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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朝她看去,都有些受惊。
钱良媛穿了一件大红缀满了金铃的舞衣,那件舞衣布料少得可怜,露出了她整个腰腹,仅仅遮住双胸。
两边肩膀上,只有两块轻薄短小的布料,一动起来两只雪白的胳膊就露了出来。
下身远看还寻常,近看才发现那裙摆在两侧开了极高的叉,露出了一大片大腿的肌肤……
这样暴露的装扮,是这些高贵的皇室女眷完全无法接受的。
钱良媛丝毫不觉,她在太子面前跳胡舞的时候,穿得比现在更少。
随着一声胡笳拍响,她左手高抬过头顶,右手在腰系翘起,臀部尽力一扭,一阵金铃声哗啦啦地响起。
抖腰、扭臀、甩胯。
一个个豪放热辣的动作,越看越让人难以接受,有些女眷无奈地低下了头。
就连卫皇后,都忍不住别开了眼。
这舞看着,实在有些辣眼睛。
钱良媛却跳得极其高兴,时不时还朝上首抛去一个媚眼,就如同她在太子面前时那般。
就在她胯部一张,手臂妖娆地从自己脚尖抚到胸口之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这跳的是什么东西?还不快停下来!”
胡笳乐声戛然而止,钱良媛一时动作收不住,摔倒在了台上。
她趴在地上抬起头看,只看见一只明黄色绣二龙抢珠的丝履……
连卫皇后在内,众人齐齐起身离座,行了一个万福礼。
“圣上万安。”
钱良媛也想爬起来行礼,无奈舞衣穿着一便,一时竟没能爬得起来。
眼看自己挡了圣上的道,她灵机一动,朝着一旁滚去。
金铃之声嘈杂响起,不知是谁噗嗤一声笑了。
沈风斓用余光看向圣上,萧贵妃穿着一袭水红的宫装,姿态端庄地搀着圣上的胳膊,一同朝上首而去。
她没有给卫皇后行礼。
因为圣上顺势拉着她,在自己身旁坐了下来。
“都起来吧。”
圣上的声音略显苍老,含着一股不悦的怒气,叫众人心悬。
沈风斓飞快地抬头一扫,见圣上约莫五十上许的年纪,面容端正威严,想来年轻时也是一个美男子。
而萧贵妃一笑,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必定是椒香早早跑去请她,她又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说服圣上一同前来。
“你。”
圣上把手伸出,一指,众人都下意识地抬头——
原来指的是地上的钱良媛。
“你是哪个舞坊的舞妓,谁把你弄进宫来的?”
钱良媛跪在地上,低着头慌乱道:“回圣上,妾身不是哪个舞坊的,妾身是太子殿下的良媛钱氏。”
圣上的眉头皱紧,打量着她衣不蔽体的模样,眼底露出嫌恶之色。
“竟然是太子的姬妾,还是个有名有姓的良媛?你身为太子的姬妾,在这里当众衣不蔽体,作淫乱之舞,该当何罪!”
他在食案上重重一拍,钱良媛唬得连连磕头。
萧贵妃心疼地牵起皇上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揉了揉,边揉边道:“圣上消消气,臣妾给你揉揉,切莫气坏了身子。”
钱良媛大呼,“妾身不敢了,妾身再也不敢了!是皇后娘娘……”
卫皇后一记锋利的眼刀下去,钱良媛连忙改了口,“是沈侧妃!都是沈侧妃让妾身跳的,不是妾身自愿的!”
圣上眉头一皱,正要开口,沈风斓已经站了起来。
她身姿亭亭,犹如青松,不疾不徐地站到正中,朝上首袅袅一福身。
“妾身晋王侧妃沈氏,见过圣上。”
圣上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想看得更真切一些。
他就那样看着,沈风斓也那样半蹲着身子,一动不动。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座中一片静默,圣上未曾开口,有谁敢说话?
众人都为沈风斓捏了一把汗,总觉得她下一秒,身形就会晃动。
若是在圣驾面前倒了下来,像方才钱良媛那般,那不仅是丢人的事,更是大大的不敬。
可沈风斓不知如何练就的功夫,稳如悬崖上的一棵青松,岿然不动。
自有一股泰山崩于顶,而面不改色的气度。
良久,圣上这才开口。
“平身罢。”
沈风斓直起了身子,像是丝毫没意识到,方才那一福身时间太久的问题。
圣上缓声道:“这钱氏说,是你让她跳的胡舞,你怎么说?”
卫皇后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沈风斓回了她一个轻笑。
“回圣上,是皇后娘娘命妾身跳一曲胡舞,妾身不肯从命。以为此舞乃是敌族之舞,京中仅有酒肆舞坊的舞妓才会跳,不应该由皇室女眷来跳。”
她有一说一,众人万万想不到,当着卫皇后的面,她竟然半点也不肯委婉。
她就真的不怕得罪卫皇后?
