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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所长,要不要赌一把?”胖子突然话风一转,就像跟老朋友聊天似的。虽然马所长的岁数比胖子和郎苑加起来还要富裕,确实是够老。
“哦?赌什么?”马所长很有兴致的样子,陪着你聊呗。
“就赌你的仕途如何?”胖子开启了话痨模式。
反正马所长的姿态足够低,一直站在床尾半米处,这都十多分钟了,丝毫不见累,更不见烦。
“说实在的,我和夫人呢,只是偶然踏足贵宝地。你的那些破事呢,本来我也懒得管的。比如,以这张文书为引子,查一查你纵容亲属强买强卖如何?查一查你家的采石场如何?还有没有其它的问题?凭直觉,你这人也干净不到哪里去,就看查不查,就看谁来查。如果赌输了呢,后果恐怕不是你愿意看见的。”
胖子把那张转让文书从口袋里掏出来,随随便便地扔在了床头柜上。顺道也挪了挪腰,有一小块肉被“夫人”掐着呢,生疼!
“当然,马主任这事我已经伸手了,我这人向来有首有尾的,管了就会管到底。当然,我也不见得要把马主任怎么样,都多少代的邻居了嘛,就看他的诚意如何了。说实在的,马主任做的这事吧,实在是戳了我的眼眶子,生疼——真的生疼!他强买的是房子,邻居失去的是家,他就不怕天打雷劈吗?都那么大年纪了,还是积点阴德吧!当然,这句是题外话,我就是随便一说。如果不赌的话,这个就是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了。”
说到生疼时,胖子的嘴里“咝咝”地吸气,真的生疼。被子底下,“夫人”的小手还不依不饶地追上来了——你不是能装吗?我再给你加点码……
“哦,如果我要赌呢?”马所长还是淡笑如故,很有兴趣探讨一番。总不能被人吓得直接缴械投降吧?派出所长是吓大的。
话是这么说,其实马所长心里已经打了退堂鼓。既然惹不起他们,既然可以和平收场,当然是再好不过。马家崛起四十余载,盘踞马家庄,纵横阳角镇,也不见得单凭蹄子硬。要想生生不息,枝繁叶茂,还是要靠脑子啊!
至于老爹和老四挨顿揍,那也是活该,谁让他们不开眼招惹了惹不起的人呢?
和自己的仕途比起来,和自己的性命比起来,老爹和老四这点因果实在是再小不过,马所长拎得清。就算是老爹和老四被人打死了,和自己的仕途乃至性命比起来,马所长恐怕也放得下仇恨。
死胖子说话慢条斯理的,嬉笑怒骂,自由挥洒。说生气时,骨鲠在喉。说疼时,感同身受——不停地吸气呢。
总的说来,就是居高临下,目无凡尘,那张破烂老旧的松木床头,居然被他倚出了御座的感觉!
最重要的是,这对狗男女实在是太年轻了。女的恐怕还不到二十岁吧,男的顶多也就是二十六七岁。或者可能更老些,养尊处优者都显年轻——若是胖子懂得读心术,也就不特么赌了,一个老大的嘴巴子扇过去,尼玛啥眼神啊,怎么混上派出所长的?
马所长自认法眼无差,这么年轻,如此行事,那就说明,小的惹得起,老的接得住,人家有底气!
这个死胖子嘚吧了半天,却一直没有提及,老子赌赢了又如何?抓了一对冒充大头的狗男女?打死之前先教给他们做人?
风险与收益明显不成比例,智者不为也!
“那就看你在阳角镇能不能一手遮天了。首先是赌你这四个缺心眼的死党,也加上你吧,能不能制住我,能不能从我这儿拿走这张文书。对了,抓个卖啥嫖啥的,不至于动火器吧?这儿是政府招待所,一大把人知道我夫妻今晚住在这儿。”
“除了火器,你就随便玩啥吧。其实,我倒也不见得就怕了你动火器。我的能力有限,你动了火器,我就没办法留手了。死伤几个人,你也就交代在这儿了。死者为大,倒也用不着再查了。”
“最后才是我家和她家的事情,这个我就不想说什么了。赌博嘛,总是有风险有收益。说不定你可以赢者通吃呢!”
道道划下来了,胖子就面带微笑地看着马所长,甚至带了一丝怜悯。
郎苑面无表情,却是暗中撇嘴。死胖子这才是睁着眼说瞎话呢!我家是个什么情况,他并不知道,否则也就不用半真半假地问我会有什么后果了。他家是个什么情况呢,我就知道,开着好大的买卖……
房间内鸦雀无声。
四个联防队员都屏住了呼吸,虽然他们无需脑子,只要有手有脚就够用了。但也备不住有人觉得自己脑子好使,比如死油头。
马所长脸上阴晴不定,神色急剧变化。
他看到了郎苑那一记若有若无的撇嘴!
第五十四章不以结婚为目的的谈恋爱
原来如此啊!马所长突然明悟。
虽然这死胖子说的是官话,掩饰得也很好,但还是带出了一点点本镇的口音,尤其是他和服务员说话那会儿。
这坨胖子确实是本镇出去的大学生,但他的脚够大,踩了狗粑粑行大运,居然倒插门了!而这个一直懒得开口的漂亮女子,绝对是大富大贵之家的独女!
