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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绡这才喘了口气。
文迎儿从里面走出来,走到霜小跟前,与侍卫们道:“你们放开她吧。”
侍卫们不肯,只怕这疯子又要发疯,但见文迎儿坚定,这才松了手。
霜小腿软脚软,不敢看她,定了半晌仰头:“娘子,我没要害你,我不知道……”
文迎儿忽地跪了下去,对着门口给屋里头拜了一拜,绛绡与霜小急忙扶她,“娘子?”
她站起身,对着霜小道:“我不吃你拿来的东西,就是因为估摸有人要害我,想杀我,却没想到这些人会牵扯到你身上,阴差阳错地让小环吃了那甜饼,因此小环是因我而死,等于是我害死的,你若是要打骂,报仇,都冲着我来。这个凶手我定会找到,一定替小环还了公道!但命是换不回来,就看孔夫人和孔大哥、还有霜小,你们要怎么让我弥补、赎我这罪孽罢。我但听你们的。”随后想了想,补充道:“丧事,一应由我来负担,一定让小环走得风风光光。”
霜小哭着抱住她的腿:“这不关娘子的事……娘子对我好,谁要害娘子,我找谁报仇去!”霜小一边哭,一边继续说,“是我做的那枣饼,早上做的时候,小环就说要吃,我就不肯,还打了她的手……她哭得厉害,我心里也不忍……后来送去娘子那头,一听娘子没吃,我心里还庆幸了下,想着拿回来她也能吃上……我就放在那儿,走去了茅厕,回来一看这么多枣饼她一个人全都给吃了,我还气她没给堂上和我留……,我,我……”
霜小哭得喘不上气,“怎么办,娘子,孔大哥回来怎么办……”
绛绡也在地上喘着气,外面里面一片狼藉。文迎儿瞧见这场面,吩咐侍卫道:“帮着将人抬到床上去,再拨个人去宫门请孔慈监门使,告诉她妹妹的事,让他回来罢。”
说罢亲自去孔宅的净房里,倒水端水入了房内,跪下身来替孔小环擦洗脸面身上。
绛绡见文迎儿如此,也脸面上去帮忙。霜小抹着鼻涕和泪,也都跟了上来。众人将孔小环擦洗后抬上床榻,那张氏仍在地上坐了一会儿,看他们将女儿抬进里边了,她也不管,神情混沌地扶着凳子站起来,又抱着凳子跑到院里坐着去了。
这张氏坐在那地方,先开始没说话,过了片刻问外边侍卫:“你家几口?”
侍卫愣了愣,照实回答,那张氏继续问,“你爹在不?你家有没有女子?你要小心啊……小心这女子……”
那侍卫听得莫名其妙,“我妹妹尚小……”
张氏睁大眼,“那你完蛋了,你爹完蛋了,迟早破落了,遭死啦!俺们家便是破落啦,遭死啦。”
那侍卫嗤一声,见这老母是太忧伤,说得话也糊涂神经,“孔将军是京中高官,哪里破落了?”
张氏道:“那还不是靠我,靠我看着她,替他顶着老天爷。”
那侍卫几个看她神神道道,便都离得远了。张氏一个人坐在门口自言自语。
文迎儿一边默默地将小环身上擦净了,不由得悲从中来。小环与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却因为她死了,这是第一个,会不会是最后一个?万一还有别人,万一是被当成娘家的文家人?万一是冯家人?
崔氏遗孤,到底是个什么罪名,崇德帝姬,到底是个什么名号,怎么一提起来,自己也要焚身烈焰,那么多无辜女人被挖去眼耳口鼻,还得有这七八岁的一个小女孩儿为她送命?
她越想,手心越是发汗,眼下这冰冷的身躯,就躺在她跟前的床上,这血淋淋地就在她面前。
那个从掖庭求救的到底是什么人,还有什么人和她有牵连,她到底该怎么办?一无所知也无从知道。
绛绡这个时候举着灯在小环脸前面,本来娇俏的小脸,稚嫩的皮肤,现在黑沉沉的,嘴唇已经全紫了。霜小一看,哭得更厉害。她趴在小环身上,口里不停地说,“是我做的饼,是我做的饼,小环对不住,对不住,找我来吧……”
外边此时近来报说,“孔副使回来了。”
孔慈大步流星急急奔入院中,他已得到自己小妹的死讯,难以压抑身体里的狐疑。一进门,看见他母亲正在前边院里坐着,登时面上酸楚,过去后,抱住母亲双肩:“娘,小妹怎么了?”
张氏这个时候突然站起来,奔到门口要关门。孔慈莫名,“娘,你关门干啥”
张氏道:“别进去看!那克星!死了还看什么,女人在里边收拾就行了,你回来干什么?”
