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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转着这个念头,正有些遗憾看不到好戏,却听一声锣响,震得人耳朵里发颤,一个踩着高跷的汉子突然凌空翻了个跟头,有惊无险落了地,引来一阵惊呼喝彩声。
他旁边的大花脸似是有些不服气,伸出手比划着挑衅。
耳听又一声锣响,那人猛地一跺高跷,借力斜刺里扑入了旁边的人群,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像老鹰抓小鸡一样从人群中拉了个女子出来,也不理会她不停地挣扎,一个鹞子翻身就上了刚才唱戏的灯楼。
“好大的胆,你这贼子,不想死就快些放开她!”人群中有人气急败坏地喊。
不相干的人往四周散开,现出一个大声呼喝的后生来。
四周看热闹的发出善意的笑声和一两声口哨,显然这后生和那女子是一对儿,一同出来赏灯幽会。
那女子看穿着虽谈不上大富大贵,也算是殷实人家出身,体态纤秾合度,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风流气韵,只看这身形轮廓就足以断定是个美人儿,可惜脸上戴了个鬼脸儿面具,只露出尖尖的下巴和一小段白腻的脖颈。
突然置身于众目睽睽之下,女子显得十分慌乱,一得了自由便要往台下跑。
那踩高跷的汉子有意逗弄她,或张开两臂,拦在她前面,或腆胸叠肚,假装戏文里当街调戏良家的登徒子,横了肩膀作势去撞人家姑娘,张牙舞爪的,看上去动作很是夸张,台下的笑声嘘声越发响了。
那汉子举动虽然有些过分,到没有过多的与对方身体碰触,看起来逗趣的意思更多一些。
赶上一年一度的佳节盛会,老百姓对待男女大防也比平时要宽容得多。
明月、巫晓元等人提前知道要出事,这时候盯紧了仔细观察,巫晓元悄声道:“那花脸身手不错。”
明月点点头,心道谢六苦心积虑安排这么一场戏给那狗皇帝看,自然不允许演砸了,谢家兴旺了这么多年,一门双侯,谢六手里有些能人也不足为奇。
现在就是不清楚台上的女子到底是何许人。
她那男伴看起来是不通武艺,又急又气,满面通红地恐吓了几句,跑到灯楼前,想要上台去把女子解救下来。
人群中有长者看不下去,出声劝那花脸汉子闹一闹行了,别逼急了人家惹祸上身。
“不会的,这位姐儿适才在人堆里可大方得很,不像这会儿这么放不开。”花脸汉子笑嘻嘻地说着十分恶毒的话,假装往旁边让一让,趁那女子松一口气要下台的工夫,猛然伸手,竟将她脸上的面具揭了下来。
人群静了一静,闹到这样,众人都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了。
那女子惊呼一声,随即以袖子掩面奔下台去。
惊鸿一瞥间,明月瞧清楚此女长相,就见她五官清丽,眉柳细长,额头一点朱砂痣,大眼睛里透着慌乱,叫人颇有些我见犹怜。
果然是个美人儿,只是她不认识。
这一段由开始到结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已经惊动了附近的官差,七八个差役赶了过来,离远呼喝:“谁在闹事?干什么,大过节的是不是都想去牢里呆着?”
生事的花脸汉子二话不说,将手里的面具往自己脸上一扣,纵身跳下灯楼,连高跷也不要了,混进人群,三挤两挤不见了踪影。
明月道:“回去吧。”
她心中有个猜测,想要回去和谢平澜说一说。
作者有话要说: 感冒了,躺了一天。
第171章 抄家
“你猜那个女子是谁?”
“不用猜; 李妃。”
“真是她啊; 你确定?”
“李妃在入宫之前有个青梅竹马的相好,男方的父亲是李韶安的部属; 李家想要把她送进宫,担心他们两个不能断得干净,男方的父亲就因为违抗军令被斩杀了; 家人也被赶出了京城; 不知所踪。李家人做事你知道的,向来斩草除根不留后患,李克明暗中打发江湖中人找寻他们的下落; 结果事机不密,我伯父当时听这个消息,觉着有机可乘,也派了人去找。看来最后还是叫谢六他们找着了。”
明月暗自咋舌; 她想起同谢平澜定过亲的邵家小姐。
这些当朝权贵怎么都这样?
结亲结亲,一时不慎就招惹杀身大祸啊。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那男子的反应,若非知情人; 还真看不出来那小子是在演戏,伙同谢家人来为父报仇来了。
那昏君当时就在九春阁楼上; 就算他不去看,谢平贞也会想办法叫他看个清清楚楚。
“接下来会怎么样?”
