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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朗嘲讽地勾了勾唇角:“陛下好大的君威啊!”
“你!”祁欢涨红了脸,重重地吸了口气,冷笑:“朕还可以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君权!”
傅予湛直觉她又要说出什么不妥的话来,上前两步要去拽她的胳膊,却已经来不及了。
“朕瞧着郑太师这位孙儿样貌端正,很合朕的口味,不如即日加封,充盈后宫如何?”
郑朗的脸刷的红了,不是因为羞恼,而是怒的。
一旁的郑太师也给吓得不轻。小女帝虽然手无实权,到底身份在那儿,真要颁了圣谕下来,怎么也不能抗旨啊!
堂堂太师之后,如何能屈居女子之后宫?
他脸色白了白,看向一旁的首辅。
祁欢也梗着脖子看他,听他的裁决。
傅予湛捂着额角,只觉得近来头疼的频率愈发高了。
没有想到郑太师对女皇的排斥已经到了一棍子打死的地步。
默然片刻,他沉声道:“长乐,放手。”
祁欢的眼眶立时就红了。
狗屁的窗户纸,还不是帮着外人欺负她!
呸呸呸!
她咬牙,松开郑朗的领口,一言不发往外跑去。
……
郑太师连忙扶住自己的宝贝孙子,安抚道:“这小女皇委实荒唐了。朗儿莫慌,首辅大人自会管教她的。”
郑朗白着脸点头。
傅予湛看着常魏尾随祁欢转眼拐过廊角,又向常安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连忙也跟了上去。
回头见这边祖孙俩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他揉了揉眉心,道:“太师大人今日是否僭越尊卑了?”
郑太师一愣,正要说话,傅予湛已经抬手制止了他,语气不甚客气:“这传位诏书是先皇的旨意,太师若有不满,大可亲自下去问他,何必为难一个女娃。”
郑太师脸色不大好,哼了声:“你也知道那只是个女娃?凭什么撑起我大祁江山?”
顿了顿,他声音稍低,道:“太傅,老夫也不瞒你。先皇去前,曾召我入府密谈,传位的事,连同你手里那份密诏,老夫都是知道内情的人。先皇属意的到底是谁,旁人不知,你我心知肚明。”
傅予湛神色变了变,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两秒,缓缓道:“太师慎言。事关社稷,不是任由你凭空捏造的。”
“老夫自然不会到处宣扬。但是长乐公主的确不是治国之材,太傅心里可不能忘了真正该忠于谁。”
“太师多虑了。”
傅予湛扔下这一句话,顾不得行礼就往外走。
经过郑朗身边时脚步一顿,平平道:“郑公子不必忧心,陛下九五之尊,这后宫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郑朗脸色一黑,看着他挺拔的背影说不出话来。
第11章
傅予湛原本以为依照祁欢的性子,这会儿功夫都该跑到畿北街了,结果拐过街角,就看见常安挠着头在路口等他。
旁边的小摊棚内,祁欢一手一根筷子搭着碗边,眼巴巴地看着小贩手边热气腾腾的锅,瞧见他还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常安不大好意思地凑到傅予湛耳边,道:“陛下一闻到这馄饨的味道就跑不动了。”
边说还暗自打量首辅大人的脸色。
傅予湛眉眼不动,只是点点头,对他道:“你去将马车牵到街口来。”
“是。”
他这才提步走进这个简陋的棚内,在祁欢对面坐下。
祁欢鼻子翘得老高,一副不搭理人的样子,其实心里略忐忑难安。
这郑太师是谁?先皇在世时都要礼让三分的老功臣。结果她先是把太师骂病了,还扬言要纳了人宝贝孙儿,真是罄竹难书的罪过啊!
祁欢越想越心虚,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人,正好看见他伸手夺过她手中的竹筷。
脸色蹭地一白,利索地抱头矮身,蹲到桌下去了,嘴里还嚷嚷着:“青天白日大庭广众的你不能打我!”
正用热水烫碗筷的傅予湛闻言手一顿,默然。
想起回宫后第一回见面,她也是这幅反应。忍不住反思,自己四年前当真打过她?
而目睹了自家陛下怂样的常魏无语望天,要是拂尘在手多好,陛下一定很想拿它遮一遮羞。
这时,刚捞起一碗馄饨的老板乐呵呵地走过来:“小娘子莫怕,你夫君敢打你,我就替你报官。”
说完又板起一张脸对傅予湛道:“这位郎君实在不惜福,娶了个这么年轻的夫人不好好疼着怎么还打她呢!看你年纪也这么大了,小夫人嫁给你那是委屈下嫁懂不……”
祁欢:“噗。”
傅予湛:“……”
一直到吃完馄饨,他都是面无表情的。放下银子默不作声地领着闷头偷乐的祁欢往外走。
经过万口芳,祁欢眼睛一亮,扯住傅予湛的袖子:“我想吃驴打滚。”
傅予湛:“不许。”
祁欢鼓了一侧腮帮,看了他片刻,道:“其实郑太师的孙儿长得挺合我心意。”
这话半真半假。
郑朗长得确实不错,剑眉星目,有武将的刚毅,又带着文臣的儒雅,回京数月,没有少招姑娘家追捧。
只是这性格过于自傲,祁欢欣赏不来。
如今这么说,也就是句威胁罢了。
果然,傅予湛脸色冷下来:“慎言,这不是由你胡闹的事。”
祁欢满不在乎地撇嘴:“郑太师不是看不起我么,我就想瞧瞧他的好孙儿究竟有什么治国经纬。”
她越说越觉得可行。
郑太师倚老卖老不是头一回了。倘若有个宝贝孙子放在后宫中牵制着,还怕他整幺蛾子么?
