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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虽然被禁止出门,消息却并不闭塞。
程猴儿和隋顺偷听未被发现,机关也还在,担心陈丰羽吃过亏之后冒坏水报复生事,他们两个盯得比从前更紧了。
陈丰羽看上去竟是偃旗息鼓了。
出事当天还时不时心疼他那匹马,赌咒发誓的,骂明月骂得很难听,后来隋凤答应赔他一匹更神骏的坐骑,陈信芝又叫了他去一番长谈,回来之后就安分多了,也不再打宋安如的主意。
闹成这样,到给了隋凤拒绝亲事的理由,虽然没人提宋安如,陈信芝却自知儿子这事做得不地道,惋惜之余不再多作纠缠。
隋凤盛情挽留,说是已经派人出去搜罗良驹了,很快就会有消息,陈氏父子不好当即就走,毕竟两家乃是盟友,共同的利益高于一切,这点儿矛盾很快化为无形,关系又恢复到从前。
到是宋安如过后上门求见明月。
明月射那一箭的初衷不是为了救宋安如于水火,所以也不想听对方当面感谢,不过听门上说宋安如言辞恳切,姿态既低又坚决,怕不是很好打发,犹豫了一阵,叫铃铛去将她领进来。
“多谢大小姐救我。”宋安如眼睛红红的,上来就大礼参拜。
明月伸手拦住她,态度同之前没什么两样,笑笑道:“不用这样,若不是那厮假借我的名义,你大约也不会上当。”
宋安如愈加觉着羞愧,主动道:“大恩不言谢。听说大当家的正在寻找良驹,若是已经找到了,买马的钱就由我来出,倘若还没有头绪,这事就交给我吧。”
经她提醒,明月想起来北地确实盛产名驹,点头笑笑,也不推辞,让人快去准备饭菜,留宋安如用饭,也算是兑现了年前那会儿说的话。
宋安如起初有些不安,待听说这顿饭就在东院儿吃,只她和明月两个,江氏并不会露面,才微微松了口气,她现在这般狼狈,心情同第一次上门的时候大不相同,还真打怵见到江氏。
除了道谢,她还想着跟明月道别。
“这次出来这么久了,密州也不太平,实在是担心家里,就想着这两天往平豫关方向探探路,实在不行绕道回去。这话宋叔还没有同大当家讲,我寻思着先跟大小姐您说一声。大当家的意思,我和宋叔都做不了主,这次回去了一定向老太爷如实禀报。不知道大小姐方不方便帮忙跟大当家说说,山寨派个人跟我们回密州,一来可以和老太爷、几位叔伯当面谈谈,二来也好把马带回来。”
群狼环饲的,隋凤又是这么个态度,宋安如死了心,只想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明月到有些佩服她了,明知道身边两个镖师不可靠,回程路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居然把脑筋动到自己父女身上,关键她这个建议互惠互利,一点都不讨厌。
“行啊,我一定帮你说。”明月说完,捧起碗来照例戳戳捡捡,江氏不在旁边盯着,她吃饭更加依照心意。
宋安如一顿饭吃得食不知味,很快就说饱了。
到了该告辞的时候,她望着明月竟露出些许怅然,道:“这次回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再见面,大小姐您要是再大上两岁就好了。”
明月不知她为什么会发出这样的慨叹,没有往深处想,把人送走了。
隔天她把宋安如的意思跟父亲说了,隋凤当即便应下。
邺州这边马匹太紧缺了,而且普遍腿短,马身瘦小,用来冲锋陷阵比北地的马逊色太多,他早就想打通从北边买马的门路。
第18章 大小姐要下山啦
宋家的商队还未成行,去安兴送信的梅树青先回来了,带回一个叫江氏坐立不安的消息。
她的生母江老太太曹氏得了重病卧床不起,江家人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连寿衣都给她准备好了。
江家在安兴是书香门第,大户人家,人丁不消说十分兴旺,江氏的父亲在家中排行第四,上面二老虽然不在了,兄弟五个却没有分家,一大家子连奴仆在内足有二百余口。
这么个庞然大物,不要说梅树青一个山上下来的男人,就是换了整天服侍江氏的梅大嫂子,也难免要晕头转向,捋不清楚相互间的关系。
曹氏病重,四房上下乱作一团,看门的奴仆不给梅树青通禀,先前认识的管家婆子大约忙老太太的事去了,一个也见不着。
梅树青为难了好几天,担心回来报信迟了,曹氏再有个万一,太太不知道会怎么埋怨他,最后一咬牙求见了大房那边的管事,央他把信交给当家的太太保管,等曹氏病情好转了,再拿给她看。
信交给了大房那边,若是不出变故,江家现在当家的是江氏的大堂嫂,江流达的妻子管氏。
“怎么不交给四老爷?”梅大嫂子问丈夫。
江氏这半天手脚发软,接过梅大嫂子递过来的热茶喝了口才觉着好些,颤声道:“是啊,我爹呢?没给我娘找个好一点儿的大夫么?”
