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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条路,它并不是坎坷,不算是崎岖,也不是没有尽头,而是迷茫,走着走着,便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而他们,就恰好走在这样一条路上。曾经走过的路,不忍回首。将要走的路,也许是条死路。
还不如,早早分道扬镳。
因为,她带给他,从来只有痛苦。从前是,今后更是……
水波横曳,盈盈如褶皱的绢绸一般,船只转瞬便已经到了湖心。
凤绝的脸色突然沉寂了下来,他望了望那摇浆女子,字字冷声道:“怎样?你还不动手么?”
黑蝶将手中船桨丢弃,骤然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容如一丛牡丹乍然艳放,“你倒是个聪明人,我本想再听一会你们的陈年旧事解解乏,既然你识破了我,就罢了。听着你倒是挺痴情的,既然痴情就别招惹别的女子么,全都是借口!男人,没一个是好东西!既然你们有万般的无奈,不如,我做个顺水好人,送你们上西天,去做对地下鸳鸯吧!”
说着,她自袖中取出一枚银杆。闪闪一晃。
日光太刺眼,并着兵器青银的光泽,几乎耀得人睁不开眼睛。待清幽看清楚时,不由惊叫出声,“圆月流星枪!”
……
黄沙落满地 第二十章 门背后的一双眼睛
清幽怔怔立于船尾,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圆月流星枪,怎么可能是圆月流星枪呢?它不是在凤炎的手中吗,又怎么会在眼前这名妖艳美妇的手里?
难道,这世上还会有两把相同的圆月流星枪不成?或者是凤炎的圆月流星枪被人夺去了?当初天清谷惨遭血洗,所有的人,皆是死于圆月流星枪,那会不会另有隐情?不是凤炎所为?
她迷惘了,一时也转圜不过来。似有千头万绪缠绕在脑中,找不到线头,也无法解开。更是有滔天的惊浪在心中翻滚着,无法停息。
这时,凤绝亦是沉默了片刻,他的手在背后握紧,又松开,指尖略略一颤。
皇室之中,拜师学艺,全凭个人随意。他只知凤炎师从圣道门,而这圣道门有件宝物便是圆月流星枪,他也不知面前这妇人与凤炎有何联系。他对凤炎从师之事一无所知,瞧那年纪的差别,也不像是师姐,难道凤炎的师父是面前这位女子?
二人正在分神间。
但听得“轰”地一声巨响,黑蝶反手一扬,有万丈白浪自他们身周掀起,骤然铺天盖地而下,瞬间便滑入滔滔汹涌江水的暗潮之中。其气势,有如千军万马,齐头并进。
再看,一幅丈高的墨黑色布帛刷地展开,硕大的“冥”字以金线缝制,在阳光下格外绚丽刺目,充满了杀气。
凤绝一惊,低咒道:“是冥门!”心中更惊,事情怎会如此般复杂?冥门和圣道门竟是还有联系?
话刚出口,一道寒风已是迎着清幽而来,将她头上的发髻碎开,一袭棕红的发丝顿时向后直飞而去。凤绝的长袖在清幽面前划过,袭来的剑风陡然消失。清幽的棕发,亦是缓缓垂落,垂荡成极美的弧度。
“冥门必杀令已撤,你为何还要追杀她?”凤绝凝眉冷声问。
“哈哈——”黑蝶将手中圆月流星枪收于身后,仰天长笑道:“我只管收了钱便要杀人,他撤了是他的事,与我何干?”
“江湖有江湖有规矩!无稽之谈!”凤绝脸色一变,手中天丝往空中一抛,挥洒灵动,顿时将“冥”字旌旗缠住,用力一收便绞成千百片,悠悠扬扬地飘落,坠在水面上随波轻晃。
黑蝶敛色,面露恼怒,她旋即挥出一枪,流星般刺向他的眉心。迅速、干脆、简单、光彩于一瞬间。
“哐当”一声,凤绝左手执清绝剑,横挡住黑蝶凌厉的攻势。
“这是……怎么可能?!”黑蝶望着他手中的剑,整个人震颤着,身子亦是不可遏止地颤抖起来,一时竟是僵立在原地,忘了再次进攻。
凤绝见有机可乘,左手腕一动,剑法十分轻盈,顷刻间掠起冷光一片,淡淡得像是月光。
素来,月亮出来的时候人不会有所感觉,当你感觉到时,银辉已照在你的身上。
机会甚好,清幽亦是执剑从旁相协。
双剑合击,有着绝佳的姿势与力度,本可以一举击退黑蝶。
然,待到近时,只见黑蝶并未曾挪动半分,瞬间,她好似一整面玻璃墙般轰然倒塌,碎成一片又一片,落了满地。
凤绝与清幽相视一眼,眸中皆是疑惑。
忽觉身后阴风阵阵,冷得骇人。
他们猛然回身,却惊见黑蝶仍是好好的站在他们身后,她的面上,已是恢复白皙一片,有着近乎苍白的冷,唯有脸颊边一朵黑色蝴蝶若隐若现。
凤绝冷声,“早就听闻江湖传言,有移形换影之术,如今亲眼见到,果然是不同凡响。”
黑蝶艳丽的眸子眯起,寒声问:“瞧你的剑路颇为熟悉,你和天玄子是什么关系?”
凤绝面上惊讶,“你认识我师父?”
