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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道,左贤王新婚之夜痛失爱妾,痛不欲生,痛不能自已,是以只能一醉解千愁……
江山风雨摇 第六十章 只是不想爱你
入夜,又是黎明。
紫光初晓,天近黄昏,乌金坠地,又是入夜。
反反复复……
如此,已是期期过了三日。
沁园之中,寥落冷清,无人往来。门口悬着两盏水红灯笼,映着金黄灿灿的流苏,照得地上光影离合,明亮里的暗影子有些红到惨淡的凄美意味。
床榻之上,银月缓缓醒来,面色苍黄憔悴,似一片残叶,孤零零悬在冷寂的枝头。金铃见她醒来,连忙递上一碗人参乌鸡汤,喂她喝下,给她顺顺气。
银月喝下汤后,气色显然大好,幽幽开口,声音略显嘶哑,疑问道:“公主,我这是怎么了?”
清幽如常浅浅一笑,温和道:“没事,三天前王爷娶侧妃那晚,你在去蝶园的路上,似是被人击中了后脑勺。昏迷后被人拖到了后山,幸亏半夜有人发现,及时将你送了回来。算你福大命大,这么冷的天,要是到了早上再发现你,便只有冻死的份。”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有意无意的瞟向金铃,又道:“好了,现在总算都没事了。”
金铃低低颔首,复又递上一碗乌黑沉沉的药汁,就着汤勺喂银月喝下。她的面上带着浓重的愧疚之意,只默默不说话。
银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又摸了摸后脑勺,那里还隐隐作疼,她似是不解道:“怎么会呢?奴婢不是应该伺候着公主,无端端跑去蝶园做些什么?”
金铃闻言,垂首更深,不安地搅动着衣袖下摆,双唇微微哆嗦,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启口。
“罢了,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你就别追问了。”清幽浅笑着拍一拍银月的肩头,复敛了神情,正色道:“你醒了就好,我已经替你们备好马车盘缠。你若是身子顶得住,这就走,在九江边交界处等我的消息,若是我能替你们拿到出境的文牒,你们便返回南郡。若是……”她顿一顿,眸中闪过一丝迷惘,语气凄然道:“若是我拿不到文牒,那,天下之大,你便随便找处地方安身立命罢。”
转眸,清幽看向连日来始终一言不发的金铃,最终长长叹了一口气道:“金铃,你也与银月一起走罢。”
金铃闻言,浑身狠狠一怔,两行清泪垂落,她缓缓跪在清幽脚边,扯动着清幽的裙摆,几日来压抑着的情绪终是彻底崩溃,她泣不成声,道:“公主,奴婢不走,全都是奴婢的错。公主就让奴婢守在公主身边罢。”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了她当初的设想。原本,她因着不方便自己出面,不过是用魔铃催动银月的意识,再令祈奕将凤绝引开,使得银月入蝶园之中与洛云惜发生争执。她这头再引去清幽,由祈奕见机行事,营造成清幽打伤洛云惜的一幕,再被凤绝撞个正着。
她不过是想,借机令清幽与凤绝反目罢了。而她只需向清幽解释自己听到的消息有误,并非凤绝要处置银月,自己没有听清楚就慌忙禀报。祈奕那边她甚至允诺,待这件事风平浪静后,她想办法催眠洛云惜,洗去洛云惜对凤绝的记忆,从而成全他们。然,事情怎会演变成如此地步?!完全超出她所能想象的范围,且清幽怎会错手杀了洛云惜?银月又是被何人半路拦截?而祈奕似乎也……
一切,都超出她所能控制的范围。如今,王府中人人叫嚣着要处置清幽,而她,又怎会做这般不利于公主之事?!也许,从头到尾,她亦是被人假手了。而这人会是祈奕么?祈奕能有这等心机么?还是背后另有权谋?思绪太乱,她不得而解。然,此时这种混乱的局面却是她一手造成的。陷公主于如此两难的境地,亦是她的过错。她终究,还是太冲动了,谋虑不周。
清幽瞧着金铃跪在脚边低低啜泣,轻叹一声,将裙摆自金陵手中缓缓抽回,拢了拢衣领,缓缓道:“你们都走罢,本公主如今再也不能护佑你们了。”她的声音并不大,语气也并不凄凉,但话语中幽幽冷意不容拒绝。
银月听着一头雾水,不解其意。她昏迷之时,难道发生了什么么?为何金铃在哭,公主的表情又是这般怪异?为什么她们要走?什么叫做再也保护不了她们?她懵懵懂懂,刚想启口问些什么,却被一串不疾不徐的敲门声打断。
金铃神色立即防备,忙起身碎步上前将门拉开一条细缝。丝丝冷风透入,见是王府管家,她瞧了一眼屋外暗夜,冷声问道:“不知管家入夜造访,有何贵干?”
管家始终面无波澜,只静静道:“王爷请王妃过去一趟飞龙阁。”
金铃一听凤绝有请,神色更凛,寒声问道:“这么晚了,王爷可有说所为何事?”
管家垂眉敛眼,答道:“这个,我就不知了。公主还是去一趟罢。”
“这……”金铃还想说辞推脱一番。
然,清幽已是罩上暖厚的披风,缓步来到金铃身边。她将雕花木门拉开了很大弧度,夜静静的,屋外扑面而来的冷风,落在她的面上,却并不觉得冷,她的声音如浮萍在水面泠泠相触的碎冰,字字对金铃道:“如果你心中尚有我这个公主,就照我说的话去做。”该来的,总要来的。况且,她也欠凤绝一个交代。
转而看向王府管家,眉间,依旧是云淡风轻,她徐徐道:“我们走罢,王爷是在飞龙阁中么?”
