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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分，哪里还睡得着，偏生眼上还敷着茶包，连翻身动动都不行，她只能闲着蹬蹬上面冬子的床板来发泄心中的不满。
“叮叮叮……”电话铃似乎响的很不是时候，小南磨蹭了下才拿掉茶包，慢吞吞地走过去拿起了电话。
“请找赵小南。”这种公事公办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来自于她父亲赵立辉。
“爸，是我啦，有啥事？”
小南的声音听上去懒洋洋的，放在平日，父亲少不得又得教育她一番，但今天她只听到了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火急火燎的声音。
“你马上给我买机票回来！”
“爸！”小南抓着电话，语气颇有不耐，“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我不想回去实习，你别再费劲给我安排了好不好！”
“小南，你妈病了。”赵立辉的声音出奇的低沉，听得小南心里冷不丁咯噔一下。
“爸，别拿这招来糊弄我了，这次又想我拉我去跟谁相亲啊？”小南故意说得很轻松，心却已经悬到了嗓子眼。
“胡闹！”父亲的一声怒喝让电话那头的小南心里也不禁打起了鼓。
坐在飞机上仍嫌其不够快，小南一路攥紧了拳头恨不能飞回沈阳去，父亲在电话里说的话像重锤一般狠狠地敲在她的脑海里。
“其实早在你念大一的时候，你妈就被查出了子宫癌，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当时我才会打电话叫你回来，但你妈知道以后，怕你担心她，非要我瞒着你，再加上当时医生说是Ⅰ期，通过放疗和手术的话基本能治好，所以我们就一直没告诉你这事。上个礼拜，你妈去做检查，结果发现癌肿复发，且已经发生了淋巴转移……”
一下飞机连家都没回，小南就打了车赶往医院，推开病房的门，医院洁白的床单看上去是那样的刺眼，母亲正躺在床上输液，一见她进来，支撑着就要起来。
小南见状连忙过去扶住她，坐在床边陪她说着话，母亲的精神看上去还不错，这让小南多少心里安定了点，现代医学昌明，也许情况不是那么悲观呢。
下午的时候陪母亲去做CT增强扫描，排队、注射显影剂，等了很久终于轮到了她们。小南陪着母亲走进CT室，扶着她躺上那张狭小的检查床。
“病人把手举过头顶。”护士一边给朱成碧插上导管，一边吩咐道。
看到母亲吃力地把右手往上竖，试图向后伸直，小南一阵心酸，握住母亲的手，转头去问护士：“一定要把手伸到后面吗？我母亲的手受过伤，伸不直的。”
说着小南的声音就有些哽咽起来，她当然不会忘记，高三那年，面对高考的压力，小南有一阵子整夜整夜的失眠，母亲听说某医院的膏方治失眠效果特别好，就一个人骑车跑了老远的路去买，结果回来的路上被一辆汽车撞到，右手骨折，整整住了一个月的医院，从那以后，母亲的右手就很难举高了……
“你不把手举到后面这个检查还怎么做？”护士帮着她尝试了几次，每次刚举过头顶，母亲的手就伸不直了，几次下来，护士也有些着恼了，跺了跺脚说，“你还要不要做这个CT了！”
母亲一脸的愧疚，对着护士不住的说对不起，小南看得再也忍不住了，她回过身狠狠地瞪了一眼护士，扬声说：“护士小姐，你如果嫌麻烦的话可以出去，我来扶着我妈的胳膊好了。”
那护士一听正好，赶紧收拾了东西出去，那边厢医生已经发出了指令，准备开始检查了。
五分钟不到的检查，母亲前前后后被推进检查仓三四次，手抬得太高的话根本就进不去，所以小南只能站在后面硬生生地把母亲的胳膊一点点往下压，还得小心不能让她的胳膊弯曲，以防针头戳到身体里。
这短短的几分钟，每一秒都是那样的难熬，小南死命地睁着眼睛，生怕眼睛一闭上，眼泪就会滚落下来，她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哭，她不想让母亲难过……
都说苍天有眼，好人有好报，可母亲这样善良的一个人，一辈子也没跟人红过脸，为什么老天偏偏要让她受这样的折磨呢？
想到这，小南的心中涌起深深的自责，这几年在外求学，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父母对自己的好，却很少回头去看看，他们的鬓角是不是生出了华发，他们的身体是否依旧健康，他们是不是也需要自己去照顾……
做好检查走出去的时候，母亲捏着小南的手，轻声的说：“刚刚的事情是我们情况特殊，你不应该怪人家护士的，她们一天要接待那么多病人，也不容易的。”
“嗯，我知道的。”小南扶着母亲，微笑地应道。
其实，我也不想剑拔弩张地对人，只是，从现在起，我有责任保护妈妈你，不让你再受一点点的委屈。小南在心里默默地说。
被爱是奢侈的幸福（4）
父亲留在了医院陪护，小南一个人拎着行李回到空荡荡的家。以往每次回来，不管是多晚的火车，家里总会有一盏温暖的灯光，一碗热气腾腾的汤等着自己，现在，偌大的家只有她一个人，怎么看都是冷清。
