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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小南听着安正邦的叹息声，一直没有说话。
安正邦一口一口灌酒，其余人都选择沉默，饭桌气氛肃冷得令她恻然。
其实曾经她有想过，如果有一天安正邦倒霉了，她会不会很开心？
但此刻看着他两鬓的白发，她没法幸灾乐祸——
她慢慢放下碗，“你们慢吃，我吃好了。”
离开饭桌，她一个人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消消食，然后就上了楼。
今夜的安家老宅格外安静，连服务人员脸上都带着一种无奈的“尬笑”。
因为每个人都知道，也许这座宅子很快就要易主了……
苏小南在楼上等了好久不见安北城上来，猜测他肯定去和安正邦商量对策了，站在窗口看了一会，索性坐了上去，抱着膝盖发神。
奇怪的是，她的心里，并没有自以为的那么慌乱。
退一万步说，哪怕事情真到了最坏的那个地步——破产、身无分文，但他们人还在一起，未来还可以创造，又怕什么呢？
安瑜推门的时候，苏小南看着窗玻璃上的倒映，没有回头，只笑着开口。
“没有陪雷队吗？怎么找我来了？”
安瑜抿唇一笑，径直走过来，递给她一支烟，“来一根？”
苏小南眉梢扬起，“很久不抽。戒了！”
安瑜耸耸肩膀，固执地伸着手，“这么愉快的夜晚，不来一根说不过去。来！城子又不在。”
苏小南低头看一眼那支女士烟，接过来在鼻子闻了闻，“好烟。”
安瑜笑着为她点燃，然后一跃而上，同她并排坐在窗台上，两条修长白晳的腿耷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捋顺刚洗过的湿发，望向苏小南的眼神里有一种迷离的美，就连声音都带着性感的沙哑。
“怕不怕？”
“不。”
“紧不紧张？”
“也不。”
“纠不纠结？”
“……有一点！”
“哈！”安瑜狠狠吸一口烟，眉梢眸底全是调侃的笑，“看来你还真的不是为贪慕我们家城子的钱财来的……”
有时候，玩笑才是一个人真正的想法。
苏小南跟安北城在“阶层”上的距离一直都在，这些话哪怕他们嘴上不说，心里也是会琢磨的。
毕竟这个社会是那样的现实，哪怕不完全为了钱，可谁又能躲得开巨额财富带来的诱惑？
安瑜并不是看轻苏小南，只认为她没有办法完全免俗而已。
不过没想到，苏小南听了这话，微微一怔，竟笑不可止。
“小姑姑，难道你认为你家侄子就那么没有人格魅力吗？除了钱一无是处？”
安瑜被问住，笑了一声，“这么认真？生气了？”
苏小南摇头，表示并不在意，“他就算没有钱，没有安氏集团做背后支柱，难道他就不是安北城了吗？”
死死盯住安瑜闪烁的美眸，苏小南搔了搔头发，也问出一个尖锐却又很实在的问题。
“其实我也很好奇，小姑姑，你会这么想我，那么你又是怎么看雷队的？在你眼里，他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也贪图你的钱？”
安瑜怔忡看她，连烟都忘了抽。
两个人对视着，好一会儿，她似乎才缓过气，似笑非笑地抽一口烟，吐掉烟圈，半眯着眼望向黑幕沉沉的窗外，淡淡地一叹。
“我马上就要变成穷光蛋了。所以，我并没有什么钱给他贪图……”
说到这里，她特自豪地冲苏小南眨了眨眼，“说不定我以后还要靠他养活呢。”
“嗯？”苏小南并不清楚安瑜的收入，可就她的了解，像她这种伽位的大明星，是根本就不会缺钱的。
“钱财乃身外之物嘛！”安瑜笑着叹息，“可我活了三十多年才发现，这身外之物，还得多多益善啊？”
苏小南怔一下，恍然大悟，“你是准备……把自己的钱拿出来给安家应急？”
安瑜捋发一笑，“什么叫把钱给安家？我就是安家的女儿啊。是安家的钱供我从小到大挥钱如土，过着令人称羡的公主生活。现在安氏有难，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苏小南松了一口气，冲她挤了挤眼，“早知道你是土豪了……求饲养！”
“土豪有什么用？你可能不了解安氏面前的问题……这样庞大的资金链不是我一个人的钱就可以撑起来的。我确实有点积蓄，对普通家庭来说甚至称得上天文数字，但对安氏而言，也只是杯水车薪。”
又狠狠抽一口烟，安瑜笑得有些无奈，“我突然有点后悔，以前挑剧本，挑剧组，挑制作，各种挑……也不学圈里人去投资，去发展事业……完全就不知道好好赚钱。现在看到安家落难，把全副身家都投进去，竟然也救不了火。”
苏小南沉默了。
一个一线明星是有钱的。
可就算她手上有几个亿又能怎样？
安氏一个项目都是几十个亿上百亿，她这点钱，确实也没有什么用。
想一想，苏小南笑着违心地安慰，“别急，总会有办法的，安家那么多人脉……”
