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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办学理念与学术精神——从鲁迅在北大当讲师说起(1)…(图)
鲁迅是北京大学文化营垒中的健将,是蔡元培校长所器重的人物,而且被反对者指为“北大派”。他自己也觉得被派进这派里去,并没有什么不好,说是:“我虽然不知道北大可真有特别的派,但也就以此自居了。”但是,他在北大教学多年,却始终只是一名讲师。这使后人感到困惑,于是议论纷纷。 前几年有文章说,鲁迅在别的学校能当教授,在北大只能当讲师,这是因为北大的要求高,言下之意是说鲁迅的学术水平不够。近来“百年北大”纪念活动中,又有文章说,北大只给鲁迅讲师职称,是因为任期短的缘故。其实,这些看法,都是犯了以今例古的错误,很经不起推敲的。 以学术水平而论,鲁迅并不比别的教授差。而且许多教授,特别是那些新派人物,进校担任教授之初,似乎都没有什么学术著作。他们的学术著作,如胡适的《白话文学史》(上册)、《中国哲学史大纲》(卷上),周作人的《欧洲文学史》,刘半农的《中国文法通论》,都是在教学过程中产生的,用现在的标准来衡量,都是属于教材一类。鲁迅的《中国小说史略》也是根据讲义整理而成,但其学术水平之高是公认的,连后来因道不同而明显对立的胡适,也始终不否认其独创性。当时在学术水平上受到非议的,倒是陈独秀,——当然大半还是出于政治上的原因。因为陈独秀非常激进,要拖出四十二生大炮来轰击旧物,难免遭恨,别人就攻他在学术上没有专长,不配当教授和学长。于是有几位语言学教授站出来为他辩护,说是陈独秀一向研究小学,且写有专著,只是还没有出版而已。这场风波也就平息下去了。陈独秀对文字学素有研究是不假,但直到他离开北大,专著都还没有出版。陈独秀的去职,并非由于学术上的原因,而是被人抓到了别的把柄。这位先生文化思想虽然激进,但在生活上却不检细行,是八大胡同中常客,别人抓住这一点,说不配为人师表。这使蔡元培很感为难,无法为之辩护。因为其时他已组织了进德会,其中就有不蓄妾、不嫖妓的约定。但蔡元培还是保了陈独秀,只要他辞去文科学长的职务,仍保留其教授职衔。后来陈独秀因为要搞政治活动,就连教授也不做了,此乃后话。 可见鲁迅在北大没有当上教授,并非因为学术水平的关系。那么任职期限呢?鲁迅从1920年8月从北大中文系主任马裕藻手里接了聘书,到1926年8月离京,整整在北大任教了6年,开设了“中国小说史”及“文艺理论”课程,并担任北大研究所国学门委员会委员等职,还为北大设计过校徽,指导过学生的文艺社团和刊物,参加过种种活动,总之,任期不能算短,关系不能算浅。但他始终只是个讲师。而别的许多人呢,一进北大,就是教授头衔,其中周作人是鲁迅的二弟,当初更无名气,还是鲁迅介绍给蔡元培的。1917年4月,周作人到北大找蔡元培时,因为是在学期中途,无法排课,蔡曾要他到预科教国文,周作人不就,再安排到国史编纂处,到了9月4日,新的学期开始时,周作人才接到文科教授的聘书。可见任教期限亦非定职的根据。 鲁迅在北大只能当讲师,显然另有原因。这原因,就在于蔡元培的教育改革和办学方针。
第四部分办学理念与学术精神——从鲁迅在北大当讲师说起(2)
北京大学是由清末京师大学堂延续下来的,保留有京师大学堂的许多陋习。蔡元培受教育部电召回国,准备出任北大校长之际,就有许多朋友劝阻,说北大太腐败,进去了,若不能整顿,反于自己的声名有碍。蔡元培是抱着整顿北大的决心去上任的。京师大学堂是培养官员的学校,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干部培训学校,初办时所收学生,都是京官,所以学生被称为“老爷”,常有带着听差去读书的,而监督及教员都被称为“中堂”和“大人”,可见整个学堂官气十足。北京大学的学生从这些京师大学堂“老爷”式的学生中嬗继下来的风气是,平日对于学问没有什么兴会,却很注重毕业后的出路,所以对于专门研究学术的教员不见得欢迎,而对于前来兼课的政府要员,尽管他们时时请假,而仍旧欢迎得很,——目的是寻找阔老师做靠山。蔡元培认为这是科举时代留下来的劣根性,必须革除,他到校后的第一次演说,就说明“大学学生,当以研究学术为天职,不当以大学为升官发财之阶梯”。要打破旧有观念,首先要整顿师资队伍。他解聘了那些不学无术的教员,包括一些兼职的官员和滥竽充数的外国教员。这自然会引起风波。据他自己在《我在北京大学的经历》里说,当时有一名法国教员要控告他,有一名英国教习竟要英国驻华公使朱尔典来同他谈判,他不答应,朱尔典出去后说“蔡元培是不要再做校长的了”,他也不予理睬。可见当时矛盾之尖锐,也可见蔡元培改革决心之大。