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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拒绝,她的冰冷,令他心中狠狠一痛。抬眸,她秋水含烟的眼中有始终挥不去的陌生。按住她肩头的手,微微一紧,他伏在她耳畔,低低道:“婉儿,你别忘了,他还在我手中。说真的,我真想废了他的武功。再……”
江书婉全身倏地僵住,眼角一颗晶莹滚落,漫无声息地渗进明绸软枕里。
她静静地躺着,伸出双臂,温柔地环上他的脖颈,不再反抗。
而她突如其来的乖顺,令他更恼,手中力道不免加重几分。曾几何时,他强占她,如今又是威胁。他何曾变得如此无耻,只为得到她。
可是,他抗拒不了。积蓄了许久的热情和期待骤然爆发,他的急切与冲动似浪潮又似烈火。一波又一波,一浪又一浪,将他彻底覆没。纵是再疯狂,他却始终,刻意保持着一丝清醒,轻柔地占有她,害怕伤了他们的孩儿。
殿中暖得生汗。
江书婉静静躺在宽阔的床上,相较他的热情,她身体的反应生疏而干涩,贸然的进入,让她有无言而粗糙的疼痛。
面上是潮红的,心却始终游离。
转眸,远处烛台点的久了,那冰冷的铜器上积满了珊瑚般的烛蜡,红得触目。
窗外,风声渐止,唯听见细雪落地时的簌簌声,轻而生脆。不知缘何,她总觉得今晚的凤翔,有些怪。
一室春暖无边,她终是累的闭上双眸沉沉睡去。
起来时确是香兰候在殿中,时辰不早。身侧凤翔许早就离去。
香兰上前,恭敬屈膝道:“娘娘,皇上吩咐了,请娘娘起来后去仪元殿中一趟。”
江书婉凝眉,“他有说是什么事?”
香兰一愣,不想婉妃娘娘竟然直呼皇上为“他”,愣了半响才道:“皇上没有说巨细,只吩咐了教娘娘一定要去。”
江书婉径自挽了挽长发,突然心下惴惴,有莫名的不安和惶恐,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香兰见她面色白了白,上前一臂扶住,关切问道:“娘娘,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
江书婉勉强镇定心神,笑一笑道:“没事。”
仪元殿深幽而辽阔。
江书婉端正垂首站在底下,半柱香时间过去,也不见有人来。
殿中深静,除了垂手恭敬等在殿外的香兰香琴,只余她一个人。
这是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心中有一丝莫名的燥乱,只属于凤翔的仪元殿,她虽多次来过,然此刻这般一人静静站立,还是第一次。
奇异的静默,带着死沉的气氛。
殿外,静静地飘着雪,一缕空旷的清馨弥漫一殿,好似沉水的香气。
忽地身后脚步声阵阵响起,她转头,是凤翔。隔得远,殿中光线也不甚明亮,袅袅轻烟来回飘荡,她瞧不清楚他的神色,却在瞧见他身后跟着的左兼后,心骤然沉入谷底。
凤秦国的国相此时出现在这仪元殿中,绝非好事,会不会?
凤翔的声音有些含糊,“婉儿,你等了很久么?”
香琴端着一盏金盘敬上,盘中摆着上好的柳雁白玉碗,晶莹通透,隐隐可见乌黑的药汁,慎的吓人。
看着他们一步一步朝自己走近,国相左兼更是拧眉发张。
她最是聪慧,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入脑海中,霎时惊得后退一步,下意识地触上小腹。他,该不会是打落她腹中的胎儿罢。而此时凤翔隐忍的神情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冷战,仿佛一盆冰冷雪水兜头而下,骨子里皆是冰凉的。
其实,他并不知道,自己有多么恨他。她本来已经成婚,有爱自己的丈夫,有一个完整的家,今后也会有她与黑阙的孩子。可是他的出现,他的强取豪夺,毁了她的一切。她的丈夫,她的爹爹,她未来的一切。
可是,娘亲说过,孩子,是你一生天定的缘分,要修得十世,历尽千辛万苦才能聚在一起的。他其实不知道,她曾有多么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即便是这样,她都没有狠心打落他。因为,她感受着这小小未成形的孩子在腹中,一天一天的成长。她徘徊着,终有一天,再也下不了手。
那一刻,她猛然望入凤翔幽深的眸底。膝下一软,重重跌坐于地。也不知腹中孩子是否感受到了即将来临的危险,竟是莫名的刺痛起来。一阵一阵,痛的涌动起来。
“婉儿——”凤翔几乎是衣袍带了风一般冲了过来,顷刻将她揽入怀中,急切道:“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书婉心中冷冷一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拉过凤翔的手按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水眸微抬,缓缓柔和道:“你摸摸看,他刚才动了呢。”
