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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炎有一瞬间的晃神,旋即却轻松浅笑到:“怎样,出去走走?我请你去喝茶?算是对之前冒犯你,陪个不是,如何?”
清幽愣住,转身间,神色不免带了一分防备。
凤炎哑然失笑,目光从她的面庞移上一旁盛开的梅花,缓缓道:“怎么了?害怕我还会对你不利?”
她摇摇头,只是转首朝身后怡园房中瞥过一眼。
他亦是朝后望了望,道:“放心,我已征得他的应允,否则,等会儿王府门侍也不会给你放行。毕竟,他也希望——我们能好好相处!怎样?我未来的——弟媳!可愿接受我的道歉?”说罢,他意味深长地觑了她一眼,话至中间,却覆上一层清冷薄凉之意。
优雅地伸出一手,一抹浅金色在日光下划出完美的弧度,作出一个“请”字。
清幽凝望了他片刻,终,莲步微抬……
……
国破山河在 第二十三章 师弟,别来无恙?
临江楼,亦是东都颇负盛名的酒楼之一。与得月楼齐名,且临街相望,由于临江楼紧挨着东都内河,对岸又较为空旷,每逢到了晚上的时候,楼内憧憧灯光洒上碧水,随波晃动,璀璨如天上繁星,望去仿若置身一望无际滔滔的江水旁,是以唤作“临江”。
此时,清幽与凤炎正面对面地坐着。他们坐在了窗侧观景的一处最好的位置。只需微微侧首,便能将那雪封水面,纯白绵延不绝的美景尽收眼底。远近的防务皆披上洁白素装,河边柳条变成臃肿银条,有几个无忧无虑的小孩,正在冰封的湖面上玩着雪仗。偶有喜鹊叫着往树枝上一落,扑拉拉洒下一片雪来。其状融融。
他们的面前搁着数盘精致的小菜,还有一壶清茶,这茶水小二已是换过数回了。方才又换上了一壶新的,此刻正蒸腾着白色雾气。
就这般坐了一整天,彼时冬日,日落得较早,眼看着乌金缓缓坠地,最终消失在地平的那头,周遭暗沉了起来。而对面的凤炎,从中午至今从未曾说过一句话。
清幽端起茶水,默默地饮了一口,水汽将她眼前熏腾的雾蒙一片,因着天冷,更是在她长睫之上凝了点点露珠。
近晚时分,有小二过来在窗侧挂上了一盏晓晓红烛灯笼。挂好后,尚存轻微的摇晃将烛火晃得忽明忽暗,映得她双眸如滚动着晶莹露珠的海棠。凤炎凝深看了她片刻,闭一闭眸,转首瞧着窗外,远处的灯火已是辉煌,他突然问道:“东宸国,真的有那么好么?值得你……”欲言又止。
顿一顿,他朝后懒懒一靠,又缓缓道:“据我所知,东宸国两朝来皆是朝政腐败,苛税负重,早就是民不聊生。良木成腐,并非一日之蠹。即便现在再是致力整顿,也改变不了积贫积弱的事实。况且,江水后浪推前浪,盛强并弱,亦是历史不可违背的规律。我不明白,你们究竟还在挣扎着什么?”
清幽侧首,望着临江楼中,宾客往来,好不热闹。眼下,未到半年,凤泰国已是将忍心笼络得如此好,乍一看,哪里瞧得出亡都之痛?这一刻,她的心底突然泛起无限的惆怅,渐渐酸涩于眸中,渐渐地疼,她低叹一句道,“国好比自己的母亲,不论她怎样,都无法舍弃……”其实,东宸国的弊政,她又何尝不知晓呢。
凤炎的神情移动,目光微微一黯,仿佛是明亮的烛火被劲风一扑,旋即也只是如常。是啊,人的出身、人的母亲无法选择,却也是无法抛弃的,一辈子都无法抛弃。与他,也是一样的吧。他的圣母出身低微,遭人非议,也是他无从选择的。
清幽望着他似是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语,然而墨绿色的眸中却有柔光点点泛出,不由问道:“怎么了?难道我说的不对么?”
凤炎回神,注目于她,突然浅笑着摇摇头道:“没有,你说得很好。”复又愣愣望着人来人往,思绪又是越飘越远,这些人,面上都如此波澜平静,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臣服?还是心服?看来,人心之所向,终究是一个漫长而又痛苦的过程。
夜幕降临,已是到了晚膳时分。临江楼中,不远处的平台之上,有温婉的女声轻声唱着起来。
日色欲尽花寒烟,月明如素愁不眠。风雨迷神路,山河尽国忠……御袍留血诏,哀痛何能忘……
这样哀怨迷惘的曲子,伴着一支寒笛幽幽缕缕,诉的,皆是幽咽哀怨之情。原以为一直这般悲戚下去,不想去掉陡转,歌声,渐渐明朗而不凝滞,仍是思国悠悠,却并不凄凄。
一曲终了,不会令人觉得心头烦闷惆怅,反倒是有点点希冀的火苗滋生般。
但见那女子含笑如迎风花,在一片掌声中俯身退下。
清幽心中亦是被那思国思乡的歌曲打动。如今凤泰国占据了东都,即便生活再是安定,赋税减轻,可是城门封锁,互不通行,多少亲人尚且在九江南边的人,是有家归不得,中秋不得团聚。
手,紧紧攥住茶杯,脸上却若无其事,她缓缓问道:“右贤王?怎的。这样的歌,你们也不禁止么?”
