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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都行，你先吃吧。”
司淼知道宋嘉胃口大，怕一个不够他吃，所以一共买了三个面包。她拿出里面配料最简单的一个，然后指着袋子里另外两个说道：“这两个有香肠和肉松的给你，”又指着两瓶果汁问，“一个青苹果味，一个葡萄味，你喝哪个？”
宋嘉想了想，记起司淼相亲那次喝的柠檬红茶，于是说道：“葡萄的吧。”没有柠檬，不过青苹果好像会酸一点？
司淼没心思聊天，宋嘉也知道她没心思聊天，车里就只有司淼吃面包时翻动塑料包装纸的声音，安静得可怕。
宋嘉长指一按，车里就缓缓地响起了蔡健雅那独特的嗓音。
安静的氛围里突然有了一个持续且动听的声音，司淼的情绪再矛盾纠结，注意力也自然而然地被吸引过去了。
一首唱完，紧接着的下一首居然还是蔡健雅的歌，她不禁好奇地问道：“你喜欢蔡健雅？”
宋嘉点点头，“嗯，还行。”
司淼有些意外，像宋嘉这个年纪的，倒是看不出来会喜欢蔡健雅这个曲风。宋嘉见她微微点了点头，嘴角就不由自主地上扬了起来。
慢悠悠地吃完了面包，司淼把包装袋叠成了一小块放在塑料袋里，然后扭过头问宋嘉：“你是现在吃还是晚点再吃？”
宋嘉想了想，伸出右手说：“给我吧。”
于是司淼拿出一个带香肠的，帮他把包装袋撕开，又把它半包成方便他一只手拿的形状才递给他。
宋嘉看她这么自觉又自然地帮自己弄吃的，心里高兴得不行，只觉得这送她去W市的决定做得实在是太对了！
司淼见宋嘉一只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拿着面包，就忍不住提醒他：“你开慢点，也不急这几分钟了。”宋嘉笑了笑，听话地松了松油门。
·
车子一路平稳地驶进W市的第一医院，司淼拿出手机拨通了司振远的电话，以为接电话的会是那个女人，却没想到是他本人。
他的声音很虚弱，连一句“喂”都说得轻飘飘的。司淼的心猛地一揪，连带着自己的声音也小心翼翼的，生怕吓到他，问道：“你怎么样？”
他用了用力，吃力地反问道：“淼淼，你在哪？”
司淼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强装冷静地说：“你把电话给肖阿姨，我跟她说。”
那边大概是开的公放，掺着司振远的哼唧声，肖雅的声音立马就传了过来：“你说。”
“我到了，你们在哪？”
这才一个小时不到，肖雅没想到她会这么快，但这时候也顾不上去想那么多了，立马报上他们的位置。
宋嘉立马把车开到了肖雅说的那栋楼下，司淼刚要下车，宋嘉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问：“要不要我陪你上去？”
司淼看了眼外面的热辣的太阳，心想他一个人坐在车里估计得热死，还不知道她上去要待多久呢，就点了点头。
宋嘉忍不住在心里比了个“耶”，然后跟在司淼后面走进了病房。
司淼一走进去就愣在了病房门口，表情呆呆的，眼睛死撑着不让里面的泪水掉下来。她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头上包着厚厚的纱布、右腿上还打着石膏、看起来毫无精气神的人是以前那个意气风发的司振远。
她又努力睁了睁眼，强行把泪意逼了回去，把眼睛逼得红红的。她走到肖雅身边，故作坚强地问道：“怎么回事？”
肖雅抚了抚因为刚到医院时的慌乱而散落的碎发，动了动嘴唇，最后只说了两个字，“车祸。”
司淼不疑有他，又问：“不……严重吧？”
司振远自从看到司淼走进来的时候眼睛就一直粘在了她的身上，眼里慢慢地就蓄满了泪水。他的嘴巴一张一张的，司淼知道他这是在喊她。
肖雅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司振远，才说：“医生说还要观察一下。”
“哦。”司淼呆呆地站在床边，眼睛在司振远的伤腿上来来回回，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她知道肖雅的话肯定有所保留，不然也不至于急吼吼地把她喊到这里来，她们俩从来没有通过电话，连各自的电话号码都没留。正是因为这样，她就更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该说什么了，或许应该安慰，或许应该道歉，但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人是一种太复杂的动物，心里总是有太多种情感和情绪互相交织纠缠。这么的见面太突如其来，即使是在这样危急的情况下，她也做不到把他以前的过错一笔勾销。虽然她真的很担心。
肖雅知道她的想法，小姑娘的表情太倔强，她一眼就看穿了。不过就算她电话里的态度再不屑一顾，她到底还是来了，不管是从Y市还是从南京，她能判断，她肯定是挂完电话立马就赶过来了。
她看到司淼后面还有一个男人，于是问道：“ 你朋友？”
“嗯，他送我过来的。”
宋嘉朝肖雅和司振远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房里又陷入一片沉寂，只留下一堆医疗仪器嘀嘀嘀的声音。
床上的人突然艰难地抬起了手，想要去够司淼的手。司淼迟疑了一瞬，然后看到他指缝里未擦干净的鲜血，心头一软，就把手伸了过去。