“人脉？呵！树倒猢狲散，千古不变的道理。”安瑜似嘲似讽地笑了笑，把抽了一半的烟掐灭，弹到垃圾桶里，又重新点了一根，“我只是没有想到，安家也会有穷途末路的一天，而且来得这么快。”
☆、第644章，并案调查
第644章，并案调查
苏小南拍了拍她的肩膀，手指夹着烟，没有抽，只静静看她。
安瑜的情绪比她差很多，每一句话都能听出叹息：“现在想来，还是我爸有先见。他曾经说过，只要安家这些子孙不作死，好好经营，就算未来没有大的建树，至少也不会把家搞散，完全够我们过富足的生活。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窝里斗，自家人整自家人……”
苏小南点头，表示赞同，然后继续充当安慰角色。
“小姑姑，不要想这些糟心的了。相信我，这一切都会过去的……”
安瑜摇了摇头，慢慢低头抽烟，长发散乱下来，久久没有声音。
那单薄的身影，莫名有些冷寂，就像这一座见证了安家兴荣的祖宅，冷静得刺骨钻心。
两个人坐着，一字都无，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
苏小南不习惯这样，又重新找了一个话题。
“对了，之前都没有机会好好问你，跟雷队去老家怎么样？”
安瑜一听这话，抬起头，眼底像有星光在闪，却不是兴奋的情绪，反倒有一种莫名的落寞。
果然，迟疑一下，她略带无奈的轻笑，“他妈妈不喜欢我。”
苏小南一怔，“怎么会？像你这样漂亮的大明星肯嫁他们家，不应该是各种受宠若惊，铺十里红毯像迎接皇后似的迎回去吗？”
安瑜呵呵一笑，被他的用词逗笑了。
“他们家的情况可能有点特殊吧。”
“怎么特殊了？她妈有三头六臂不成？”
“没有三头六臂。认真说来，他妈妈给人的感觉是很温柔懂礼貌的人，对我……其实也还算好，很客气很周到，就像对待一个外人。但我演了这么多年戏，也多少能揣摩一点人心。她不仅骨子里是一个强势的女人，更是完全把我当成了会跟她抢儿子的仇人，有一种天然恨！”
苏小南听过各种“天然梗”，什么天然萌，天然呆，天然傻，第一次听到天然恨。
而且，用在这种婆媳关系上，竟有一种莫名的契合。
安瑜今天难得絮叨，又说了很多。
比如，雷荆山的爸爸有精神病，生活完全不能自理，是他母亲靠着做一点小生意，含辛茹苦地把他和弟弟拉扯大，供他们兄弟两个读了大学，吃了很多的苦，也算是远近闻名的女强人了。
比如，她妈妈其实很寂寂，两个儿子，一个雷荆山在部队，常年难得见上一面。而他那个弟弟就更离谱了。可能对原生家庭并不那么满意，自从他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后，就很少再回来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毕竟后，他选择了留在那个城市工作，再然后娶了当地的媳妇儿，从此，除了向家里要钱给女方彩礼和买房需要，连电话都很少。
在雷荆山母亲看来，那就是失去。
也就是说，在她心里这有这一个儿子是她的了。
可雷荆山领回了安瑜，来自京都的女人，比雷荆山年龄还大……明显又是一个倒插门的节奏，她肯定会有不安和害怕。
“一个孤独的女人，缺失丈夫的疼爱，带着嗷嗷待哺的两个幼子，怎么熬过来的这一生，真不敢想象。所以，打心眼里说，其实我是挺同情她的……”
安瑜吸一口烟，眼睛眯了眯，“我也很想用行动向她证明，我跟雷荆山在一起，她不会再少一个儿子，只会多一个孝顺的儿媳。然而……她并不领情。不管我做什么，似乎都没有用。”
女人总是最能体谅女人的，苏小南了解地捏了捏她的手臂，考虑一下又问。
“那你和雷队是怎么考虑的？”
听她提到雷荆山，安瑜脸上复又露出一抹幸福的笑。
“还能怎么样？上了姐的床，就是姐的人了。他未必还敢跑？”
“噗！”苏小南手肘捅她一下，笑得不行，“问正经的呢？你们就没有想过什么时候结婚？”
安瑜脸颊微微一哂，眼神里透着憧憬，“其实我们已经商量好了，等过了年回来，就准备买房结婚——”
不待苏小南笑着说出恭喜，她目光就渐渐暗淡了下来，眸底隐隐还浮上了泪光。
“可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样子，我能结婚吗？尤其我妈还病着……昏迷不醒。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嫁人呢？她以前一直都想我嫁，我总是各种找借口拖她，骗她……如果早知道会有今天，我在年前就办了。”
“所以呢？不结了。喂，女人，你可是老大不小的了？”
“我知道。可我还是想等她，等她醒过来为我主持大婚。”
苏小南沉默。
夜风幽幽吹过，拂起两个女人的头发，一室孤清。
直到安瑜抽完余下的五根烟离开房间，安北城也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