着要嫁人了,陛下您把人家要了又不给名分,这干得什么事儿?
没什么工夫多想,心里琢磨的话也不敢明说,郑褚应了声“诺”,不再过问。
卯时上朝,贺兰宏晅得去成舒殿前头的广盛殿。出了成舒殿的大门,他在苍茫的晨雾中停了脚步,遥望着不远处的地方,一缕笑意清冷。郑褚循着望过去,几个宦官模样的人正往这边来,瞧着还是长乐宫的人。郑褚大抵知道这几人的来意,却不知陛下要怎么应付。
这是来宣旨的宦官,可该接旨那人……目下正在陛下榻上睡着呢。
几人步履沉稳地行来,在贺兰宏晅前一拜:“陛下大安。”
“免了。”他口气淡淡地道,打量了那刚起身的几个宦官中为首的一人两眼,轻然一笑,“黄大人,这是来宣旨的?”
那宦官躬身道:“是,皇太后懿旨。”
贺兰宏晅“哦”了一声:“拿来给朕看看。”
“这……”黄姓的宦官略一迟疑,即双手将盒子奉上。贺兰宏晅轻挑开盖子,取出里面的丝帛卷轴打开,淡看了一遍,陷入沉吟。
见他这个神情,来宣旨的几人摸不准了。他们都知道在这事上陛下和皇太后意见不合,连争了好多日,直到昨儿个才算敲定了,难不成又要变卦?可旨意都到殿门口了,断没有送回去的道理。
末了,贺兰宏晅将那卷轴卷整齐了,搁回了盒里,然后直接从他手中取过了盒子,随手就转交了郑褚:“收着。”
“诺……”郑褚道。
“陛下……”那几个宦官有点慌了,“那是……”
“是给晏然的旨,朕知道。”他笑意轻巧,微顿又道,“不巧,朕昨晚喝多了,她现在是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