黑蝶一滞,忽然道:“你是他的徒弟?!那我不杀你!”她的目光冷冷自清绝剑上扫过,神情似是掠过激动,掠过不信,更是掠过温柔之意,终成了繁复如滚滚雷雨的惊恸。有刹那间的沉默,她轻轻启口,问道:“这双玄冥鸳鸯剑,你们是从何处得来?”
话至尾音,竟是忍不住地轻颤。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总以为自己的心早已是磨砺成寒锐的锋刃,再没有一丝一毫感觉。想不到,再见到这一双剑时,她分明瞧见了一道裂缝慢慢横亘上本是坚冰般的心底,轰然塌碎的声音之后,森冷锋利的冰棱直直硌在心上。
清幽望一望自己左手中的清绝剑,原来,它的本名叫做玄冥鸳鸯剑,那还真是美丽的名字。她淡淡地回答道:“机缘巧合得到而已。若你是这剑的主人,我们还你便是了。”说罢,她将手往前一伸,便将宝剑递上。
黑蝶却并不去接,目光冷冷瞧着清幽诡异的发色,若有所思,“你是白若月的女儿?”
清幽一怔,缓缓颔首。
黑蝶冷哼一声,呼吸渐渐沉重起来,“凤兮火兮,原来竟是这个意思。原来,我一直弄错了……哈哈……”骤然,她脸色陡变,有涔涔汗珠自颊边滚落。她按上自己的心口,只觉身子底处有万千疼痛汹涌袭来。面色一白,心中暗叫不好,刚才是她大意了,使出了移形换影,想不到这么快真气便接续不上了,该死的凤炎,将她害得如此……
罢了。黑蝶恨恨一甩手,寒声道:“今日暂且放过你,来日我定要取你贱命!”言罢,她纵身一跃,身子有如最轻盈的蝴蝶一般,轻轻点过粼粼水面,几步便跃至山河对岸,旋即隐入密林间,不见踪影。
凤绝与清幽抵达对岸,两人又步行了一段时间。
渐渐,天已是黄昏时分,一轮红日逐渐落入西面的山峦之后。此时,落日余晖下云霞绚丽多彩,山野的黄昏安详又自在,空气中都好似漂浮着一般青草的芳香。
时不时,传来虫鸣声,与逐渐暗淡下去的天色融合在一起,柔和而浓重。
清幽见天色渐黑,侧头向凤绝道:“夜间行路既不安全,又易惹人生疑,万一方才那黑衣女子折返,或是带着人再来,必有麻烦。不如我们在前面的村庄歇上一晚。”
话说着,就在此时,身后道上黄土飞扬,一大队的凤秦国官兵疾驰而来。
凤绝一臂拉着清幽,悄悄闪身至道侧,漫天尘土之中,他没有看得太清楚。只是心中甚为疑惑,这一带的士兵应该都是由燕行云管辖,照理说,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调动,且行军如此急,也不知是何缘故。想了想,却一时没有头绪。
不过,此时虽是风宿城与紫竹国有所冲突,但相信燕行云应当应付的了,而他目前更为重要的任务,便是一路之上加紧打探圣教的踪迹,看看有什么可疑之处,又是何人在背后指使。
清幽亦是瞧了凤绝一眼,水眸微眯,她想了想,突然道:“绝,我记得凤秦士兵统一着装,脚上应是黑色豹纹,上翻金边的靴子。可刚才过去的那一队士兵,却是穿的虎皮鞋。不知是否有问题?还是说,凤秦国中的将士也并不是清一色的服饰?”
凤绝将清幽自树后拉出,心中不由赞赏她细致的观察力,若不是她提醒,方才他都忽略了这个关键的细节。会不会方才的那一队凤秦士兵根本就是假扮的,可如果真是假扮的,那他们的目的又是为何?看来,事情,愈来愈复杂了。
清幽见他凝眉深思,侧头道:“不如我们不要歇息了,早点赶往风宿城,如何?”
凤绝摇一摇头,只道:“无妨,你身子不便。何况燕行云此人乃将帅之才,行事谨慎,无需操心。我们还有其他的事要办。所以还是先寻处地方歇下。”
清幽听得“燕行云”三字,怔愣了片刻,方才应声道:“好。”这燕行云,不就是从前金玲玲的夫君么?他们似乎还有个女儿,如今总有两岁多了吧。
彼此不再赘言,二人趁着天未全黑,终于赶至一处小村庄。
远远瞧着,隐约可见零星灯火已是点起。凤绝仔细观察了一番,扣上一户人家的木门。片刻后,木门轻启,一位三十多岁的中年妇人提着灯笼从门后探出头来,凤绝稍稍让开,清幽微笑着向那妇人行了一礼道:“这位大嫂,打扰您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们二人行到此处,天已黑,又无处住宿,不知大嫂可否让我们在您家打扰一宿,食宿费用我们自当奉上,并感激不尽。”
说着,清幽以左肘撞一撞凤绝,示意他取出银两。
那妇人面貌甚为慈和,她仔细打量了他们两眼,又瞧了瞧凤绝手中递过来的银两,她推却道:“乱世之中,我们乡野人家,要这些钱有啥用,只图能安心过个日子。只是,不知这位是?”她瞧了凤绝一眼,只觉此人器宇不凡,绝非池中之物。
清幽听那妇人似要应允,心中暗喜,又听她问起凤绝,只以为怕是因着是男子不便留宿,她连忙解释道:“这是我的夫君。我们要前去风宿城,路走得偏了,才来到此处。”
那妇人微笑道:“那好,本来我夫君儿子都不在家,我是不方便留宿外人的,只是时间久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