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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云深处帝王家-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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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荀子衣晃晃荡荡地从席上走出去。众人见主人已走,再互相聊一会儿,大约半个时辰后天已经全黑了。
  蓝怀吉等人招呼宾客离去,冯君也与文迎儿站了起来准备打道回府。正走到外面去,黑暗中那小蓝礼走过来,“娘子留步,帝姬还想请您过去说两句话。”
  冯君瞥一眼,“我在马车上等。”说罢先出去了。蓝礼带着她顺着廊上往深处走,越走越深,文迎儿问:“这是要去哪儿?”
  “帝姬卧房在东厢,要穿过中间花圃。”
  文迎儿警觉:“帝姬有什么话要跟我说,你能透露一点儿吗?”
  蓝礼停下来,闪着眼珠道:“我们帝姬思念前段时日过世的崇德帝姬。姊妹情深,娘子别见怪。帝姬一月间已陆陆续续请来十来个长得像崇德帝姬的女子,有的是像您这样的娘子,有的年岁都不太符,只是像,帝姬就会请来说话、赐银子。”
  文迎儿奇怪,“我怎么会像这么多人,方才管事勾当又说我像娘娘。”
  蓝礼答:“是一回事,那位娘娘就是崇德帝姬的母亲,因为都逝去了,所以我爹还有帝姬都时常怀念,帝姬也常常会叫我爹在跟前,给她讲以前的事。”
  “那为什么帝姬对我夫君的事也清楚?”
  蓝礼笑:“这话说的,帮帝姬找人的都是皇城司的人,别说娘子你,就是其他那十几个像崇德帝姬的,他们家里的事帝姬都一清二楚。就因为长得像崇德帝姬,已经有三四个家里男人封了官职了。我猜,您的夫君也很快会脱离牛羊司。”
  “照你这么说,韵德帝姬当真姊妹情深成这样。”
  “唉,也不算稀奇吧,我们帝姬也是跟官家学的。官家爱重刘文妃,后宫纳了不知道多少个长得像刘文妃的女子呢,这些人的父兄也全都……”
  他赶紧拍自己的嘴,知道自己说多了。后来一言不发带着文迎儿走,等到出了花圃,前边就是帝姬所住的东厢,蓝礼道:“娘子稍待,我前去通报。”
  小蓝礼很快向里面跑去。文迎儿站的地方正是个暗处,她正准备走到亮些的地方等,才迈出一步,后面突然伸出一只胳膊捂住她的嘴,往花圃深处大力拖拽去。
  

  ☆、荒唐

  这个人的手滚烫,文迎儿使出全身力气挣扎,那将她拖拉的男人虽是男人,也没料到她看似瘦弱的身躯竟有这么大反抗。这时候文迎儿牙齿一咬,那人瞬间收手,愣愣地瞧着她。
  文迎儿回头一看,竟然就是荀子衣,本来还想大叫,看他一副失魂落魄的醉酒模样定立在那里没再碰她,随即退后几步。
  “你穿这身衣裳真好看。”
  荀子衣的眼睛泛红血丝,莹莹亮亮的湿润,醉酒的人眼眶都是那样。他有些站不稳,却也不跌倒。
  文迎儿道:“您节哀顺变,我不是小夫人,驸马可别过来。”
  荀子衣喘息得厉害,却没动:“真好看,真好看,我请造作所为我做了半年,每即入宫都会一询,但凡造作所的勾当们说赶得上时日,我便高兴地分拨金银给他们。那段时日这是我唯一的指望,我看过花样,花样也是我请造作所绘制了几个月我才满意的。于我而言钱缗数万算得了什么?”
  文迎儿看他疯疯癫癫,便想瞅着机会逃跑,这个时候只能安抚他不要激动,“小夫人会明白驸马的良苦用心,但我是文迎儿,牛羊司冯熙的妻子,我是帝姬请来吃宴的。帝姬还邀我说话,我不能久留了。”
  荀子衣摇摇头:“寄情于一件衣裳,好像有点可怜。但是今日让我等到了,我会请画院最好的画师将今日的你画下来,放在我胸口里,妥善珍藏,至死不休。”
  听这话意思还是将她当做了死去的小夫人,要缅思一辈子,言辞是唏嘘了些。但文迎儿内心对他同情不起来。毕竟帝姬才是他的正妻,观今天荀驸马纵容姬妾招摇,宴席全程也都没有正眼看过帝姬,令外人看了家丑,这个结果只能是自找的。文迎儿道:“荀驸马若是平时尊重帝姬,就不会有今天的惨事了。”
  荀子衣趁着月色望过去,红袄的领子与袖延泛着金线的明光,上面所绣的繁复纹路他都抚摸过成千上万次,眼见她穿着胸口起伏,袖缎在微风中略略摇摆,被风一吹,反而清醒了。
  “你一向知道我是个畏缩之人,不敢失去权势优渥和驸马地位,”荀子衣踉踉跄跄地自嘲,“所以我被灌了这种东西,也不敢碰你,即便我想得都疯了。我现在又要逃跑,我这逃跑姿势你是最熟悉的。”
  话越说,文迎儿越听不懂,但荀子衣没有给她太多机会思考,就拔腿向花圃另一侧跑去。
  身后突然亮了起来,是帝姬院内数个武臣举灯笼追出来,追到花圃看见文迎儿独自站着,便道:“驸马呢?”
  荀子衣踩草逃跑的脚步就在前面,那几个武臣迅疾追出去,但很快便听见一声马嘶,再来便是马蹄笃笃响起向外奔出。
  “叫堵门,拦住他,快!”
