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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他放在狐裘领中的夜都军事部署图,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事后她并没有在意,轩辕无邪也并没有问她索要这张图,她早就将此事忘却脑后了。难道说,彼时金玲玲尚且效忠于轩辕无邪,会不会是金玲玲暗地里自她手中拿走了夜都军事图,交给了轩辕无邪?
脑中有清明光线闪过,骤然明亮起来,她恍然,一定是这样的!也难怪轩辕无邪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原来是他早就到手了,无需来问自己。
再说不出话来,她只是抱紧了怀中的孩子,无奈地闭眸。
是不是,连苍天都在帮着洛云惜,本就是尴尬的境地,又横生出军事图的事,此番她即便是有口也难辨清了。而此时,襁褓中的孩子似是感觉到了自己母亲的安危,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嘹亮的哭声惊动了满室之人,凤绝紧绷的神经亦是随之一颤,旋即松开了她,满目怆然道,“你太让我失望了!”
顿一顿,他的声音益发苍凉起来,“你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得到了夜都军事部署图么?告诉你,那张图是假的!你们的动乱若是想按着此图进攻夜都,那才叫自投罗网!”
“呵呵,还是王爷英明,对这个贱人早有防范,苍天有眼,真是我凤秦国的福祉啊。”洛云惜连击双掌,开口赞道。她轻轻挽住凤绝因着气愤而颤动着的臂膀,微微侧颜,本是娇艳的脸庞在这一刻多了一分阴恻恻的艳光,凉凉道:“王爷,白清幽蛇蝎心肠,不值得你动气,她这么算计着你,恐怕孩子的事,也是骗你的,目的只是为了拉拢你的心,让你再一次相信她,入了她蓄谋已久的圈套而已。”
觑一眼凤绝的面无表情,她轻轻冷笑出声,“此事若要分明,也很简单,滴血认亲便是!”
洛云惜说话的声音,不急不缓,有着诡异的低沉,好似蓄势待发的兽,有着一击即中的狠绝杀意。
滴血认亲!
清幽听得“滴血认亲”四字,似五雷轰顶,冷汗涔涔从发根沁出,双手狠狠蜷紧。好一个毒辣的洛云惜,她几乎在洛云惜说完这四个字的那一瞬间,立即明白了,不管等下如何验,只怕都是洛云惜想要的结果。
她们明明说好的,只要自己亲口承认这个孩子不是凤绝的,即可。其实,她私心里,尚有着一丝侥幸,希望凤绝心底会相信她有苦衷,不会全信。然而此刻,洛云惜却残忍地将这最后一道薄纱捅破,彻彻底底地让凤绝知道自己从来都是个骗子,从而对自己死心。
她想着,即便他们此生无缘在一起,她总希望彼此内心深处有一点牵念,可如今,竟连这一点牵念都只是妄想奢望。
此刻,清幽面色微微发白,她的声音有些干涩,望着怀中已是哄睡的孩子,咬牙道:“她今日才出生,眼下又是睡着了,刺一滴血恐怕不妥吧。我不舍得,今夜暴风雨这么大,我又逢刚刚生产,早就困倦至极,要不各位明日再……”
洛云惜冷语似营帐外淅沥的雨声,逼迫道:“是不舍,还是你不敢?”说罢,她便朝军医递了个眼色,冷道:“子嗣的事,事关王府清誉,本王妃亦能做这个主,你去舀一碗清水来。”
凤绝冷寂的神色划过捉摸不定,只直直注视着清幽,并不拒绝洛云惜的提议。
很快,军医便端来一碗清水,装在白玉碗中,水波荡漾,清可鉴人。
红焰舞盈盈走过来,一袭火红的衣衫仿佛盛夏中绽开的玫瑰,美艳的眼波在烛火明媚摇曳下似有着快意的颜色。她自发间拔下一支金钗,雪亮的钗尖,锋利无比,无疑是最好的利器。
心中冷笑着,是了,她就是要报复清幽!为了报复清幽,她才会和洛云惜走到一起。天知道她等这个机会等了有多久!她的一切,都失去了。她爱的人,她的追魄夺赤鞭,还有她经营许久的红莲堂!所有,都被白清幽无情地夺去了。
白清幽,谁叫你将我从白莲教中赶离?!害得我连接近、连挽回庄王的机会都没有了。都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害的。本来,你移情别恋,不爱庄王了,我不该再与你纠缠不清,可谁叫你将我害得如此落魄凄惨。我也要叫你尝尝,得不到自己心爱的人,是什么样的滋味!又有多么的痛苦!
“王爷,请吧!”洛云惜接过军医手中的白玉碗,又取过红焰舞手中的金钗递上。
凤绝手势疲倦而苍凉,他缓缓刺破指尖,一滴鲜红的血随之落入碗中。
洛云惜瞧着,唇角弧度缓缓拉高,端着碗走近清幽,她轻轻地、轻轻地靠近清幽,略略侧过的身子,恰好挡住了凤绝的视线。
可清幽却看得清清楚楚,洛云惜的袖中有点点粉末落入碗中,旋即化为乌有。
她明白,洛云惜是故意叫自己看见动手脚这一幕的。可即便知道,她又能如何呢?如今,她唯一只希望,凤绝能平安无事,至于她自己在他的心中是什么样的人,又有什么重要呢?
