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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苏翊气得满脸黑紫。
苏轻鸢径直出门,乘步辇回了养居殿。
陆离果然还没醒。
同昨天一样,看上去只是睡着,全无半分病容。
苏轻鸢攥着他的手,咬牙道:“你若是再不醒,朝堂上怕是要翻天了。到时候我撑不住,你可别怨我。”
这时,小路子已带着朝臣们过来了。
苏轻鸢站起身,冷声道:“让他们都进来!”
群臣鱼贯而入,叩头问安,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僵了一段时间之后,他们陆续地抬起头来。
薛厉的脸色阴沉着:“太后娘娘,这是怎么回事?”
苏轻鸢重新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冷声道:“如你们所见,皇帝并没有出什么疹子——他只是沉睡未醒而已。”
群臣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跪在一旁的几个太医。
“太后的意思是,皇上昨日也是这般沉睡着,故而误了早朝?”薛厉有些不信。
苏轻鸢将目光投向了小路子。
后者躬身回道:“前天夜里皇上歇下的时候还好好的,到了早上起床的时辰,奴才们才发现了不对劲……事出蹊跷,奴才只好谎称太后病重,以免朝堂生乱——这都是奴才胆大妄为,请太后娘娘和诸位大人恕罪。”
薛厉狐疑地看着苏轻鸢,似乎有些不信。
几位尚书大人互相交头接耳,嘁嘁喳喳的。
苏轻鸢冷冷地扫视着他们:“诸位有什么想法,不妨直说出来吧。”
定国公的眉头拧得很紧:“此时蹊跷,应当彻查。”
苏轻鸢重重地在床头的小柜上拍了一把:“此事如何彻查,那是以后的事,当务之急是如何稳住朝局!你们这些人,是朝中的主心骨,旁人都是以你们马首是瞻,若是连你们都稳不住,这朝堂会乱成什么样子!”
“朝中的事,不劳太后娘娘费心。”薛厉冷声道。
苏轻鸢盯了他一眼,冷笑起来:“不劳哀家费心?你是怕哀家插手吧?不瞒你说,哀家恰好对你们的事情毫无兴趣,尤其不愿意见到你这种眼高于顶自以为是的东西!”
薛厉猛地抬起头来,额上青筋乱跳,显然气得不轻,却碍于对方的身份不敢发作。
苏轻鸢向六部尚书扫视了一圈,冷冷地道:“你们身为朝堂上的中流砥柱,想必应该知道人心稳定至关重要。今日之所以叫你们来,就是希望你们把这个朝堂稳住!朝中有居心叵测的、有时时预备着顺风倒的,哀家希望你们之中没有那种糊涂东西!今后朝中之事,你们自己用心裁度,若有定不下来的,找小英子商量。朝中若有半点风声传出去,哀家唯你们是问!”
“臣等必定尽心竭力!”户部尚书第一个俯伏下来。
定国公迟疑片刻,也伏下了身。
见他表了态,其余几人才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跟着说了些诸如“同心协力、稳住朝局”之类的话。
苏轻鸢最后看向薛厉,冷笑道:“方才在朝堂上,当众质疑皇帝病情的是崇政使大人,今后便请薛大人负责向群臣解释吧!薛大人最好记着——皇上龙体无碍是你的福分,这件事不是哀家在求你!”
薛厉直挺挺地跪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地伏下身去:“谨遵太后娘娘教诲。”
“散了吧。”苏轻鸢冷冷地道。
六部尚书低着头排着队,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薛厉略一迟疑,也跟着走了。
定国公站起身来,拧紧眉头看着苏轻鸢:“请问太后娘娘,皇上当真是在养居殿病倒的么?”
“哀家若说不是,国公爷便能有法子叫醒他了么?”苏轻鸢反问。
定国公皱了皱眉,目光锐利。
苏轻鸢靠在椅背上,无惧地迎着他的目光。
许久之后,定国公叹了口气:“巫蛊之术历来都是宫中大忌,但历朝历代都有人铤而走险。皇上此病来得蹊跷,太后还是查一查宫里吧。”
苏轻鸢缓缓地站了起来:“定国公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定国公摇了摇头:“揣测罢了。”
苏轻鸢的脸色有些难看。
定国公拱了拱手,退出门去。
转过廊下时,他却又自言自语地道:“持身不正则邪祟相侵……”
苏轻鸢推开窗子将一只茶壶丢了出去,厉声接道:“妖言惑众则性命不保!”
定国公脚下一顿,无奈地摇了摇头:“朽木不可雕也!”
“顽固岂能救乎?”苏轻鸢探出头去喊了这一句,“砰”地一声把窗子关上了。
定国公在廊下站了好一会儿,心里十分愤怒,同时却又觉得有些好笑,脸上便不知该作什么表情才好了。
小英子从偏殿转过来,皱眉道:“旁人也就罢了,吏部尚书近来同苏将军来往颇多,万一……”
苏轻鸢抬手揉了揉眉心:“今日便是不叫他过来问疾,他必定也要递折子来的,到时候瞧见朱批不是陆离的笔迹,他少不得还是要起疑。既然其他几个尚书都来了,也没有独独把吏部落在外头的道理。”
“可是苏将军那里,会不会不安分?”小英子仍不放心。
苏轻鸢冷笑:“便是陆离平安无事,那老狐狸又何曾有一日安分过了?”