眸中,飞快划过一丝怨毒。她就是要他知道,他是多么的残忍,多么地令人憎恨,他是一个刽子手。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禽兽不如。
凤翔略微粗糙的掌心轻柔地按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之上。骤然,一阵细弱的胎动隔着衣料传递至他的掌心,霎时一种莫名的喜悦骤然传遍全身,震颤着他的每一根神经。几乎在同时,他轻轻别过脸去,飞快地抬袖。
江书婉微微一怔,是她眼错么?方才她竟似看见一点晶莹自他眼角闪过,转瞬即逝,再也瞧不见任何踪迹。
宝鼎香烟,轻缓吐出百合香的烟雾,随着扑入室中的几缕寒风,袅娜如绪弥漫在华殿之中。世间的纷繁,若是也能如同这轻烟一般,说散便散,该有多好……
左兼深吸一口气,虽是有些不忍,可国事当前,必须有所取舍。他上前劝道:“皇上,靖国公那边静得出奇,只怕会有后招。如今隋国公又不问政事,此次虽纳其次女为妃,可终究不是亲生。皇上,如今我们势单力薄,再……”
“爱卿不用说了,朕有分寸。”凤翔转首,英俊的面上情绪浮动着,似有无数流年美眷在他脑海中飘荡。
须臾,他终恢复了冷寂的神情。站起身,他接过香琴手中的药碗,轻轻搅动着银勺,他浅浅尝了一口,目光眷眷留恋在她的身上,似永远也瞧不够一般。
渐渐,看着她的神色,变得复杂而遥远。将药碗递至书婉面前,他字字柔和道:“婉儿,你喝下罢,不会太苦的。”
她平静地垂下头,唇角漫上一丝凄惶的笑意。
周遭,生冷的寂静。
片刻后,她默默接过他手中的碗,望着那黑漆漆的药汁,怔怔出神。
不知何时,凤翔已是站起身,他一步一步地后退着。
那一刻,她抬头。
望着他沉寂无波澜的神情,仿佛是远远地、居高临下一般。那一瞬,心中有某种信念益发坚定起来,好似在渺茫的大海中突然见到了灼亮的明灯。亦是那一瞬,她下定了决心。
她极缓地、极缓地笑了起来,只问:“为什么?”
他的目光,静如止水,淡淡回答:“你那么聪明,自然知道是为什么。婉儿,我……”他的话,突然止住,不再继续。
一丝悲寂的笑浮上脸颊,她突然甩手,将白玉碗丢弃于地。
“砰”地一声,精美的瓷片染了黑漆漆的药汁,碎了一地,散落的光芒刺目耀眼。
左兼见状,双目瞪若铜铃,直直嚷起来:“娘娘,你想抗旨么?你身为东宸国人,能得皇上厚爱,受此正二品妃尊贵的身份,已属天大的恩赐!可我凤秦国有史以来,是绝不容异国女子诞下皇嗣的,你——你这是——”他气得发颤,语不成声。
江书婉冷冷一笑,目光平静得几乎没有感情。菱唇中吐出的字字,却似响雷震彻长空的惊雷。
“谁说,我是东宸国人?!”
殿中寂静的过分,尚能听见殿外积雪融化之声,一滴一滴,落在人的心上。
凤翔惊异间,双眸陡亮。
书婉正身,俯首一拜,“皇上,且听臣妾一言。”
又是一拜,她字字道:“隋国公年少时,曾有一女名唤庆芷雅,身份之贵,因凤秦国皇室没有女子,她五岁时便受册,封为长公主。只可惜,十六岁上下时,隋国公执意为其择一名驸马,长公主不愿被逼婚,便独自离家,至此再无所踪。后来,隋国公一直郁郁,亦再无子嗣,多年后收养一女,便是如今的庆妃庆芷柔。可是这样?”
左兼怔怔,长眉凝结,疑问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又如何?”
江书婉轻轻道:“长公主庆芷雅,便是我的娘亲。而隋国公是我的外公!听闻凤秦国,出生论贵,而我的娘亲是长公主。所以,谁说我是异国女子?”
语未必,凤翔眼里顿时倒映进满天银河星星,盛满闪闪晶莹。一臂将她抱入怀中,无尽的喜悦令他止不住的颤抖着。几乎不敢相信,山穷水复,竟也能柳暗花明。
他简直不敢相信,他的婉儿竟会是隋国公的亲外孙女,亦是隋国公唯一嫡系的血脉。论整个凤秦,谁又能比隋国公更尊贵,更有分量呢?
意外之喜,他不忘问道:“那,可有什么信物证明么?”他紧紧拥着她,生怕这突如其来的转机会随时飞走一般。
江书婉不经意地一避,那一瞬眼波冷淡地拂过他的脸,旋即安静地垂目。
她自怀中取出一枚翠玉耳环,摊在掌心,低声道:“这便是娘亲的信物。本是一双,如今只剩下一枚了……”
明翠的绿色,如此熟悉,直直耀入凤翔眸中,他怔了又怔。
“是你!那天,那人竟是你!”他几乎不可置信,那日在刘家村口碰上的女子,虽是装扮的很丑,可是那灵动的气质,令人过目不忘。竟然是她,是他的婉儿。
她清明的眼波缓缓漾入他的眸心,佯装不解道:“皇上,你在说什么?什么那天?”
凤翔神情颇为激动,一味欢喜道:“婉儿,还记得在东宸国刘家村口的茶铺么?你的钱袋被人偷了,我用一吊钱换了你另一只翠玉耳环。”
书婉含着渺漫如烟云的浅笑,似是惊异,双手捂住菱唇,颤声道:“竟然是你——”
“是我,婉儿,是我!我一直以为东都城楼之上是第一次见你,想不到我们早就见过了。竟然……婉儿,这是我们的缘分……定是上天让我们相遇相识的……”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拥得那样紧。仿佛即将要失去的珍宝复又获得一般,久久不放。
江书婉沉默不语。
其实,她早就知道那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