  文迎儿莫名其妙之中,一班内侍与婢女们纷纷罗列在周围。那小蓝礼与蓝怀吉都急匆匆走过来开道,过得片刻,韵德帝姬也走到她身后。
  文迎儿赶紧跪下,那韵德帝姬俯视着她:“方才驸马对你做了什么?”
  “回禀帝姬,驸马说了一些奇怪的话,然后就往外面跑了。”她微微仰头,余光瞥见韵德眼神犀利不悦,再瞥一眼小蓝礼,那蓝礼正给她使眼色。
  文迎儿仔细一思,这不太对。怎么武臣与帝姬还没赶到就知道花圃里是驸马,这么黑的天,周遭又没人,微风吹着那荀驸马的声音连她都有点听不清,他们又怎么分辨出来的?而且这帝姬一出来就问驸马对她做了什么,为什么会先问“对她做了什么?”
  蓝怀吉上前一步,低头道:“娘子好好说,仔细说,刚才驸马是不是借着酒意,要对你强行意图不轨?是你据死反抗,蓝礼阻挡他不得,只好急急向帝姬求援。方才情形是如此吗?”
  文迎儿盯着蓝怀吉的眼睛,突然想起蓝怀吉说的那句话:“只要不拂了帝姬的面子就没事。”
  这时候她才领悟,原来“不拂帝姬面子”的事不是在大堂上,而是在这个花圃里,这大约是个陷阱,她是诱饵,等着荀驸马跳进来。
  这个花圃的花都较矮,周遭没有大树后头藏不了人,外面又是大道和院子,因此武臣们即便埋伏也只能从院墙里赶过来。荀子衣方才说了几句长话,实际上没有废多长时间。那些武臣没有立刻出来,大约是想等到他真的对她做了点什么——或者至少拉扯一下衣服,让她发出点声响,他们才出来将他抓个正着。
  可荀驸马既然知道有陷阱,为什么又要往里跳呢?
  “快说啊。”梁怀吉催促她。
  文迎儿不想撒谎,那就只能把荀子衣将她嘴捂着向后拖拽仔细渲染了一遍,然后余光扫见梁怀吉与韵德对这个说辞都较满意,就停了下来。
  韵德又问她:“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文迎儿如实招来,只是略去了“所以我灌了这种东西也不碰你”这话,她感觉这句有蹊跷。
  韵德冷笑:“果然拿了这个小斑鸠,是等于拿了他半条命。”
  前去追赶的武臣气喘吁吁地跑回来报:“驸马已经逃出门外了,应是与管家与看门的家丁早有部署。”
  韵德思了思,“算了,他跑了就跑了,我明日会回禀官家。当着我的面奸/淫良家未遂而潜逃,如果这样都不能让官家让我与他分开,我就和崇德一样,在官家面前撞死!”
  文迎儿心里一惊,荀子衣说的“被灌了东西”,是不是酒里被灌了药?难道韵德所说的“奸/淫良家未遂”,实际上是存了让荀驸马“奸/淫良家被当场捉住”的心吗?
  “本位今天也没什么精神说话了,这些丑事你就当没看见吧。我过几日请你来叙茶。”
  韵德表情很是失落。没有逮到一个她设想的场面,她自然是提不起兴致的。她摆摆手,让梁怀吉送文迎儿出去,随后由人搀扶离去了。
  梁怀吉一脸严肃地送文迎儿出去,不再如刚才那番慈颜悦色了。看来都是为了刚刚那一出好戏而装出来的。
  文迎儿了然这一点,也绷着神经尽快往外走。快出门时梁怀吉说:“如果外面传出什么话,便算是冯家传的,你知道了吗?”
  “知道,”文迎儿瞪着眼睛盯他:“如果刚才驸马将我玷污了,那冯家又会怎么样呢?”
  “自然会给予体恤。”
  “那我呢?成为驸马奸/污案子里面一个没了清白的人证?”
  梁怀吉没料到她这么咄咄逼人,于是道:“娘子说什么胡话,你现在不是清清白白吗?”说着靠近一些,声音低低道:“我方才也着力强调你是‘剧死抵抗’,请娘子明白我的苦心。我父子没有害你之心,但你今日实在是撞在了帝姬设的捕鼠夹子上,我们但愿的是帝姬不叫你再去为这事作证,便万事大吉,若是再去冯宅唤你,你可要有个心理准备。”
  梁怀吉说完四下看看,要回头走,又忍不住补充:“今次娘子被邀请,是由于这张脸。说好听了是我们帝姬念想崇德帝姬,才到处找与崇德帝姬长相肖似之人前来约见,说难听就是皇城司怀疑崇德帝姬没有死,于是四处搜捕崇德帝姬的踪迹,然后再给我们帝姬来验人。娘子今天能出这个门,是因为虽然长得有些像,却言行举止都不符,若不然连出门都不容易咯。老奴说得太多了……也不知为何要说这么多……唉,祝娘子好运吧。”
  文迎儿目送梁怀吉佝偻着身体匆匆回去,一时心思冲击,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想法。仰头看一眼这黑暗之中的高门高墙,竟觉得如此恐怖,于是快步上了冯君的马车,一听见马蹄的声音,才终于松散下来。
  ————
  韵德坐在卧房里发了很久的呆。
  这个文迎儿形销骨立,眼睛无神,也无脾气,不像是她记忆里的十四妹崇德。她甚至不是最近一个月里抓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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