有十年了吧，司振远终于又拉到了这个女儿的手，蓄了满眶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滴入枕头里。肖雅抽出一张纸巾，弯过腰去帮他把泪水擦干，然后转身对宋嘉说：“我们先出去吧。”
宋嘉看了眼司淼，见她正僵硬地微微曲着身子，好让自己的手刚好被司振远握着，却固执地不肯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面无表情，可他却能看到她的肩膀在轻微地抖动，鼻翼也在时不时地翕动。
他转身走出了病房，肖雅也就跟着一起走了出来，还带上了房门。他问她：“叔叔的情况……是不是不太好？”
肖雅心里思量他跟司淼的关系应该不错，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老远地把人送过来，于是缓缓地回道：“脑子里有淤血，还有几处骨裂。”
宋嘉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严重到什么地步，但看肖雅一脸哀戚的神情，就知道肯定不大好。
他不好再问，却听到肖雅一换刚才哀伤的语气，带着些自暴自弃继续说道：“情况好的话，会慢慢失忆、瘫痪，情况不好的话……就这几天吧。”
宋嘉根本没想到会这么严重，下意识地就回头走到了门口，趴在窗户上想看看司淼怎么样了。
司淼这回终于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是刚刚司振远让她从他的包里拿出来的。他说，里面是他给她在南京和Y市买的两套房子的房产证，还有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她的生日。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很累很累，困难得几乎说每一个字都要花上两三秒的时间。他牢牢地抓紧了她的手，不许她松开手里的东西。他说，他给不了她别的，能给的就只有这些，让她不要嫌少。
司淼倔强地挺直了背，抬着头，眼泪已经留了满脸，嘴里却在说着“我不要，我什么都不要”。这种强烈的死前嘱托的意味，让她不想承认，也不敢面对。
他紧攥着她的右手抑制不住地颤抖，连着她的整个上半身都在止不住地抖动。他嘶哑的嗓音带着喘息一声又一声地喊她“淼淼，淼淼”，就像小时候喊她那样。她却固执地紧抿着嘴唇，不肯喊他一声“爸爸”。
他几乎是在求她了，“淼淼，你喊我一声，就代表你原谅我了，好不好？”
司淼用自由着的那只手背用力地抹去阻挡视线的眼泪，说：“不好，这么点东西就想打发我让我原谅你，想得美！”
他轻轻一笑，两行浊泪一挂而下，再次滴入枕头。
他说：“好，你这么厉害，谁都欺负不了你。”然后头一歪，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036
司淼以为司振远就这么挂了，金豆子啪嗒啪嗒地直往下掉，却死咬着嘴唇不肯哭出声来。她终于敢看着他的眼睛，可那双眼睛里却再也看不到她的影子。
她用力地掰开他紧抓着她的手，把手里的文件袋好好地放进自己包里，然后飞快地站起身冲出病房，对着肖雅喊道：“叫医生！快！快去叫医生！”
紧跟着就来了一大波医生和护士，领头的医生说：“准备手术！”
司淼这才反应过来，没死？
她愣愣地站在一旁，旁边的医生护士忙作一团都没空搭理她，只有最边上的一个年轻小护士似乎看出了她的震惊。她指了指旁边的心电仪，告诉她病人还有微弱的心跳，让她先安下心来。
这样失而复得的心情太复杂，司淼一时没站稳，往墙上倒去。宋嘉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去过就把她捞在了自己怀里，一手温柔地拍着她的肩膀。
司淼脑子里一片浆糊，也顾不上推开他，就这么难得温顺地倚在了宋嘉的怀里。
肖雅看了他们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跟在医生护士后面跑了出去。
手术已经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司淼一直站在手术室外，面无表情。刚开始时宋嘉还小声地劝她坐一会儿，不要太担心什么的，不过司淼就像没听见一样，一丁点儿的反应都不给。
这让宋嘉有点不知无措。
他从没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整个人木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确定在里面抢救的人是她爸爸，也大概能猜到她的家庭应该是不完整的，却不知道她这样一副态度是在死守着什么、因为什么。
宋嘉轻轻地走开，走到外面楼梯上给向阳打了个电话。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她家里的事，向阳应该会知道吧？
这边向阳刚吃完饭歇了一会儿，刚酝酿好了睡意准备去睡午觉，接电话就有些不耐烦。
“喂，干嘛！”
“司淼她爸爸的事情，你知道多少？”
宋嘉跟她说话一向嬉皮笑脸，难得这么严肃。向阳一听，酝酿的那点睡意也消了大半，“你问这个干什么？”
“问你你就说，废话那么多。”
已经怀孕五个月的向阳近来记性差得要命，这会儿听宋嘉的语气，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