梅树青犹豫了一下,道:“有的,我听说请了安兴最好的药铺春和堂的大夫。”
梅大嫂子和他做了十几年夫妻,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有事隐瞒,急道:“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啊,吞吞吐吐地干什么呢?”
梅树青也觉着还是告诉江氏比较好:“太太,我去的那会儿四老爷府上正好多了一位小公子,说是一位姨娘生的。”
江氏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半晌才和梅大嫂子互望一眼,不敢相信地向梅树青确认:“你是说我爹他……”
梅树青很肯定地道:“四老爷添了个儿子,您有了个庶出的弟弟。”
江氏两手用力抓着袖子,脸上忽喜忽忧,爹娘原本只有她和姐姐两个女儿,姐姐早早嫁了人,她又跟着隋凤跑了,可想而知身边多么寂寞。
差不多十年前,她听说父亲的妾室生了个儿子,可惜那孩子体弱,三岁那年生病夭折了。
而今父亲已经年过半百了,老来得子本是好事,可正当这个节骨眼上,也不知道和娘的病有没有关系。
只看梅树青这神情闪烁的样子,不用问,老爷子在这里头肯定没起好作用,不是喜新厌旧偏心妾室,就是只顾着儿子忽视发妻,要不然梅树青也不会在江府外头转悠了好几天都没能见上他一面。
江氏越想越觉着就是这么回事,转过身去开始收拾东西。
“准备准备,我要回安兴。”
梅大嫂子犹豫了一下,道:“大当家那里,您不跟他先商量商量?还有随行的人手……”
江氏晃了下神,但仍是十分坚决地道:“我要回家,回去伺候我娘。”说着嗓子里一梗,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梅大嫂子连忙上前扶了她,柔声细语地安慰:“太太,您可别自己吓唬自己,老太太年纪又不大,这么多年都没什么病痛,想是身体素来康健,到是您,经不起折腾,可别老太太没事您先病倒了。您快坐下缓一缓,就是要回安兴,也得先把大姑娘和少当家安顿好了,再和大当家商量一下,看看都带哪些……”
她话未说完,猛见隋凤一脸阴沉站在门口,吓了一跳,连忙噤声。
江氏还未觉,拿帕子捂了脸,低声泣道:“安顿什么,月儿和城儿我自然都带着,他们都这么大了还没见过外祖母……”
梅树青眼见气氛不对,冲老婆使了个眼色,贴着墙边儿悄悄退出去。
梅大嫂子左右为难,想走又怕这两口子真打起来边上连个劝架的都没有,就大当家那身手,太太还不知道能不能受得住他一巴掌。
“好,你要回安兴去,还把儿女都带着,是嫌我这日子过得太/安逸了,想叫人把老子的家小一锅端了,是不是?”隋凤看都没看那两口子一眼,紧紧盯着江氏,这话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其中的怒气叫梅大嫂子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江氏这才知道他来了,猛然抬起头来,两眼通红的,道:“我娘病了,再不回去说不定就见不着了,你还是不是人?”
隋凤冷笑一声:“才知道我不是人?当初可不是我抢了你走的!你爹娘写信骂我的时候怎么说的,‘下贱贼秃,祖上皆为盗娼,恶事做尽小心断子绝孙!’现在生病了,不行了,想我主动凑上去,简直作梦!”
江氏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面带仓惶瞪大了眼睛望着他,半晌方道:“……那是我爹,他气得狠了才口不择言,并不是真要咒咱们断子绝孙,你的儿女不一样是我的孩子,是他的外孙子、外孙女么?”
她停了停,和缓了语气,哀声道:“你要是不放心,两个孩子留下,我自己去还不成么,我离家这么多年了,从来都是听你的,你就叫我回去见我娘一面行不行,别后悔一辈子。”
隋凤不为所动,硬邦邦地道:“说不行就不行,爱死不死。”
江氏呆呆坐在那里,泪水越流越多,终于忍不住转身趴在桌子上放声大哭。
梅大嫂子蹑手蹑脚退出房去,冲离远等着她的丈夫挥了下手,叫他走自己的,想了一想,转身往东边跨院去找明月,眼下只大小姐有办法救火了。
明月这几天被父亲禁了足,寻思着大约得等陈氏父子离开金汤寨了自己才能捞着出门,还不知道梅大嫂子的丈夫已经回来了。
她从来没见过外祖父和外祖母,对外祖母的病情自然远不及江氏那般挂念,听说自己多了个刚下生的亲舅舅也没往心里去,只是爹娘又吵起来,还吵得那么凶……
明月不由皱紧了眉头,问道:“梅婶,你说我爹为什么生气,他是担心我娘回了安兴,再不肯回来么?”
梅大嫂子哪猜得到隋凤的心思,叹了口气:“那怕只有大当家自己清楚了,这几年真是……他俩一吵,我这心里啊,你说两口子,你和少当家又都这么乖顺听话,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明月抿了抿唇,拿起件杏黄底散花斗篷系上,不让铃铛跟着:“我过去看看,铃铛你和梅婶看着点明城。”
隋明城一早就跟着梅树青的两个儿子出去玩了,到现在也没见着人影。
她匆匆到了父母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