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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痛地涔涔冷汗落下,听不进他的话,只一味摇头道:“不,我不信,你是骗我的,你为了不让我回凤绝身边,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你肯定是骗我的!”忽地,她双眸中似是燃起最后一抹希望,紧紧抓住他的臂膀,悲痛道:“无邪,告诉我,你是为了你自己,为了得到我,所以骗我的是吗?是不是?”
轩辕无邪缓缓闭眸,复又睁开,心中更痛,自己在她心中,竟是这般无耻么。戚然一笑,他的声音却愈加温柔,那样的温柔,几乎能令人醉入其中,只缓缓道:“清幽,如果你想听,那我就说给你听。我是骗你的,我为了能和你在一起,所以才骗你的,这样行了么?”
她死死咬着下唇,心中“咯咯”的响着,仿佛有一条牵扯的细线,突然断了,轩辕无邪此人怎会轻易承认,除非……除非他之前说的本就是事实……
整个人颓然瘫软于地,她再也站不起来。心底最后的希望似被人用力踩碎,踩成粉末,挥洒得漫天漫地,再补不回来了。绝望能比死亡更快地吞噬一个人,让她的身体如寒冬中吹下的落叶,瑟瑟发抖。
记忆中小溪那幼小的身子,睡觉时舒展的好看的柳叶眉,睁开时是一双湛黑湛黑的眼眸,像极了凤绝。而那不停地转动着的眼珠,好似会说话一般,还有那偶尔露出的一抹甜甜的微笑。
她再也见不到了……
敲门声轻轻响起,好似有人进来,很快又退了出去。
轩辕无邪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碗粥,他俊美的容色看不出一点情绪的波澜,“清幽,你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东西了,好歹吃一点吧,你的身子,不能就这样垮了。”
她怔怔愣着,始终不发一言。
他身上,轻轻抚摸过她消瘦的脸颊,满是爱怜。看着她只麻木坐着,连躲避他的触碰都忘了。轻轻叹息一声,他沉沉道:“清幽,你这个样子,不过亲者痛,仇者快罢了。都是何苦呢?害小溪之人,不就是要见到你这副样子才舒心么,你不过是让她们得逞罢了。”
闻言,她的呼吸骤然凌乱,每一次呼吸,都是一次割裂般的痛楚,脑中像有一根雪亮的钢针狠狠刺入又缓缓拔出,痛得令她清醒。
是的,她不能这样颓废自弃,她不能让她们逍遥自在,洛云惜恨自己,还算是事出有因,可红焰舞参与其中,实在可恨,若不是她将小溪报来,洛云惜何至于丧心病狂……
想到这里,她突然起身,眸中死沉一片,森森环顾着四周,凝眉问道:“我的剑和射日弓呢?”
轩辕无邪一愣,方回道,“在呢,趁着军营中混乱,我后来去了一趟你的营寨,这些都替你带了回来。清幽,你问这个,想做什么?”
她冷声,“我要去杀了红焰舞,肃清师门。从前我总顾忌着师父一生只收了我们两名弟子,后来又因为天清谷残忍被灭,我不想师门无后人,来日无法向师伯交代,所以处处都忍让着她,即便她当日……”她顿一顿,目光在瞬间凌厉如锋刃,唇齿间没有丝毫温度,连她的心,也是冰凉的。并没有细说下去,她只是接着道:“这次我不会再放过她,师父有此恶毒凶残的徒弟,才是真正辱没了师门!”
“如果你要去杀红焰舞,那不用了。”轩辕无邪一臂将她拉下,一勺燕窝粥已是递到她的唇边,他淡淡说道:“她已经死了。”语气平淡得仿佛在说着天气般。
黄沙落满地 第四十八章 英雄的祭奠
东宸国永庆二年。
凤秦国万和八年。
十月初十一,晨阳渐升,透过藤萝架照在江书婉的身上,她白玉般的脸庞上睫羽扑闪,唇角始终凝固着,面无表情。秋风拂过,一片残叶突然飘飘坠落,落在她肩头,她恍若未觉,只是低眉凝眸,望着地上那张黄色信笺,怔怔出神。
有密信来报,凤翔在夜都一次不小的战役中受伤,胸口中了一箭再加上本就心神烦劳,如今已是病卧床榻,难以起身。因着担心皇帝病危影响军中士气,这才层层隐瞒了下来,甚至连守在东都城外的凤绝亦是不知晓。她的人,几番打探下,才确认了这一事实。
如今,正是他们全线展开计划的最好时候。
而她,昨晚自接到密信时起,已然下令展开最后的行动。两年多前的历史即将重演,夜半之时,会有内应将东都城东门悄悄打开,放行躲在城外密林之中已久的东宸国军队。
原隋国公的亲兵们并不知详情,他们只以为她要扶持太子上位,自然是大力支持。而她早就下令,除了少部分军队留下在皇宫之中保护自己,其余的皆是与凤绝对峙于西门。
谁也想不到,在这样一个平静的夜晚,东都将会悄悄发生一场如此巨大的政变。很快,东宸国的军队便会直逼皇宫。
而东宸国另一支军队会同时沿小路包抄夜都,给予凤翔最后致命的一击。相信凤翔病重之身,又要再战,也拖不了多少时日了。
此外,还有新罗国三皇子皇甫昭倾尽全力相助,自美兰城发兵直逼柳雁城。
如此一来,凤秦国境内四处起火。任凭凤绝一人,纵是再英勇善战,也顾及不暇,救得了这处,也救不了那处。
此时,晨风伴随着秋菊的清香缓缓吹入,仿佛是呜咽之声缭绕耳畔。江书婉自昨晚下令展开计划之后,便一直坐在这东窗下,她颓然坐着,好似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一点也不想挪动半分。
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信念,令凤秦国四分五裂,如今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可为何她的心中,竟然没有半点愉悦的感觉,反而空洞得仿佛被蚕食过一般。
玉照宫中,锦绣珠帘,铺天盖地地垂落下半透明纱帷,上面用金线刺满了多子多福图,原是因着庆贺她诞下皇子。心中微微一酸,放眼望去,满屋子的精巧奢华,皆是他送来讨自己欢心的。
人非草木,更何况这么多日日夜夜朝夕相处,当真没有半点动容么?