但对于有真才实学的教师,则无论属于哪一个派别,无论有什么样的政治倾向,他都表示欢迎。于是一方面聘请了提倡新文化的陈独秀、胡适、李大钊、钱玄同、刘半农、周作人等人,另一方面则留任了张扬旧学的辜鸿铭、黄侃、陈汉章、林损等人。刘师培虽然政治上大节有亏,但因为旧学有根底,还是聘用了;梁漱溟资历甚浅,没有上过大学,但因为学有专长,破格聘为讲师。一时间,在北大校园内,西装与马褂纷呈,各派学人并存,人才极一时之盛。至于鲁迅,蔡元培一向很佩服他的学问和识见,还在民国元年(1912)出任教育总长时,就把他招至教育部任职,但也正因为鲁迅是教育部的官员,他在北大是兼职而非专任,所以只能当讲师,而没有教授的名义,这就是原因所在。但这并不妨碍鲁迅的学术地位和他在北大所发挥的作用。——据说,这种兼任教员只有讲师名义的规定,直到1950年代初才被改掉,因为其时大学讲堂又需要为政府官员开放,“兼任讲师”的名义太不好听,就转而认为蔡元培的规定为不合理了;而办学的理念一变,聘任的规定一改,人们以“新”的眼光去看“旧”事物,也就觉得鲁迅当年就“兼任讲师”之职,是由于学术水平不够了。 蔡元培出任教育总长时,曾发表过一篇《对于教育方针之意见》,文章开头就说:“教育有二大别:曰隶属于政治者;曰超轶乎政治者。”他认为前者是专制时代所派生,而后者则为共和时代之产物。他是主张学术独立,思想自由的,所以他出长北大之后,就推行兼容并包主义,只要言之成理,持之有故,各种见解都可发表。于是新旧两派在学校里就斗得很厉害,据说黄侃每次上课,总要先骂一通胡适,这才正式讲学;新派也不示弱,我们只要看看鲁迅和钱玄同等人在文章中大骂国粹派,就可以想见一斑。北大的学术空气也空前地活跃起来,它之成为全国的学术中心,并非由于清代皇上的钦定,而是由于蔡元培推行新的教育方针的结果。 但是,到蒋梦麟、胡适主持校政时,情况就起了变化。他们虽然也接受了不少西方民主教育,但襟怀远不及蔡元培开阔,排斥异己、培植私人势力之风渐起,干出了许多与蔡元培办学方针背道而驰之事。如:解除了马裕藻中文系主任之职,要由文学院院长胡适兼任;把黄侃、林损等对立派陆续排挤出北大。这实际上是削弱了北大的力量,磨损了北大精神。 但蔡元培所开创的北大精神,在中国仍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它造就了一代独立的知识阶层,培养了一种自由的学风,有力地推动了我国现代化进程。后来由于种种原因,五四时期的北大,只成为历史的胜景,供人景仰而已。但仍有许多知识分子为这个理想境界而斗争。比如,1925年鲁迅等人支持女师大学生运动,1938年朱光潜等人在四川大学反对教育部委派CC系特务头子来做校长,就都是为“教育自由”所做出的努力。这些斗争虽然取得了局部的胜利,但在当时中国的大背景下,最终还是失败了。女师大后来还是合并了;而朱光潜也终于挡不住政治压力,在国民党政府作出学校“长”字辈都要入党的规定下,只好加入了国民党。而这一切,留给人们的却是无穷的深思。
第四部分顾影看身不自惭——周作人的晚年心态(1)…(图)
这里所谓周作人的晚年,是指从1949年1月26日周作人被保释出狱,到1967年5月6日在北京去世,即从65岁到83岁这段时期。 1949年1月,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都已结束,共产党胜局已定,解放军饮马长江,南京政府眼看就要垮台。正是在这样的形势下,以汉奸罪被判徒刑的周作人才得以获释。但这时,南京城里已是人心惶惶。周作人出狱的那一天,居停主人就连夜逃往上海,丢下周作人一个人住在他的房间里。好在第二天,周的学生尤炳圻父子来接他赴沪。但车站上也是一片混乱,周作人是在尤氏父子的帮助下从车窗里爬上火车的,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在火车里呆了24个小时,这才到得上海,情形颇为狼狈。 到上海后,周作人在尤炳圻家寄寓了198天。这段时期,对周作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情是考虑何去何从。解放军占领上海前夕,胡适过沪逗留,曾两次约见周作人,都被他回绝了。胡适又托人转告,建议他去台湾、香港,并保证他有教授职务,也不为他所接受。但这并非周作人对共产党有认识、有感情,也不是什么爱国情怀,故土难舍,而是别有原因。前几年,有人将周作人的下水与共产党的地下工作挂在一起,那是曲为之辩,殊属不伦不类;又说是共产党向他做过工作,叫他不要走,那也没有什么根据。不错,周作人曾经多次帮助过李大钊的后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