微叹了口气，小南收拾好行李，在浴缸里放满水，将自己泡在里面，热水带来的温暖一点点渗入骨髓，却不知能不能驱散心中的寒意。这两天，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仿佛老天是铁了心想要她赵小南迅速的成长起来，殊不知，成长，是多么痛苦的过程……
躺在浴缸里，小南试图彻底地放松下自己，不曾想刚闭上眼睛，她猛然想到下午陪母亲做CT的时候把手机关了，到现在还没开。
只听“哗”的一声，小南从浴缸里跳了出来，湿着手就去从衣服口袋里翻手机，摸索了好一会才找到。
开机后手机连续震了好几下，小南心里暗觉欣慰，至少丁思远并没有完全不顾她。但打开短信一看，她的整颗心又跌到了谷底，四条短信，一条是映眉发来的，问她今晚回不回来住；一条是云上的同事发来的，问她今天怎么没去上班，电话也不接；剩下的两条一条是广告，一条是移动发来的，提醒她话费不足20元了。
打了两通电话，对学校和云上两边做完交代，小南发现自己的又收到了一条短信：您的余额已不足10元……看着这条短信，小南心里突然生出一个想法，倘若在手机停机前，思远还没有短信或者电话过来，她就再也不理他来了。
他会打来的吧，毕竟以往每次冷战都是他先打来的。小南坐在清冷的客厅中间，看着窗外无边的夜色，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二天天还没亮小南就逼着自己爬了起来，去菜场买了回来鸽子煲汤，顺便炒了两个小菜一起送到医院。父母怎么也没想到在家连厨房都不进的女儿居然能做出这般似模似样的饭菜起来，看得眼睛都直了。特别是母亲朱成碧，入院以来一直食欲不振的她居然吃了整整一碗米饭，看得出，看到女儿日渐长大，她是真的高兴。
“听你爸说，你交了男朋友是吧。”母亲抚过小南的额角，帮整理齐边上的碎发，欣慰的说，“能让你心甘情愿学做菜，应该是个不错的孩子吧，有机会带家来看看，也让妈帮你长长眼。”
“嗯。”小南低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握着母亲的手臂说，“等赶明儿你出院了，我就带他来见你。”
吃完饭，挂着点滴的母亲渐渐睡着了，小南蹑手蹑脚地走出病房准备去洗手间，却瞥见父亲赵立辉一个人站在走廊的顶头的窗户边上，沉闷地抽着烟。
在小南的记忆里，父亲是很少抽烟的，不知怎的，看到这副情景，她的心里突然生出些许不妙的感觉。
“妈的情况怎么样？”走过去窗边，小南扶住父亲问道。
“癌细胞扩散到了盆腔，已经没有办法再实施手术，只能通过姑息性放疗来控制。”这简单的一句话，父亲却说得很艰难，作为一个从医二十多年的大夫，他比任何人更清楚朱成碧现在的情况，但也正是因为清楚，他才会深深地觉得无力。
“放疗…控制…”小南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你是说妈现在的情况，很难治好是不是？”
赵立辉沉默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小南忍了很久的眼泪也终于如洪水破堤般地涌了出来。她无法想象，一直在身边默默守护着自己，保护着自己的母亲有一天会永远地离开；她无法想象，家里少了一个人会是怎样的孤单冷清；她无法想象，委屈受伤的时候找不到母亲哭诉的自己，看上去会是多么的可怜可悲……
小南无意识地下楼走出了住院大楼，她的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找个母亲看不到的地方痛哭一场。
大楼外面，满眼的人来人往，他们的脸上偶有喜悦，但更多的是悲伤，生命是如此的苍白脆弱，等到我们想要珍惜的时候，往往已经太迟。
午后的阳光照耀下，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姑娘蹲在大楼门口的草地上，肆无忌惮地嚎啕大哭着，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量。
很快医生就安排了第一个疗程的放疗，渐渐地，小南察觉到了母亲身体的变化，四肢开始变得无力，走路需要人搀扶，精神和胃口也越来越差，小南每天挖空心思做出来的菜，母亲却吃得越来越少。每次看到毫无胃口的母亲硬撑着把饭菜挟进嘴里，小南的心就有如刀绞般疼痛，但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要微笑着劝母亲多吃点……
第一周的三次放疗结束的时候，小南觉得自己都快要崩溃了，可是一想到母亲强忍着痛苦反过来安慰自己的样子，她又咬着牙告诉自己：这种时候，赵小南，你没有资格崩溃！
至于手机，小南终究没有等到思远的电话，就在母亲开始化疗的前一天，小南陪她去做核磁共振的时候忘了关手机，结果出来的时候SIM卡已经被消磁了，用了三年多的手机号和里面存下的百来个号码，就这样被封存在了里面。
作者有话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