可是,她终究是跨出了这没有回头路的一步。
“哇”的一声,有婴儿啼哭之声瞬间响彻玉照宫。她惊起,连忙跑入内堂之中,抱起尚在襁褓之中的君临,柔声哄了起来。五个月大的婴儿,小小脸袋涨得通红通红,扯了喉咙直直哭叫起来,那声音仿佛知晓了未来的悲戚,竟是酸酸地直刺她的心底。
“娘娘,太子殿下许是饿了呢?”一旁有宫女递上温好的牛乳,小心觑着江书婉凝滞的神色,低声道。如今,皇贵妃的神情愈来愈难测,平日多发愣,也不大说话,弄得她们人人自危,也不知该如何侍候。
江书婉稍稍回神,“哦”了一声,接过牛乳一勺一勺地喂着,渐渐君临不再声嘶力竭地哭泣,甜甜睡去。
伸手,她用绢帕擦拭着他唇角残留的牛乳,看着他熟睡的样子,眼眶不禁湿润起来。五个月大的孩子,轮廓已是比刚生下来时分明许多,隐隐可见修长的眉毛下,凤眸极美,挺立的小小鼻梁,唇型已然有着大气的弧度,活脱脱皆是凤翔的影子。长大以后,应该也和他一样罢,玉面潇洒,俊美得教人不敢逼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叹息的尾音似一缕凉风,缓缓飘散在空广的大殿之中。
心中,有着突如其来的慎怕,日后君临长大,她将看着他一日日酷似凤翔,时时提醒着自己曾经的所为。她真的不知道,到那时,该如何去面对自己的亲子,又该如何告诉他,是自己亲手毁了他的父皇,毁了原本属于他的凤秦江山。
怀胎十月,君临终究是她亲生,骨肉相连,他曾经是她身休的一部分,这样的亲缘关系,她无论如何也舍弃不了。
所以,衡量再三,她终究是为君临留了条路。等下,便会有原隋国公旧部,如今是她的亲信,前来将君临带离。她不敢冒险,东都不保后,会不会殃及君临幼小的性命。东宸国出其不意地挟持了凤秦国的文武百官,想必定会有一场谈判,而其中的血雨腥风,她不想让尚在襁褓中的君临一同卷入。
更何况,轩辕无邪此人,她深深了解,飞鸟尽,良弓藏,他未必会放过君临。毕竟,君临是凤秦江山唯一的继承人。
心中有一瞬间的迷茫,她仿佛步步走入了迷雾森林之中,眼前皆是一模一样的景色,被白茫茫的雾气笼罩着,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又该往哪里去,只得这样一味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早就忘却了来时的路……
自己是那样地左右为难。忠么?她的父亲是东宸国的守城,她为东宸国效力算是忠。可她的母亲毕竟是凤秦国的长公主,那她这般做法又算是什么?孝么?她这样做,她九泉之下的娘亲,会同意么?忠与孝之间,她已然摇摆,不知身处何方。
她更不是一个好母亲,是她,一手毁了君临的将来。而她送走他、保全他,此刻看来不过是一场寥落的笑话。
正当心绪纷杂间。
突然,似有隐隐号角声传来。紧接着,殿外一阵响动,窗棱之上都有火光滚滚闪灼的印痕,胜过朝阳的明艳,照的殿中之物似都蒙上一层朦胧血色。
伴随着微呛的烟味钻入,外边处处皆是刀剑金铁相击之声。
不同于玉照宫中宫女的惊惶躁动不安,江书婉只是紧紧地抱着君临,心中划过一缕疑惑,怎会这么快?难道东宸国的军队已经攻入皇宫之中了么?不应该罢。
那会是?
此时,只听“砰”地一声,玉照宫沉重的宫门突然被打开,一阵阵如雷的步履声轰隆响起,一队队身穿金甲的亲兵们个个一手执着明晃晃的大刀,整齐跑步入来,分列门侧。
她一惊,起身时差点踩到了自己蜜粉色镶银丝素缎裙角。
怀中紧紧抱着君临,她飞奔,近至殿门时,却突然止住了脚步,美眸圆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所见到的。
龙头拐杖一步一拄,落地声闷如惊雷,声声都震撼着她的心房。深刻的轮廓,历经风霜满是皱纹的眉眼,他的头发全然变白,苍白的颜色,似雪般,仿佛承载了无尽的失望和痛楚。
“外公……”江书婉怔怔喊着,菱唇微张,再说不出话来,若不是殿外阳光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