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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了一身家常中衣的男子站在床前,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沈风斓。
偌大一张千工床,她不偏不倚地睡在了正中,是真不打算让自己来“洞房”了?
轩辕玦蹙起眉头,这个狼心狗肺的女人竟然还睡得着,一点也不为腹中的孩子着想。
他绝不能让这个孩子,成为他淫辱良家妇女的罪证。
方才对沈风斓不理不睬,只是吓唬她一番罢了,好叫她收起太师府千金的派头。
他又对着床上比划了一番,越看越觉得躺在正中间的沈风斓碍事。
正好,他不喜和陌生女子同床共枕。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毫不客气地掀开了那床蚕丝鸳鸯被,把沈风斓抱了起来。
睡得正熟的女子香腮带赤,被放在硬邦邦的木榻上,嘟嘟囔囔了几句梦话。
轩辕玦颇为满意,好心地丢了一床绸被给她,而后自顾自地躺到了千工床上。
噗——
床边的龙凤红烛脆弱地摇晃了一下,便被他吹熄了。
在隔间偷听寝室内动静的浣纱和浣葛,两眼一抹黑。
怎么连烛火都给灭了?
又偷听了许久,男子均匀的呼吸声轻轻地响起,隔间里的两颗心这才放了下来。
浣葛打了个呵欠,对气息的声音说道:“咱们也去睡吧?”
浣纱伸手卸了耳环,朝她点点头,忽又想起了什么来,凑到浣葛耳边吩咐了几句。
浣葛一脸失望,“啊,又要那么早起啊……”
第37章 喜帕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
沈风斓只觉脊背上有钢钉扎着那般,硌得她单薄的背疼痛不堪,偏又怀着身孕不敢随意翻身。
醒来之时身上已睡出了汗,双眼朦胧一眨,便见衣冠楚楚的轩辕玦手持一把锋利的匕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匕首的寒芒让她一下子从昏沉中清醒了过来。
“你要做什么?!”
她直起上身警惕地盯着轩辕玦,一面挪动身子,慢慢将背脊靠在墙上。这才发现她昨夜睡的是坐榻,怪不得如此坚硬。
轩辕玦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这是什么怪样,以为自己要趁她睡着杀了她?
真要杀她何须这般偷偷摸摸,头发长见识短的妇人,还真把自己当成卑鄙无耻之人了!
“今日要进宫拜见,宫里的嬷嬷过半个时辰就要来收洞房的喜帕了。”
他手指抹过匕首的刀背,“难不成要在本王身上割一刀?”
原是为了喜帕上的落红……
沈风斓松了一口气,面上有些讪讪的,“殿下不必担心这个,妾身有法子弄到血,也不必伤人。”
他追问,“怎么弄到?”
他是真傻还是装傻?都做出娇羞样给他看了还刨根问底做什么?
沈风斓硬着头皮答道:“是妾身的侍女浣葛,这两日她正是小日子。”
轩辕玦嫌恶地扭过了脸,“谁要听这些脏事。”
到底还是将匕首入了壳,也不似要杀人一般打量她了。
脏个屁!
古人视女子经血为不洁,这十足十是愚昧思想。
沈风斓只好露出傻子一般的笑容,假装不是他自己要听的。
睡在隔间的浣纱和浣葛听到里头的说话声,忙行动了起来。一个在门口看着不许人进来,一个迅速进来毁尸灭迹。
沈风斓怀有身孕,昨夜他二人必定不曾圆房。
——这点决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沈风斓才起身,浣纱快手快脚地将坐榻上的绸被收了起来。
一面收一面在心中大骂轩辕玦,好个没良心的爹,自己睡床叫我们小姐和腹中的小少爷睡这硬榻!
收完了又把坐榻抚平,不能叫人看出上头有人睡过的痕迹。
又转而到了床边,将一对鸳鸯枕都揉皱了些,这才拾起了床上素白的喜帕,拿去让浣葛伪造证据。
做完了这一切,浣纱裙角带风一般一溜烟又出去了。此时房门外响起了轻微的对话声,似乎是来服侍轩辕玦起身的丫鬟和浣葛起了争执。
她将喜帕放在浣葛的卧床上,旋即走了出去和那几个面上有不豫之色的丫鬟说话,浣葛则趁着她们说话溜回去寻那块喜帕。
“这是怎么说的?我们是服侍殿下的人,你们是服侍侧妃的,凭什么拦着我们?”
说话的丫鬟容长脸,有一只略显圆润的鼻头,本应是憨厚的面相,眼神却十分气势凌人。
浣纱只做没看见一般,笑着解释道:“不敢不敢。只因为我们家侧妃娘娘新婚之夜难免害羞,殿下正和娘娘在里头说话。我怕诸位贸然进去殿下怪罪。”
那些丫鬟的确是隐约听得里头的说话声,料着轩辕玦醒了才要进去服侍的,浣纱这样一解释,她们就犹豫了起来。
那容长脸的丫鬟不服输道:“你骗谁呢?打量我们不知道,殿下哪里就稀罕你们家……”
她的袖子暮地被旁边的丫鬟狠狠一拽,剩下的话吞进了口中。
浣纱仍是谦和有礼,不卑不亢道:“姐姐说的话我听不明白,我是一番好意罢了。”
估摸着浣葛那处大约弄好了,浣纱笑着让开了挡在门口的身形,“既然不信我,那便请进吧。”
容长脸丫鬟当先挤了进来,狠狠地瞪了浣纱一眼,扭着身子便往寝室而去。
落在最后的一个丫鬟对浣纱一笑,“姐姐莫生气,那玉凤姐姐向来是这副性子。”
浣纱一看,正是方才拉了玉凤袖子一下的丫鬟,心中便生了三分好感,“姐姐客气了,未知姐姐怎么称呼?”
