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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问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偷听别人打电话之后应有的心虚。可是仿佛是为了掩饰什么原因，她又加了一句：“你这样诅咒你的朋友生病，不太好。”
宋嘉又忍不住地一笑，回说：“我要跟她说是朋友的爸爸病了我送人过来的，她肯定又得问是什么朋友，我还得跟她解释，麻烦！完了说不定还会让我赶紧回家，不许我多待。”
司淼听了，心底居然升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让人感觉毛毛的，慌慌的。她下意识地压着那种感觉，不死心地嘀咕了一句：“那你就赶紧回家好了，也不用你在这……”
原本后面的“陪我”两个字差一点就这么跟着说出口了，还好她警觉得快。之前他说要留下来陪她的时候还没觉得有什么，可能是当时的注意力不在这，可是现在，合着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她居然觉得这两个字要是一起说了出来，好像有那么点……暧昧？就像两个瞒着父母早恋的孩子在外面想尽办法编各种理由，只是想在一起多待一会儿的感觉一样……
这么想着，司淼脑中顿时警铃大作，她抬了抬眼睛，直视着宋嘉，用比刚刚大一些的声音又说了一遍：“你还是回家吧，我这边不用你，也省得你爸妈担心。”
前面的那句嘀咕，宋嘉是听见了的，所以司淼这前后两句话语音语调的改变，他一听就听了出来。对于她这种急于把他赶回家去的意思，宋嘉当然不依。
长腿大迈两步就走到了他之前坐的椅子前，他大喇喇地坐下，翘起一条二郎腿，带着几分微微的自得说道：“这种天气开那么远的路回去，我爸妈才会担心呢。”
司淼起身走到窗口，这才发现之前还只是阴沉沉的天气，这会儿突然就变得狂风大作了。天色比之前阴沉得更加可怕，楼下的大树被狂风吹得张牙舞爪，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听见呼啸的风声里和着树叶互相拍打的声音。
她不禁呢喃：“看来台风真的要来了……”她一个转身，对着宋嘉说道，“那你还是别走了，这个天气开车回去确实不安全。你晚上住哪？能不能去你朋友家借住一晚？”
宋嘉又觉得她这前后态度三百六十度的大转弯实在好笑，就忍不住想要逗逗她，“就住这啊。”
“这儿？”司淼扫了一圈病房，惊道：“这儿就一张空床！”
宋嘉装得无辜，伸手往旁边一指，“我睡这个，折叠椅。”
司淼顿时大窘，企图为自己刚刚的理解错误狡辩：“这个睡得不舒服啊！你人那么高，睡不下吧？”
宋嘉却无所谓地说道：“在医院嘛，也不讲究这些了，也省得跑来跑去的麻烦。”
司淼被他说得没了话，只好努力给自己打圆场，“哦，那随便你，到时候睡得不好可别怪我。”
宋嘉笑了笑，轻声道：“不怪你。”
司淼被宋嘉这句话说得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更加强烈，全身直冒鸡皮疙瘩还打了个冷颤。她坐回病床旁的椅子上不再说话，生怕他一不小心说出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来。
她拿出手机，点开手机里唯一一个在玩的手机游戏“开心消消乐”，想要以此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要在眼前这些事情上多费脑子。她已经玩到351关了，越到后面的关卡越难，她不喜欢花钱买道具，所以每一步都走得慎之又慎，生怕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步错，步步错。
相较于司淼脑子里混沌一片，宋嘉就显得自在多了，之前困惑着他的问题已经神奇般地消散开来。刚才打电话的时候他就想清楚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已经决定好的事情就不要再多做犹豫。以后会怎么样他不知道，但至少现在他不能轻易打退堂鼓。
眼下，他能做的事情也不多，除了安静的陪伴，以防司淼再跟那边的老太太再起冲突之外，好像别的什么也做不了。他想得开，心里轻松，又见司淼拿着手机在玩游戏，就也拿出了手机，开始玩游戏打发时间。
天色越变越深，床上的人也没有苏醒的迹象，不知不觉就让人忘了时间。又过了好久，宋嘉摸摸肚子，有点饿了。
他抬头去看司淼，却发现她居然枕着自己的手臂趴在床头柜上睡着了。他摇摇头，起身走过去拿起空调遥控器，嘀嘀两声，把空调的温度调高了两度。正准备开门出去买晚饭的时候，肖雅推门进来了。
“你要出去？”
宋嘉点点头，“嗯，出去找点吃的。”
肖雅反手关上门，“别去了，一会儿回家吃。”