“不怎么样。”
“不怎么样?”明月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重复谢平澜的话。
谢六他们挖空心思布下这个局,可是指望着一举扳倒李家,就连明月也觉着这次他们打蛇打到了七寸; 别看昏君自己荒淫无度,未必有那雅量容忍后妃尤其是太子之母与人有私情。
谢平澜道:“齐洪被连根拔起,司徒翰常年不在朝中,就连穆致尧都成了俘虏,李氏父子气候已成,否则李韶安接连吃败仗,连平豫关都丢了,哪会一点事没有,那昏君立这么小的孩子当太子,想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谢六这时候才动手已经迟了,指望昏君,只能算是兵行险招,但愿他们还有后手吧。”
明月托着腮望住谢平澜。
由这番话,她听出来,谢平澜对谢家人其实还是怀有感情的。
就像上次在京里,明明有那么多地方可以躲避搜查,他偏领着自己和费长雍回到家中,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住进了姐姐的闺楼。
这也是人之常情。
明月没有点破。
这时候的谢平澜虽然身体遭受了重创,失血过多还没恢复过来,脸色苍白灰败,下巴上胡子拉碴的,显得格外憔悴,可他整个人又是这么的迷人。
说不清楚哪里好,他也不像子约那么俊美,可自己就是愿意这么守着他,听他娓娓而谈。
来日若有麻烦,就由他凭着心意做决定吧。
自己那么喜欢他,一个谢家又算得了什么。
但若是有人想拆散他们,将谢平澜从她身边抢走,她是绝对不肯的,像谢家、李家的那些招数对她一概不好使,逼急了她什么事都做得出。
谢平澜感慨完了半天不闻明月吱声,再看她两眼发直,咬牙切齿的样子,不由觉着好笑,道:“想什么呢?”
“谁也别想把你抢走!”
谢平澜失笑:“谁会抢我?一把年纪了,孤身一人,没有家族可以依靠,上无片瓦,下无立锥,身上常常一个大子都找不出来,还整天被人追杀,一怎么就半死不活的,也就你拿着当宝贝。”
明月趴在他身边,和他头挨着头,肩碰着肩,喜滋滋地道:“这才好,他们有眼不识金镶玉嘛。”
谢平澜笑看着她,停了停,道:“明月……”
“嗯?怎么了,想要喝水,翻身,还是要方便?”
“都不是,就是想要叫叫你。”
转眼又过去了好几天,元宵节的正日子到了,这几天外头没什么动静,李妃那事也没听到有什么后续。
明月觉着可能是自己消息不够灵通,十五晚上出去转了转,一时兴起,还特意买了盏走马灯带回去送给谢平澜。
谢平澜其实搞不懂明月为什么对走马灯情有独钟,但这灯叫他想起在安兴明月外祖父家度过的那段日子,那时候他和明月还不大熟悉,却已经聊得投机,偶有试探,现在回想起,也都是美妙的记忆。
正月十七,元宵灯会已经到了尾声,大忙人谢平贞也终于想起来明月还住在她的宅子里,打发了丫鬟芊柳过来瞧一瞧。
明月不想叫谢平贞知道谢平澜在这里养伤,没让芊柳进屋,留下帮忙的两个下人已经被谢平澜收服,没有露出口风,明月到是借着这个机会跟着芊柳悄悄去同谢平贞见了一面。
谢平贞明显心情不错,一点都不像那天预感到前途叵测,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样子,提都不提请明月代为照顾她亲娘那回事,开口就问:“你还没有和谢平澜会合么?等找着他了就赶紧离开石安吧,最近要变天了。”
明月听她轻描淡写地说出“变天”二字,心中一动,趁机套话:“是终于要对付李家了么?”
谢平贞脸色微变:“你怎么知道?”
“你们现在最关心的不就是这个么?其实初十那晚,我去了福寿大街瞧热闹。那个女子就是李妃?真叫人没有想到。”
谢平贞望着她神色阴晴不定,停了停才道:“你瞧见了?那也没什么,反正是确有其事,不是谁冤枉她。等扳倒李家之后,再找机会叫圣上赦免我哥,这么久了他在密州军那边也没什么名声,可见混得不怎么样,不如回来,一家人团聚才是正经。”
换作以前,谢平贞可不会说这样的话。
谁给了她信心?
明月没有辩驳,提醒她道:“你小心些。”
谢平贞“嗤”地一笑:“关我什么事?不过你放心吧,没见十五晚上圣上出来赏灯带的是姑姑么,那贱人和她的儿子都被关起来了,这次她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别想洗脱干净。”
这个还真不知道,看来那昏君醋劲儿还挺大。
明月回去说给谢平澜听,谢平澜没有说话,夜里却是翻腾了好久才睡着。
说是很快要变天,景国公父子却嚣张依旧,手下的探子依然遍布石安城的大街小巷。
一直拖延到正月二十五,果然出事了。
皇帝遇刺宾天。
他被内侍发现赤身露体死在皇宫偏殿的龙床上,和他同在一张床上被杀死的还有许编修之妻,谢家已经出嫁的四小姐谢平贞。
虽然对黎民百姓封锁了消息,朝堂上却是一片哗然。
到底是君辱臣妻,还是臣妻不要脸地勾引帝王?群臣无需多想便知道该如何选择。
一时间谢、许两家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年仅四岁的太子即位,李贤妃当上太后的第一件事就是下懿旨赐谢贵妃自尽,为皇帝殉葬。
景国公李韶安重兵封锁了宫廷内外,谢家人惊慌失措,全无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