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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给他送些吃食,或是送她亲手绣的衣裳鞋袜,百般殷勤。
以至于仆人都熟识她了,对她格外客气。
沈风楼和陈执轼对视一眼,顿时有了默契。
“老詹,你这新宅子好看得很,我们四处逛逛,一会子再回来。”
两人说着,一同起身。
不等詹世城阻拦,便朝府中的花园而去。
正当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少女笑面灿如春花。
“老詹!”
南子衿比起她姐姐南青青,活泼开朗许多,走路的时候恨不得跳起来。
她就像一个人偶娃娃一样,容貌精致秀气,无忧无虑得不真实。
昔日的南青青,约莫也是这样的。
她手上提着一方食盒,想来里头装着什么点心,香气已经飘洒了出来。
这香气闻起来,像南青青给他做过的南瓜。
“你来啦,快坐。”
詹世城说着,命那几个侍立一旁的姬妾,去倒茶上来。
那几个女子忍不住,多打量了南子衿一番。
只见是个容貌妍丽,举止活泼可爱的姑娘,看起来和詹世城很熟稔。
没听说过,他有姓南的亲戚啊!
再一思忖,终于想起了詹世城拦东宫花轿之事,拦的正是如今福王的南侧妃。
顿时恍然大悟。
想来眼前的小姐,正是南侧妃的胞妹南子衿。
那几个女子都涌了下去,南子衿也注意到了她们,眉头蹙了起来。
“你旧府里连个丫鬟都没有,厨娘也是孙子满地跑的老妪。怎么到了新府,弄了这么多容貌妖娇的丫鬟来?”
詹世城有些尴尬。
“那些不是丫鬟,是圣上赏赐于我的……姬妾。”
“什么?!”
南子衿顿时睁大了眼睛,既有些不忿,仔细想来,又觉得是人之常情。
他正当壮年,身边两个姬妾伺候都没有,那怎么像话?
便提着食盒迎了上去,将里头的点心摆出来给他看。
“你升了职又迁了府,我没什么贺礼能给你。喏,这是我亲手做的南瓜糕,你快尝尝吧。”
方才还有些气愤的脸,一下子阴转晴。
詹世城抬头,看见她笑得眼睛都弯了,像是天边的月牙。
忽然又晃神起来,想到了南青青。
南青青,南子衿。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在他眼前交叠。
不,不一样。
那日在猎场的山林中,南青青阴冷狠戾的脸,一直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她终究是变了,不再是他初见之时,那个纯净无暇的少女。
“想什么呢?”
南子衿俯下腰,伸出手来,在他眼前晃啊晃。
他总是看着自己,而后出神良久。
南子衿装作不明白,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
詹世城透过她,在看的却是南青青。
或者说,是昔日的南青青。
“没,没什么。”
他伸手拈了一块糕点,心虚地放入口中,几乎嚼也没嚼就往下咽。
那南瓜糕粉末细腻,不咀嚼便往下吞,果然卡在了他的喉间。
“咳咳……咳……”
他捂着喉咙咳嗽了起来,只觉得嗓子眼里堵得慌,脸都咳得红涨了起来。
“哎呀,你吃这么急做什么?”
倒茶去的女子们这才回来,见他咳得剧烈,纷纷要上来帮忙。
南子衿却接过茶来,亲手凑到他嘴边灌了一口。
喝了一大口茶后,他总算缓过了劲来。
“咳,咳……没事了,就是吃得太急卡住了。”
他摆了摆手,示意那些女子退下去。
好不容易有个亲近的机会,却被南子衿阻扰了,这些女子个个心中不忿。
南子衿道:“你嚼都不嚼就往下咽,是不是嫌我做得难吃?”
她委屈了起来,小嘴撅得像是能挂油瓶。
看到她委屈,就像看到南青青委屈一样,他下意识地不忍。
“不是不是,是这味道太香了,我才吃得急。真的特别好吃,是我吃过最好吃的南瓜糕。”
他怕南子衿不相信似的,又从碟子里拈了一块,要吃给她看。
南子衿破涕为笑。
“好了好了,先别吃了。你才缓过劲来,等下再吃吧。”
那些侍立一旁的女子,个个看得红了眼。
她劝阻之时,竟然抓着詹世城的手!
一个没出阁的千金小姐,竟然这个德行,真是为人不齿!
南子衿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不善的眼神。
“昨儿我去了福王府看姐姐,姐姐的肚子有这么大了。福王府上上下下都对她很尽心,唯恐她的肚子有什么闪失。她还问起你了呢!”
双生胎之间心有灵犀,南子衿是知道,她腹中胎儿的真实身份的。
詹世城端茶的手一滞,有些不自在地轻声开口。
“哦,她问我什么了?”
“姐姐问我,有没有来你的新府邸看看。说你对于家宅内务不在行,府里没个女主人管着不行,让我常来替你看看。”
“所以我今儿就赶紧来看看,也好叫姐姐放心。”
詹世城知道,南青青想撮合他和南子衿,故而对这话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倒是圣上赏赐的那些女子,听了这话暗中较劲。
她南子衿算什么身份,凭什么替詹世城照看内宅事务?