凤炎刚刚执起银筷的手,微微一僵。她这一句“你们”,显然是亲疏分明了。她的心中,总归是将他们当做了外人,从来都是。
他夹了一筷素食三丝,放入口中慢慢嚼着,半晌才答道:“管的住人,也管不住心,徒劳之事,我从不费力去做。”
清幽秀眉微蹙,尚未接过话。但听见身侧步履声频错,响起了清脆若银铃的声音,“这位公子,你要不要给这位漂亮的姑娘买朵兰花佩戴呢?”音色婉转,好似檐下正簌簌卷起的风铃,并着黄鹂鸟一道歌唱着。
清幽闻声,只觉得耳熟,再依依望去,但见身侧这好女,年约十四五岁的样子,身量却并不矮,乌黑的秀发织成两条直垂腰间、轻盈活泼的长辫子,高挺秀气的鼻子,黑亮的眼睛,白净修理的肌肤更衬得颊上红润。
适逢此时清幽含着一口茶水,几乎要在那一颗自喉咙呛出。她忙垂首,自怀中摸出一方卷帕,轻轻咳着,掩饰着自己的惊诧。
竟然,竟然是她的小师弟——黄雨轩。
什么时候,小师弟也下山了,还打扮成了女子的模样。想着,清幽心中不由升起一阵恼怒,师伯紫远兮素来最疼爱这个关门弟子,武艺更是悉心传授,只是小师弟入师门时间尚短,相信假以时日,武功定能凌驾她之上。一定是!一定是红焰舞擅自叫小师弟下山,加入白莲教,竟然也不和她打声招呼,实在过分。让小师弟做这般危险之事,若是世伯云游回来,少不了要责怪。
黄雨轩将一篮子兰花提上桌子,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似是天真的看着凤炎,又问了一遍,“这位公子,你要不要给这位姑娘买朵兰花呢?真的很便宜的,一文钱一朵,戴着能香好几天呢。若是你给一吊钱,我就整篮子都卖给你,好不好?”
凤炎本事低低垂眸,却突然偏头侧目瞥过黄雨轩,幽绿的冷眸陡然眯起,仿若直直射出两道描金线,似利剑般横插而下。
黄雨轩被他森冷的眼神盯得浑身一颤,更是没有想到世间竟有这般冷邪俊美之人,连眼睛都是罕见的墨绿色。那样幽深的绿色,仿佛那隐匿在深山的雪山湖泊般绝美,更似想匠人瞬间吸入一般。霎时,他只觉得自己有些腿软,连声音都难以控制。
凤炎冷冷扫视他片刻,却突然勾唇一笑,修长的手指,划过他那正系着一条红巾的脖颈,轻轻扯了扯,眉轩一扬道:“小丫头,你的丝巾系歪了……”
心头骤然一紧,那一刻,清幽只觉自己的心都调至嗓子口,无处着落。凤炎的举动,虽看起来不过是很寻常的调弄小姑娘的举动罢了。只是,为什么她的心却一直“砰砰”直跳,该不会,他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那一刻,黄雨轩细白的粉脸亦是涨得通红,隐隐透出一种粉红霞彩,更显得他十分无措羞窘。
“哟,哪来这么标志的小丫头!来来来,到爷这来,不用卖给他们了。爷给你一吊钱买那兰花,如何?”邻桌一名粗壮的男子,今晚似是多喝了几杯酒,横眉竖目,切双目瞪若铜铃,语出轻浮,又是笑道:“干脆我给你一锭银子,你给我回家罢。”说着,他便要上来拉拉扯扯。
清幽心知小师弟此刻前来送兰花,定是有要事相告。如今惜园之中,皆是凤炎的眼线,严密防守着。莫说带信,恐怕连一只苍蝇都无法飞入。而此时他们冒险在凤炎的眼皮底下给自己送信,可见事情有多么紧急与重要。而小师弟故意扮作女子,掩人耳目,肯定不能轻易出手暴露身份。
眼见着,那厮已是上来揽住小师弟的腰身,她秀眉紧蹙,再也坐不住,正待起身相助。却听得耳畔“啊”的一声惨叫,凄厉尖刺响起,几乎要震痛她的耳膜。
再看那名醉酒狂徒,一双手已是被分别牢牢钉在了临江楼中的雕漆圆柱之上。细看之下,钉住他双手的,不过是一双银筷。而鲜血,已是自那两处恐怖的洞口汩汩流下,渐渐蜿蜒至地,开成一道惨烈的红河。
满室寂静,所有的让你皆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窗外,夜色如墨水丝丝缕缕化开来,映得半边天色都晦暗下来。月儿隐隐从东边的天际深处爬上来,正踟蹰在树梢之上,不上也不下。
只有凤炎一人,正闲雅地将如缎长发层层撩起,复又缓缓放下,兀自梳理着,仿佛方才的血腥不曾发生过一般。邪肆狂放之姿皆在一举一动中优雅展现,更是令在场之人眼错。
他声音懒懒的,拖着尾音,“小二,再拿一副筷子来。”
目光,却停在那兰花之上,身形斜靠,整个人慵懒中透着意思妖媚。低首,自怀中摸出一锭金子,他拉过黄雨轩的手腕,将金子放入他的手中。淡淡道:“兰花就放这罢,这些钱够你用了,今后别再出来做这样的营生了。”
黄雨轩面上一愣,旋即脸一红。他木然颔首,旋即转身,匆匆跑下木阶楼梯,蹭蹭跑着,在拐弯处时更是不慎跌了一跤,又连忙爬起飞快地离开。
那一刻,凤炎绿眸微眯,跟随着他仓促离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