“……玉丹。”
两人最后进去,玉凤等人服侍轩辕玦洗漱,浣葛服侍沈风斓在屏风后更衣,浣纱往床上瞄了一眼,沾着猩红血迹的喜帕已铺上了。
不多时外头果然传来了消息,宫中派来的嬷嬷进到静清院,见到已熟悉更衣毕的轩辕玦和沈风斓,忙忙道喜。
“老奴恭喜晋王殿下,恭喜沈侧妃了!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
地位再尊贵的人,在新婚之喜事上被人这样恭贺几句都是要收下的,轩辕玦勉强地一点头,“劳动嬷嬷了。”
谁都知道最受圣上宠爱的晋王殿下受了斥责和冷落,看来迎娶这京城中最有声名的沈太师千金,也解不得他的惆怅。
那嬷嬷不再多话,一双老眼只往那红绡帐中瞧去。
玉丹会意地上前去撩起了帐子,取出那块沾着落红的喜帕,双手捧着送与那嬷嬷去。
沈风斓见状故作娇羞地低下了头,心中担忧那老道的嬷嬷会不会看出破绽。
那婆子也不害臊地翻来覆去看了两遍,看得沈风斓的心都提了起来,她才抬头笑道:“恭喜恭喜,老奴这就回宫复命了。”
这关算是过了。
按例他们一会儿还要进宫去拜见圣上,以及皇后这位嫡母、萧贵妃这位亲母。
沈风斓未曾进过宫,轩辕玦这样一个失了宠的皇子都有那么大架子,也不知那三位会不会为难于她……
她这般想着,一眼撇过轩辕玦的方向,见他穿着一袭绛紫云纹蟒袍,质地华贵熠熠生辉,腰带上还挂着明黄珠络的透碧东陵玉麒麟。
这般精致华贵的打扮,倒显得沈风斓这一身丁香色广袖襦裙简薄了。
她不由轻轻摇头一叹,谁想轩辕玦竟然听到了,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看向她射出凌厉的眼刀。
他几乎是一字一顿道:“你瞧着本王摇头叹气,是何意?”
第38章 拒见
从前的轩辕玦是不会在意旁人的眼光的,他自幼遍观群书一目十行,众多皇子无一人及得上他聪明乖觉。
又兼容貌出众极肖乃母,最得圣上欢心。
这也养成了他孤高自许目下无尘的秉性,他随行恣意起来,就连御书房的藏书奏章也是可以随意翻阅的,圣上也从未喝斥过他。
所以此番遭人构陷圣心冷落,他才这般愤恨难平。
他现在最不能容忍的,就是旁人异样的眼光,嘲笑他或是讥讽他。
所以昨日的婚礼他尽了礼数不得罪沈太师便罢了,早早装醉避开那些人也少受些气。
玉凤、玉丹等服侍轩辕玦的丫鬟吓得齐齐跪地,殿下近来脾气甚是不好,动辄说话就这般阴阳怪气的。
她们都跪下了,浣纱和浣葛也只得跟着跪下,一时室中气氛肃然。
沈风斓虽不害怕,这种时候也犯不上去触霉头,便低头福了福,“殿下息怒。妾身不过是叹殿下这一身过于华贵罢了。殿下才受了圣上的斥责,如今打扮得这样招摇去面圣,实在不妥。”
单说他腰带上那块东陵玉麒麟,便是罕见的天竺进贡之物。
轩辕玦想到那日在御书房萧贵妃脱簪待罪的意味,心想着这沈风斓算是有他母妃的半点见识。只是嘴上不饶人地鄙夷道:“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家就知道穿戴上留心。”
沈风斓自认为已经尽了为人妻妾的责任了,也不管他听不听得进去,只含笑道:“殿下责怪得是。妾身觉得屋里有些气闷,先到府门处恭候殿下。”
一通行云流水无可挑剔的礼,沈风斓扶着浣纱的手,慢慢地向着院外踱步而去。
轩辕玦瞥了眼她的背影,那身浅浅的丁香色似一团轻烟,不算华丽,却看得人很舒服。
他顺手摘了腰上的玉麒麟,随意丢到了一个跪在地上的丫鬟身上,“赏你了。”
玉丹被砸得手上吃痛,定睛一看才发现是这个宝物,顿时喜不自禁。
她正要谢恩,边上伸出一只手来夺过了玉麒麟,一道娇声道:“谢殿下赏。”
玉凤手里紧紧攥着那只玉麒麟,望着玉丹一脸得意……
沈风斓踱步到府门处时,见换了一身浅紫色祥云绸面直裰的轩辕玦已站在那里了,面色有些不豫。
她忙赶了几步上前,行礼告罪,“没想到殿下脚程这样快,是妾身慢了。”
她是靠脚走过来的,想着多动动对孩子有好处,轩辕玦多半是坐轿来的才有这么快。
嘴上告着罪,她心里却偷笑着,这晋王还算有点脑子,听得懂好赖话知道换身衣裳。
轩辕玦待要斥责她,想着今日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