你说这大户人家的大小姐,她的口味咋就那么重呢?喜欢玩肉山?
这下子全都对起来了——死胖子带着富贵夫人回老家省亲。死胖子和马大宝有点拐弯亲戚。老爹和老四倒霉催的给撞上了。富贵夫人在穷公婆家住不下……
住不下就对了!人家什么身份?这政府招待所也住得很勉强唻!
撇嘴是对死胖子狐假虎威的嘲讽,暗中撇嘴则是对死胖子狐假虎威的支持——反正也只是捎带手的事儿,给男人抬个面子呗!怪不得死胖子刚才连问了两次“有什么后果”呢,他那是心虚,怕老婆怪罪!
马所长心思洞明,一通百通,把自己佩服得五体投地。
按照三段论——
事实一,富贵夫人对穷公婆不亲近,但对胖子还是比较维护的。此事实来自于暗中撇嘴。
事实二,富贵夫人伸一伸小拇指头,就能推得马家庄天翻地覆。此事实来自于“别打死”。
结论,明天一早我必须出现在马家庄的诚意现场。而且现在就得打电话回去布置!
关键性的推论一,富贵夫人是无法接近的,突破口还在死胖子身上。
扩大化的推论二,死胖子只要求了对马大宝的诚意,但马家如果不对死胖子及其富贵夫人有所表示,那就太不识做了吧?
细节性的推论三,本乡本土的一个死胖子,祖坟上长了几棵草都能查出来,完全可以投其所好,对症下药。
所谓塞翁失马,福祸相依,幸运之神只眷顾有准备的人。说不定马家还会成为死胖子,乃至死胖子夫人,乃至死胖子夫人背后的家族,在这片地面上的代言人呢!搭上一条线,织就一张网!
能从一记撇嘴中推测出如此之多的事实,并且立即做出决策,布置得滴水不漏,充分地证明马所长绝非尸位素餐之辈。
若是胖子知道这些,恐怕又是一口老血——你说哥费劲巴拉地这一通白话哦,就让郎苑没事多撇几次嘴呗……
“对不起,兄弟走错门了,两位请继续!至于马主任的诚意,明天早上两位就能看到!”
马所长果然枭雄,脸色变幻之后,很干脆地双手一抱拳,道歉之后果断地退走——这一把,我认栽了,不跟!
四个联防队员忙不迭地跟着马所长往外走,死油头转身时还朝着胖子讨好地讪笑了一下,结果不小心踩了前面队友的脚后跟,“噗通”一声摔了个大马趴。
只见死油头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又朝着胖子挤了一堆笑,笑得跟哭似的。胖子只好礼尚往来地咧了咧嘴,腮上的肥肉直颤——兀那油头,宝贝啊!
“马所长请留步!”胖子突然想起了点什么。
“嗯?”马所长已经半步门外,闻言只好退了回来,表情比较凝重,“有用得着兄弟的地方,请尽管说话!”
“我就用一下你的相机。”胖子不太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呵呵,怪我怪我!”马所长竟然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把数码相机往茶几上一放,“一个小玩意儿,算不得兄弟的见面礼!”
死油头到底是脑门有伤,膝盖也有伤,走得就比较慢。不过最后一项工作被他抢到了——轻轻地把门带上,非常有礼貌。
嗯,房门是我撞开的,撞得有道理。房门也是我关上的,关得也有道理。锁坏掉了,门还可以用。如果这对狗男女——呃不,头儿的大哥大嫂——明天还住在这儿,我得跑来给换个门锁,所谓换锁还须撞门人。
马所长步履匆匆,很快就走进了前台大厅,死油头连忙追了上去——头儿果然英明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不带走一丝云彩,只留下一部相机!这里面学问大着呢……
白眼球按照马所长的要求,找张纸条抄下了郎苑的姓名和警官证号码。马所长接了过去,折了两折装进了口袋。想查死胖子却是没有线索,不过也无所谓了,这么大的胖子,一个乡镇也难有几坨,明天一早就让各村的治安员排查。
“你,今晚留在这儿,灵醒着点儿,有事随时报!”马所长随后命令死油头。
“遵命,头儿!”死油头立即敬礼。死守一夜,是站岗还是监视?闹不好兼而有之,这活儿不好干啊!头儿果然最看重我,知道我最灵醒!
再说了,好像也不怎么寂寞的?死油头看向了柜台后面的白眼球,这么个漫漫长夜,正适合谈谈理想人生啊……
阎王小鬼都被吓跑了,胖子趿拉着拖鞋,下床推了个沙发堵在门后,又把第二个沙发搬过去摞在了上面。然后胖子取了相机跳上床来,这个动作倒是把郎苑吓了一大跳——陈老师?
“想啥呢你!看看咱俩的合影。”胖子看向郎苑的眼神分明在说,你这人的思想太不纯洁了!阅历够也真够丰富的!
“切——”郎苑翻了个白眼。陈老师的摄影技术辣么高深,取景角度辣么独特,从艺术的层面欣赏一下很奇怪吗?
马所长的摄影技术也很高超,至少是生动写实。照片上的郎苑目光如冰霜,胖子则目光如火焰。两人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