只听她接着道:“钱良媛自告奋勇要为妾身演示,说是皇室女眷也可跳此舞,太子殿下还时常夸赞她跳得好。”
从卫皇后又牵涉到太子,众人听得不由心惊。
这沈侧妃,简直比晋王和萧贵妃更嚣张!
她一个区区侧妃,有什么资本,敢这样不把卫皇后和太子放在眼里?
圣上听罢冷冷一哼,“钱氏,沈侧妃说的可是事实?”
钱良媛不知如何应答,只好抬头去看卫皇后,圣上立马顺着她的眼光也看向卫皇后。
后者心头一惊,强颜欢笑地解释道:“原是女眷春宴的小把戏,谁知道宫女竟然把胡舞这一项也写进去了,是臣妾监管不严。”
圣上冷漠地把目光移开。
“既然你不说话,那就是默认沈侧妃说的是事实了?像你这样的女子,也配做太子的良媛?朕看你连做洗脚婢都配不上!”
“来人,把这个钱氏赶去守皇陵,这种大庭广众丢人现眼的东西,不配在宫里待着!”
皇陵?
那是宫中犯了错的宫人被发配的地方,据说凄寒无比,还时而有鬼魅出现。
凡是被罚去守皇陵的人,几乎就没有一个活着回来的。
不是病死,就是吓死。
钱氏瞬间泪如雨下,愣愣地看着皇后,“皇后娘娘救救妾身,皇后娘娘……”
卫皇后面色难看,恨不得堵上钱氏的嘴,不让她口中再喊出自己的名来。
钱氏被侍卫拖下去,因为衣裳太过轻薄,侍卫不敢触碰她身体,只能拖着她的两只手。
她整个身子背靠地上,拖行之中因为挣扎,在地上留下了一道蔓延的血迹。
令人看了不寒而栗。
圣上仍在气愤,“怪不得太子耽于淫乐,原来他身边有这等狐狸精在,怪不得不思进取!你——”
他看向卫皇后,“你这个母后是怎么当的?太子身边的良媛,你竟然就随随便便找这种东西来当吗?”
卫皇后被圣上当头一骂,连忙跪地请罪,底下自太子妃起,一众人都跪下了。
只有沈风斓仍然站在殿中,身形笔直,面上带着嘲讽的微笑。
圣上的目光不自觉就转向了她。
“还有你,沈侧妃,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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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妾身知罪!”
沈风斓当即跪下,广袖一展,双手交叠在额前。
她一拜到地。
“皇后娘娘下令让妾身跳胡舞,妾身拒不听命,此为罪一也。”
“明知胡舞是敌国之舞,妾身未能劝阻皇后娘娘的雅兴,此为罪二也。”
“明知胡舞衣不蔽体,妾身未能阻止钱良媛出来现眼,此为罪三也。”
“凡此三罪,请圣上明察。”
沈风斓这一番话,把太子妃等女眷听得一愣一愣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她嘴上句句说自己有罪,实际上把这桩桩件件,和自己的关系都洗清了。
圣上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好个伶牙俐齿的丫头,像是沈太师的千金。”
沈风斓飞快地一抬头,圣上的眼底有些许赞赏之意。
她松了一口气。
“圣上谬赞了,风斓愧不敢当。”
有人受到斥责,有人得了夸赞,这鲜明的对比让人尤为尴尬。
卫皇后跪在地上垂着头,咬紧了一口银牙。
当此时,一直坐在一旁未曾开口的贤妃,忽然起身一福。
“圣上,沈侧妃从前在闺中,就素有才名。我们这些人没见识过,今日偶然凑在一处,便想见识见识也偶一为乐呢。”
圣上看她一眼,点了点头。
“是啊,朕也记得,沈太师的女儿并你们平西侯府的女儿,在京城中合称双姝。”
沈风斓心底翻了一个白眼。
怎么走到哪儿,都有人要在她的名字后头跟上一个汪若霏?
这不是替她招恨呢么?
贤妃谦虚地笑了笑,“臣妾那个鄙陋的小侄女,难为圣上还记得呢。那个丫头上回觐见皇后娘娘,便说要在女眷宴会之时弄些新鲜花样,没想到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们,还就当真了。”
沈风斓心中一凛。
贤妃的话,初初听来是在夸她,其实是顺着圣上的话头说。
再说到后头,借着圣上提起汪若霏,不显山不露水的,就为卫皇后撇清了干系。
她忽然联想到了,轩辕玦曾说,宁王是依附太子的。
那后宫之中,贤妃也是依附卫皇后的吗?
圣上面色稍霁,不知是相信了贤妃的话,还是给她一个面子。
“起来吧,你是一国之母,做什么动不动就跪下?可还有一点国母的风范没有?”
宫女搀扶着卫皇后站了起来,萧贵妃笑吟吟道:“皇后娘娘身边的宫女,还真是尽心。娘娘手一动,宫女早就迎上去搀扶了,何其贴心。”
卫皇后脊背一僵。
萧贵妃看似在说她身边的宫女伺候周到,实际上是暗示圣上,宫女会把胡舞写进纸条里,是揣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