侍卫急忙上来低声道:“你娘大抵承受不住……”
霜小已经听见声音出来了,一开门,将他迎进来,跪在地上又是哭,可已经只有声音没有眼泪了,她也与张氏差不多的糊涂,口里一直在说,“是我给她吃的甜饼,是我给她吃的甜饼……”
孔慈已被这两个女人弄得心烦意乱,眼下胸腔里头憋着一股闷气悲戚,一把将霜小拨开,奔进屋内去看他小妹。
文迎儿立即给他让开地方,他仔细在灯下瞧自己妹妹,抚摸一遍她脸颊,握了握手,登时痛苦地将小环的手心拿起来,掩在他脸上,狠狠哭了几声,随后放下她的手,大口吸吐了几口气,镇定了心神。
转头问文迎儿,“娘子说罢,我看这些里外的人也说不清楚。”
文迎儿不知道从何说起,只好请他移步另一屋内,将自己的身份,这两日的事,再到霜小的甜饼一一据实给他说了。
孔慈听完,细思良久,文迎儿见她几次忍住面部的抽搐,稳住让自己不为小妹再伤,最后突然双腿曲下,为她拜服,口中喊“拜见崇德帝姬。”起身之后,立时道:“我会尽早将我母亲与霜小送走,不拖累帝姬,小妹之死,为奸人所害,我自当求得真相为小妹报仇,帝姬既然在水火之中,万求和冯老弟能自保,咱能有何帮的,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但这会儿,我得先将小妹的丧失办了。”
文迎儿现在当真是想让这孔慈将她痛骂痛打一顿才好,但偏偏这人深明大义,根本不与她计较,说完就起身出去照顾她妹妹换洗了。他将绛绡也声赶出去,随后便要关里间的门。
霜小还在门口跪着,孔慈正要关门,看见她这颓丧快要死了的模样,立即走到她身边去,蹲下来握住她手,“是你做的甜饼,但是下毒的是别人,我知道你做不出来,没人怀疑你。”霜小愣愣地看着他,不相信他说的话。
孔慈稳住心绪,柔声跟她说,“还有的忙的,你去帮我劝住娘,别让她做傻事。”
霜小:“是我做的甜饼,不是我下的毒?”
孔慈:“嗯。”
霜小:“那不是我下的毒,毒怎么在甜饼里?”
孔慈:“有坏人。”他将她扶起来,“你能不能看住娘,别让她失了心,干出点啥来。”
霜小虽然仍然发愣,还是点了点头。文迎儿在侧边看见,知道她只要心上有了事,就能清醒过来。孔慈是个男人,凡事顶得住,想得清楚。
霜小:“那你还娶不娶我了?……我本来,本来做甜饼给娘子,是想让娘子给我主婚事……”
孔慈顿了一会儿,此时他怎么可能想这个事。但就这么一顿,霜小立即眸子黯了。
孔慈看她立刻颓丧下去,迅速道:“等办完小环的丧事,过了这段丧期,咱们就办。”
霜小心里惦记着这个事,现在心里稍稍缓了些,哽着说,“那能不能不在这儿办,这儿伤心。”
孔慈道,“卖了这宅子,重换一个,不行回河东去,不在这劳什子地方待着。”
两人还在互相安慰,文迎儿便与绛绡退了出去。张氏又已经坐回门口了,文迎儿盯了她一会儿,对张氏道:“夫人节哀。”
张氏道:“哀,哀。”
文迎儿总觉她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留了几个侍卫在这里帮衬、捎话,便先回去了。后头丧事一应置办,也有不少,再加上其他,越发沉重了。
……
冯熙此回入宫痛陈那管通与谢素的罪责勾当,官家已经拿着卷宗看过了,倒是沉默不语,只摆摆手让他出去。
一出宫门,倒是被一个稀客给拦住,那就是当朝三皇子韫王。
这韫王一向作儒官博带的打扮,他是官家最得意的儿子,哪儿哪儿都和官家如出一辙,还是从前官家心头所爱明节皇后之子。与如今的太子——已故那原配皇后所生的大儿子,可不能相比较。
官家的原配为早先太后所立,那时官家还不过是个端王,才十二三岁,就娶了那十七八的大女,生得一儿,所幸她早死,若不然对着她的脸,怎的当他那时的逍遥王。
冯熙知道,官家恨不能立刻把太子给废了,将他这爱儿拱上皇位去。
韫王英俊潇洒,眉眼也像极了官家年轻时候,文采画艺皆是一流,还有状元登科之经历,不过是因他是王,因此把那状元让了出来。说他不适合做皇帝,宫里一众爱舔官家屁股的佞臣们可不答应。
只有韫王登基,这些佞臣才能稳住自己如今的地位,只有选出一个丝毫不会改变现今局面的皇帝,对他们才是最有利的。
韫王笑道:“冯提举可愿意前往茶楼一叙?”韫王后头站了一群提刀侍卫,虎视眈眈地瞧着他,冯熙行礼:“韫王相请,哪敢不从?”
到得那李福茶楼,正在贡院街上,冯熙随其马车前往,一掀开帘子便知道这是韫王自家的产业。
下得车来进了茶楼,果然那里里外外的小二也都不是一般人,举手投足透露着武人的气质。
韫王倒是开门见山,直接抛出几个御史的弹劾折子给冯熙看,冯熙接过,上面都是御史所拟冯熙的捏造罪状,虽然是捏造,但也都不是空穴之风,譬如有人发觉他在江南评判时突然受伤消失一段时候,比如带着妻子上马行街,诸如此类,再往前追溯,便越列越多。
跟他谈起了条件:“这现有的罪状,也能让冯提举拖了这身衣裳,在大理寺坐一段时间牢房。若是你蹲了牢房,便想一想外面将会有什么风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