管家维诺颔首,道:“正是!王妃请!”他单手作出一个请字。
金铃默默望着清幽纤弱孤绝的背影缓缓没入无边的黑暗夜色之中,心中如打翻了五味瓶一般,各种滋味如狂狼般奔腾,五指倏然收紧,手中捏着的绢帕瞬间化为粉末。她不会走的,她绝对不会走的!既便是死,她也要保护公主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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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迷茫,今日月儿缺了一角,孤零零地悬在天边,瞧着便令人心里遗憾。
飞龙阁中,宝鼎香烟,轻缓吐出乳白色的烟雾,随着渗入室中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絮弥漫在了华殿之中。其实,人的性命,何尝不是如这轻烟一般,说散了,便散了。
已经三日未曾跨出沁园半步,如今一路走来,清幽不由暗自低叹,王府之中,几日前还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大红灯笼高悬。而此刻却只余萧索黯淡,一片素白。
碧玉珠帘悠然作声,帘后但见凤绝单手倚着头,着一身墨黑长衣,长发以金冠端正束起,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醉酒潦倒的样子,只是整个人仿佛沉浸在浓郁的忧伤之中。
也许,千杯过后,便是这般寥寥浮于人世的清醒。
室中,有沉香酒气缓缓飘动着,亦是晃动着一室昏暗的光线。案几之侧,摆着一个个大大小小的酒坛子,有的启封,有的尚未打开。看起来,这三日,他的确喝了不少酒。
暮光迷离,凤绝缓缓抬头。抬眸的瞬间,他眸光深邃如无穷的黑洞,幽远难测,隐隐透出一缕黯淡的光芒,却冷硬锐利,直直刺向清幽的方向。
飞龙阁中到底是大气,满地幽光,光可鉴人。裙裾散若流云,轻轻掠过汉白玉地面。清幽缓缓走近凤绝。
四下已无旁人,唯有他们彼此静静相对。
难得,他的声音清越好似初夏荣生的草木般清新,唇边挂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浅笑,伸手指了指案几前的蒲团,和声道:“坐罢,陪我喝杯酒。”
清幽见他的神情如此温润如玉,不由错愕片刻。原来,冷酷冷清如他,也有此刻这般温情脉脉的样子。
他执起面前的一把柳雁白玉酒壶,手指轻按右侧壶盖,一点点的将浅红色的酒液流畅滑落杯中,满满斟了一杯,递到清幽面前。
清幽望着那酒,殷红似一泓桃花水,伸手握住,酒杯的冰凉瞬间将寒意传遍全身。心中,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好似他与她,从未这般面对面的坐着,静静的说话,静静的饮酒。
凤绝见清幽迟迟不饮,径自为自己斟上一杯,一饮而尽,语意清淡道:“没有毒,你放心。如果我想要你的命,自会光明正大。我还不屑,行此背后阴毒之事。”他的唇边,笑意寥落,好似一缕照霜月光。
清幽将酒杯往前推了推,浅声道:“我不是害怕酒中有毒,只是不想饮酒而已。”
凤绝也不抬首,默默又为自己斟上一杯,一口饮尽,微微一笑道:“酒,有什么不好?!前尘往事,伤者自痛。还是像你这般全部忘掉的好,忘掉多彻底?便不会像我这样,想醉也醉不了。”
清幽听着他的话中,颇有凄楚之意。也不知他想忘却的是何事,心中蓦然一软,出言道:“凤绝,云妃的事,我不是……”
凤绝正待再饮一杯,听到清幽的话,身子微微一颤,陡然搁下手中的酒杯。“咯”的一声轻响,是白玉与紫檀冷硬撞击之声,打断了她原本想继续说下去的话。
殿外,天空早已被哀凉的墨色吞没。殿内,绯红色的琉璃宫灯一盏盏亮着,似是天际一颗一颗明亮的星子,却又那样遥远,远不可及。
他缓缓转首,幽冷瞧着红烛,那似是人间的灯火,可他却还在地狱边徘徊。
窗扇半合,时时吹入的冷风,教他头脑始终保持清醒。微见台前盛满初升的清澈月光。圆月残缺,一切,无可转圜。然,这仅剩的一分月色,也正在逐渐黯淡。
再抬首时,他幽深的黑眸中,已是盛满了伤痛。那样的痛,亦是直直刺入清幽的心中,激得她心底深处泛起暗伤的涟漪。突然,她觉得,这般的眼神,并不陌生,是那样熟悉,又是那样痛彻心扉。
凤绝突然自地上跃起,一下便将清幽拽至自己的面前,身上浓郁的酒气,渐渐弥漫开来,将他们两人彻底笼罩。他深深呼吸着,眸中温润的琥珀色渐渐黯沉下去,字字一顿问道:“为——什——么——?”
他的眸中,清晰映照出她半边不完整的脸庞,她望入他的眼底,只静静问道:“什么为什么?还请,王爷明示。”
凤绝陡然抓住她的手腕,按在他的心口,凄凄一笑,道:“明示?”眼中悲凉之意却更深重,“我不过是想,找一个人去爱,你为何三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