“回家吃？”回谁家？她家？
司淼听见说话声就醒了过来，看着他们说话，一言不发。肖雅走到床边，一边把从家里带过来的洗漱用品拿出来一边不带半分讨好地说道：“家里阿姨做了晚饭，你们回去吃一点，晚上就睡在家里，我来陪床。”
司淼站起身让开半步，冷冷地道：“回谁家？我家可不在这里。你要陪床是你的事，我要在哪还轮不到你来管。”
肖雅手上动作没停，摆完洗漱用品又拿出一个保温桶，打开来检查了一下里面的汤有没有洒，然后又盖了起来。她一边做这些一边回道：“你觉得你现在跟我较这个真儿有意思么？今天晚上我陪床，明天早上你再过来换我，和今天我们俩全都陪在这然后明天一个个都没精打采的，哪个方案比较好，你这个大个人了不用我来教吧？”
司淼睨着眼睛，冷声道：“谁说我明天还要留在这里的？”
肖雅轻笑一声，不想跟这小丫头多做口舌上的计较，也懒得戳穿她，“行，就算你明天要走，那你朋友明天又得开那么远的车回去，你忍心让他晚上在这睡不好？”
司淼紧跟着回道：“那我们也不会去你家，他有朋友在这，我们说好去他朋友家住了。”她撒谎撒得脸不红气不喘，心想大不了晚上出去就近找个酒店凑活一晚，可宋嘉却被她这话说得乱了心神。
难道这就是她之前问他有没有朋友在这儿的原因？她之前就在考虑这个问题了？他去他朋友家里住一晚倒没什么，不过她主动提起要和他去他朋友家里住，她到底有没有想过他的朋友会怎么想他们两个的关系？
039
肖雅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正过身子对着司淼，她穿着高跟鞋也不比司淼高，却因为描绘得当的妆容、镇定自若的气度和代表着有过丰富人生阅历的鱼尾纹，让她的气势仪态全然不输半分。
她郑重地开口：“你以为我愿意让你去我家？你以为是谁？你是他司振远的女儿但不是我的！你说的对，你爱住哪儿住哪儿跟我没有丁点儿关系，我也管不着你。但是我现在让你去我家，记住，那是我家！不是因为我想管你，是因为我可怜你爸爸！”
司淼刚想出口反驳，就被肖雅抢先，“他坚持要在我们家给你留一个房间，为了这事儿我没少跟他吵过架。要不要去看看，你自己决定。”
司淼张了张口，半天也没能说出一个字。这种情况超出她的预期，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您家在哪？我们怎么过去？”见她们两相对峙气氛凝重，宋嘉壮了壮胆子上前说道。话虽然是问的肖雅，但他却一直关注着司淼的表情，担心她因为他的自作主张而生气。好在司淼只是眼角微蹙，没有发飙。
肖雅表情微松，“璟熙花园，六栋301，家里阿姨八点钟下班，你们现在过去她会给你们开门。”
“好，我们现在就过去，谢谢。”宋嘉一手拉起司淼，一手拿过她的包，转身就走出了病房。司淼不言不语，就这么被他拉着走了出去，没有反抗。
直到坐在了车上，司淼才问：“你为什么替我做决定？”
听不出她是喜是怒，但既然已经出来了，就代表她没有拒绝。宋嘉打着哈哈：“去看看也没什么损失啊！而且我朋友家里地方小，没那么多房间给我们睡。”
司淼长长地叹出一口气，“走吧，慢点儿开。”
跟着导航，车子在人流稀少的道路上行驶。这样的台风天，连马路两边的店都有好几家提前关了门，路上的车辆和行人更是少有。阴沉沉的天气，仿佛给人的心里也蒙上了一层黑布。
没开出多远，豆大的雨点就开始噼里啪啦地往车上砸。大雨来势汹汹，原本沉静的车里霎时就只听得见雨声和时而轰隆的雷声。
“打雷了。”宋嘉说。
“你怕？”司淼撇过头问。
“我不怕，”宋嘉轻笑，“我以为你怕。”
“我不怕。”
短小而简洁的对话，在倾盆的大雨中显得格外的温暖人心。司淼放松了身子，放任自己彻底地靠在了椅背上，转头看向窗外，轻柔地说：“雨这么大，路都看不清了，你慢点开。”
宋嘉嘴角微扬，“再慢就该爬了。”
司淼满意地笑了笑，问道：“听个歌？”
宋嘉依言按开了音响，低低浅浅的木吉他弦声就在车里蔓延开来，随之而来的女声淡淡地唱道：“偶然与巧合之间，我们的选择会不会，改变了时间，改变某一个人……”
司淼听着歌声若有所思地看着窗外，视线也随着窗外模糊的街景和雨滴渐渐变得悠长而散漫。
宋嘉真的从来没把车子开得这么慢过，听着恰合适宜的歌声，竟然也没了以往的急躁，就这么慢慢悠悠的，最后终于停在了璟熙花园六栋的楼下。
他们没有伞，开了车门，两个人就用手遮着头顶跑进了单元楼下。小区的安保系统做得严密，司淼按了单元门口的门号，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便从里面传来：“是谁？”
“我是司淼！”司淼怕雨声太大就稍微放大了声音喊道。
然后“嘀”的一声，门便开了。
虽然楼下有一个小小的房檐，但就这么一会儿，两个人的背后也都被外面的风雨打湿了几乎半个身子。
上到三楼，阿姨已经开了门在门口等着他们，见到他们便说道：“司小姐好，饿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