啧,想一想后宫中有个郑美人哭唧唧,朝堂上再来个郑国舅泪汪汪,不要太美好哦!
听她得意洋洋地说完,傅予湛沉默了半晌,抬眼:“就为了一个驴打滚?”
祁欢:“……”
“嗯。”
——
傅予湛最后还是进去给她买糕点去了。
他今日没穿官袍,只是简简单单一件杭绸白缀,挂着块玉佩,更像个清俊儒雅的俏书生。
祁欢脸上挂着笑,冲着他的背影挥手,加了句:“我爱吃梅花味儿,记得加糖!”
常魏凑过来担忧道:“陛下,这么逞凶不好吧!”
祁欢撇撇嘴,满不在乎:“横竖要挨训,还差这一个罪名?”
常魏了然:“这就叫虱子多了不痒对吧!”
祁欢一脚踹过去:“虱你妹!”
正午的日头还有几分毒辣,她左右瞧瞧,正好看见那辆马车稳稳停在街口,只是不见常安的踪影。
“走了,去马车上等。”
————
自从当上了皇帝,祁欢一直以为自己往后三十年的使命不外乎是陪大臣叨哔,看面首争宠,外加和傅予湛斗智斗勇。
她从没想过这份坑爹的职业还对她的武力值做出了严苛的要求。
是以当略通武艺的常魏被黑衣人一剑砍倒扔出马车后,祁欢已经预见了自己横尸荒野的下场。
她抱头蹲在颠簸的马车一角,眼前是一柄寒光四溢的长剑。剑的那端毫无意外是个蒙面人。
他看起来从容又淡定,甚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
“这位好汉,敢问你们要带我去哪?”
那人不理她。
“我家中有钱,你们去万口芳找一个白衣青年,价钱你们开。”
仍旧没有应答。
祁欢苦着脸,安静地注意马车外的动静。
过了约摸一炷香,马车外喧哗渐消,眼看就要出城了,到时荒山野岭,毁尸灭迹,野兽分食……
祁欢不敢想了。
她觑一眼身边木头般的黑衣人,一咬牙着往外挪了半寸。
颈边的长剑瞬间抵近两寸,割出一道血痕。
方才还镇定自若的人,这会儿刷地流下泪来,哭道:“破相了啦!”
情绪失控下有些破音,黑衣人似是被她的爆发吓到,迟疑了一瞬,将剑挪开了些。
一个身量修长的男人掀了帘子进来,皱眉:“怎么回事?”
祁欢捂着脖子哭:“他兽性大发,想要欺负我!”
黑布下的脸红了彻底,结结巴巴道:“你胡说!我压根没碰你!”
祁欢意动,不是汴京的口音。
进来的男人目光在她脖颈停顿两秒,在车内坐下了,一把长剑横在手边,气势不凡。
祁欢抽抽噎噎地抹了抹泪,错眼往那人身上打量了一圈,通身黑衣,没有任何令牌信物表明他的身份。
是受雇于人的杀手吗?
那么是谁要杀她呢?郑太师么?还是敌国细作?又或者……
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子骤然前倾——马车停了。
她被那人粗鲁地拖出马车,一瞧,却是在一处荒郊野岭,底下是十来丈高的陡坡。
三个握剑的黑衣人神色肃穆围在她身后。
祁欢曾经在哪本江湖游记中看见过一句话,被挟持的时候一定要努力和绑匪说话,不管人话鬼话,都要让对方没有插嘴的余地。
她还天真地问过良言:“拖延时间吗?”
良言思索半天,道:“或许是趁着能喘气多说两句吧。”
然而现实情况是,她连嘴巴都来不及张,就被人狠狠踹下山坡,一骨碌滚了下去。
头脑放空的那一瞬,她似乎还听见身后那人低哑的轻笑。
不知道做了几个空中转体,祁欢才狼狈地被一棵杉树挡住了落势,但此时离坡底也不过一丈罢了。
金枝玉叶的身子哪儿哪儿都疼。
她挣扎着坐起来,抬头时正好看见三个黑影转身离开,正要松一口气,忽见一抹银光闪过,登时大骇。
苍了天了,这几人是抓她来玩春猎的嘛!
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狼狈地在稀疏的草木间逃窜。
身后疾劲的箭矢裹挟风声嗖嗖落下。有的钉在树干上,有的没入泥地,甚至有一支擦着她的手腕径自将束缚的绳索割开了!
没多久,祁欢就有些体力不支了,躲在一个树洞内大口喘气,胸口因为窒息疼痛不已。
不知过多久,身后终于没有了动静。
祁欢瞄了一眼,那些人已经驾马离开,看起来,那通流箭只是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