凄婉抬头,她的身上哀凉如下弦冷月。
凤绝早已是偏头一边,并不看向她。压抑住心头澎湃的怒潮与酸楚,她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轻轻划破孩子的脚趾。
伴随着哭声缭绕,一滴鲜红,落入碗中。
两滴鲜红缓缓靠拢着、靠拢着,最终却并没有相融。
“呵呵,王爷你瞧。”洛云惜得意地将白玉碗举至凤绝面前,冷毒掠过清幽的眼神,看着凤绝铁青失望的脸色,心中有着无限的痛快。
痛快!当真是痛快!她要的,便是看到凤绝此刻这般失望的神情,她就是要他失望,要他后悔,后悔当初没有选择自己,而是执意爱着白清幽那个贱人。她要的就是这痛快的感觉,当真是太令人舒爽了。
想到这里,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如此一来,今后谁还能威胁到她王妃的地位?谁还能自她手中夺走凤绝?再不可能了,因为他的命,要靠她来维续,这是不是天意?老天终于开眼了,当初她为了救他,失了宝贵的清白,现在,这算不算是上天补偿于她?
她的手,轻轻抚上自己隆起的小腹,秀眉不自觉地皱起来。这个孩子,当真是令人厌恶,不过只要她生下这个孩子,再调养好自己的身子,日后还能有凤绝的孩子的。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她可是想要他与自己的孩子的,而不是祁奕那个混蛋的。
凤绝滞滞望着碗中,彼此紧挨、却不相融的两滴血,眉心渐渐曲折成川。
他狠狠闭一闭眸,又霍然睁开眼。
突然出手封住清幽几处穴道,他的声音如同浮在水面上冷冷相触的碎冰,字字道:“既然东宸国出尔反尔,兵不厌诈,那本王何必客气。就扣留这轩辕皇家血脉,十日后启程返回东都,让轩辕无邪前来谈判吧,本王到不信,他能弃你们于不顾,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转身离去时,他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冷道:“白清幽,给你女儿起个名字,本王给轩辕无邪书信时也好称呼。”
他的声音渐低,淹没在呼呼风声之中。帐外,风雨更甚,扑腾得帐帘翩翩舞动,开合的瞬间,肆意闯入的冷风,横冲直撞,摇动了满室昏黄的烛火。
而晃动的烛光中,清幽默默垂首,幽暗中瞧不清容颜。
“溪字,就取个溪字吧。”
惜……
他微愕。
她知他误解,惨淡一笑,解释道:“王爷不要多想,不是怜惜的惜,而是溪水的溪,轩辕溪!”
眼眸微眯,他停滞片刻,只嘱咐方遂道:“本王已封了她的筋脉,武功暂时不得施展,看好她!”
不再回顾,他拂袖离去……
黄沙落满地 第四十七章 我宁可死
东宸国永庆二年。
凤秦国万和八年。
七月三十,夏末。
夜里独寝,燥热的天气令清幽辗转难眠,重重心事挂在心间,她忠于起身,穿上软底鞋子,轻轻走到营帐外。
月华透过或繁或疏的树叶,被筛成碎碎的明光,寥落地照在她的身上。夜半萧瑟的风,带着远处的花香灌满她轻薄的寝衣,生产后近半个月的休养,她身子已然恢复如初,不再臃肿。唯一疲惫的,只有她的心。
此时,风吹散了她的长发,和着远远不知名的虫鸣,轻柔拂过她日渐尖削的脸庞。悲从心生,她突然无措地痛哭起来。纵使是痛苦,也被她极力压抑成一缕轻微的呜咽,散在夜风里。
自出那晚滴血认亲之后,因着点穴并不能封住武功内力很久,为了防止她逃脱,是以凤绝遣军医将孩子抱入他自己的营帐中日夜看着,以牛乳喂养。而她,只有每每傍晚时,军医来替她诊脉时,才能听到一两句与孩子有关的话,亦无非是吃的好、睡的香、平安之类。
半个多月来,她因着还在坐月子中,随军撤退赶路的时候虽有乘坐舒适的马车,可因着马车行程最慢,骑兵在前,而她总是落在最后,十几天来她见到自己的孩子,总共不过三次而已。
虽是如此,她并无不安心的感觉。
相反,小溪在凤绝的营帐中,她反而十分欣慰宽心。也好,如果人们父女日后注定无缘,注定不能相认,若是此时能多相聚一会儿,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呢?
他也许不会知道,曾经有一次,当时旁边一个人也没有,她远远地在隐蔽处瞧见他正坐在河边,怀中抱着小溪为牛乳。虽然当时他背着身,墨黑的长发松松垂着,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可她依旧能感受到他的手势是那样的温柔。她明白的,他即便恨透了她,也不会忍心伤害她,更何况那是她的孩子。他一直是那样的,从来都是。彼时的喝水碧波清澈,柔缓荡漾间似有无数个小太阳的影子,让人觉得心都随之灿烂起来。
车间的旅途并不算漫长,不过短短几日而已。
可她有时甚至希望,时间可以从此停驻。因为,她是多么希望小溪能和自己的父亲永远守在一起。天伦之乐,她早已不敢奢望。她只求,这样的日子,多一日算一日。
即便见不到他,可毕竟他总在自己周身,她实在不舍,不舍从今以后都要离开他。
深深吸一口润泽的空气,她的思绪缓缓拉回。
今晚月如钩,月光柔和挥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