她们这些名正言顺的姬妾都没插手,哪里轮得到南子衿一个外人呢?
于是趁着南子衿解手回来,一群女子便挡住了她的去路。
“南二小姐。”
南子衿提着裙摆,抬起头来,见是方才厅上见过的那些女子。
她们个个面露不善之意,极不礼貌地上下打量着她。
“诸位有何事?”
南家姊妹俩都生得娇小玲珑,南子衿不得不仰起头来,与这些女子对话。
这气势,瞬间就矮了一头。
一个身量颇高的女子,用鼻孔看了她一眼。
“南二小姐和詹大人,既不是亲朋,也不是好友。小姐还没出嫁,就这么大剌剌地到别的男子府中,是不是不太好?”
南子衿还未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女子又接了话去。
“就是,还说什么帮大人照看家宅内务,你凭什么照看?要说照看,那也是我们的事情,我们才是圣上钦赐给大人的姬妾。”
虽然她们在詹府里,现在还没有个名分,却是人人都敬着的。
圣上所赐,哪怕是个没名没分的妾侍,那也高人一等。
她们自觉占了理,又欺负南子衿只是个侍郎的女儿,便敢趁詹世城不在上前挑衅。
南子衿皱起了眉头。
她本就不喜欢这些姬妾在詹府里,如今一看,这些女子果然品行不堪。
詹世城为人正直,府里怎么能养这样的姬妾呢?
“即便你们是圣上赐的姬妾,也不是这府里的主人。我和老詹早就认识,作为朋友说替他照管家宅,又有何不可?”
看着南子衿一脸稚气,说这话的模样毫无威仪,她们越发肆无忌惮。
“什么朋友,呸!你分明就是觊觎大人,想嫁进府里做女主人吧?跟你姐姐一个样子,都是狐媚祸害!”
“就是!你当我们不知道,你姐姐和福王殿下,那是先奸后娶,说出来都嫌脏!”
“你们!”
南子衿不擅长和人斗嘴,被这些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地,羞辱得几乎要哭了出来。
“你们不许骂我姐姐!我姐姐是无辜的!”
她无力的反驳,让那些女子更加猖狂了起来。
“就骂,你能拿我们如何?你姐姐就是狐媚祸害,把福王殿下害惨了。你也是个小狐媚……”
“住口!”
一声怒斥从身后传来,一众女子不禁瑟缩了一下,回过头去。
便看到詹世城站在她们身后,面色难看得像是一块黑炭。
而詹世城只注意到了,被那些女子围在当中,哭得满面泪痕的南子衿。
“过来。”
他忽然柔声,招呼南子衿到他身边。
这前后两声反差极大,叫人不敢相信,是从同一个人口中出来。
南子衿低着头,小小的身子缩在高大的他身边,显得委屈又无助。
“谁给你们的勇气,对南二小姐百般羞辱?她是南侍郎家的小姐,是主子。你们呢?你们只是圣上赏赐给我的,高级一点的丫鬟罢了。”
“又是谁告诉你们,南大小姐是狐媚祸害?她才是最无辜的,是被福王祸害的。你们同样身为女子,竟然是非不分,如此恶毒地去诋毁别的女子!”
詹世城鲜少这般冷言冷语,他虽然不碰这些女子,对她们也不曾轻慢。
忽然用这般语言羞辱她们,使得她们一个个都目瞪口呆。
高级一点的,丫鬟?
好像说的也没错。
圣上将她们赐到詹府,是做姨娘还是贱妾,乃至是丫鬟,那还不都是詹世城说得算吗?
一众女子唬得跪了下来,连声认错,哀求他开恩。
詹世城冷冷道:“你们该认错的对象,不是本官,而是南小姐。”
“南小姐,我们方才都是胡说八道,你就原谅我们吧!”
“是啊南小姐,我们都是道听途说,不是有意诋毁你姐姐的,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啊!”
南子衿头一次遇着这样的场面,她不知所措地抬起头来,看着詹世城。
詹世城叹了一口气。
他有心想让南子衿来整治这些女子,可惜,南子衿根本不会这等手段。
就像经历那件事之前的南青青,她又何尝知道什么,害人的手段?
更别提是让一个女子取悦一群死士,而后一身腐烂创伤,再被杀死……
这般狠辣阴毒的手段。
南青青已经沦陷,他不愿意再让单纯的南子衿,学会这些阴谋算计。
“罢了,从今日起,你们都到内院里头伺候洒扫去吧。”
那些女子听罢此话,面上皆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詹府的内院没有女眷,原本是该安排她们进去入住,因为她们是圣上赐下的姬妾。
可詹世城的话,却说让她们进去,伺候洒扫。
一下子,她们从姬妾的地位,沦为了做洒扫差事的粗使丫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