段然推门进来,笑道:“你们想得太多了!吏部尚书没那么蠢,如今局势未明,他跟老狐狸走得再近,也不可能完全掏心掏肺……”
“归一大师来了吗?”苏轻鸢急急地打断了他的话。
段然“嘿嘿”地笑了笑,让出了门口。
他身后那人摘掉了斗篷,露出一张精神矍铄的老脸来。
苏轻鸢定了定神,合十行礼。
归一大师看了她一眼,立即拧紧了眉头。
“怎么了?”苏轻鸢立时慌了。
归一大师缓缓地摇了摇头,一语不发地走进了内室。
苏轻鸢只好跟着进去。
只见那老和尚绕着龙床转了两圈,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叨咕些什么。
苏轻鸢不敢插言,只好在旁边站着,紧张得手心直冒汗。
过了足足有一炷香功夫,归一大师终于停了下来,响亮地唱了一声佛号。
苏轻鸢不敢再上前搭话,只好向段然使眼色。
谁知归一大师却向她走了过来:“女施主是宫中嫔妃?”
苏轻鸢迟疑了一下,不知该如何回答。
倒是段然笑嘻嘻地替她答道:“这位是当朝太后娘娘!”
归一大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我的身份,跟皇帝的病情有关系吗?”苏轻鸢颤声问。
归一大师摇摇头,又点了点头。
苏轻鸢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了。
段然忙扶住她,向归一大师道:“您老还是直说吧,别一个救不好,又把另一个给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来!”
归一大师神色凝重地转着手上的佛珠,吐出了三个字:“是咒术。”
“咒术?那不是要找个道士来?”段然立刻问道。
归一大师缓缓摇头:“咒术虽是道家法术,但……除非找到施咒之人,否则纵然法力高深者,也未必能解。”
段然跺脚道:“要能找到施咒之人,那还找道士做什么?直接拷打那罪魁祸首,逼他把咒术撤了就是了!”
“阿弥陀佛,此言甚是。”归一大师双手合十。
苏轻鸢皱了皱眉。
都说是“出家人慈悲为怀”,看样子也不尽然,这位归一大师似乎对打人的事很热衷啊?
她的眼珠刚转了一下,归一大师的目光便落到了她的身上:“这位……太后,您自己也中了咒术,您是否知晓?”
“我?”苏轻鸢心头一跳,“你是说,我也会像皇帝一样,沉睡不起?”
归一大师缓缓地摇了摇头:“咒术并非施于您本身,而是针对一个与您血脉相连的人。”
苏轻鸢下意识地护住了肚子。
归一大师注意到她的动作,叹了口气:“原来如此。”
苏轻鸢跌坐在软榻上,许久才哑声追问:“有办法吗?”
段然笑嘻嘻地道:“瞧你说的!你是信不过归一大师,还是信不过佛法无边啊?”
苏轻鸢扯了扯嘴角:“我不敢不信,只是……我素来蒙昧无知,请大师勿怪。”
归一大师缓缓地转着佛珠,沉声道:“凡施咒者,必定要借几分亡灵之怨。贫僧可在此设坛超度,只要亡灵得以超脱、怨气散尽,生者性命便无碍了。”
苏轻鸢忙站起身来,合十躬身为谢。
归一大师却叹道:“腹中胎儿魂魄未全,最是脆弱。若不能将咒术彻底解除,只怕……唉,昨日因、今日果,且看缘法吧。”
“不会的……”苏轻鸢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牙关打颤。
段然立时出去传人进来,要他们听从归一大师安排,设坛做法。
苏轻鸢强撑着走了出去,吩咐小路子道:“立即召几个靠得住的人来,往芳华宫、延禧宫、昭阳宫、养居殿……还有昭阳宫后面的佛堂,各处住人的地方去细细搜一搜去!甭管主子奴才、正殿偏殿,每个犄角旮旯里都给我搜一遍!”
事关重大,小路子连一丝儿迟疑也没有,答应了一声便风风火火地去了。
段然笑嘻嘻地凑到了苏轻鸢的身旁:“喂,连你自己的地盘也要搜啊?”
苏轻鸢红着眼睛瞪了他一眼,没有答话。
养居殿很快就搜遍了,并没有发现什么。
小路子带着人往芳华宫去了。苏轻鸢想跟着去看,却放心不下陆离,只能在这殿中坐着。
眼看着太监和侍卫们忙忙碌碌地搭设佛坛,苏轻鸢的心里越来越慌。
听归一大师言下之意,陆离的境遇还不算是极危险的。更危险的是她……腹中的孩子。
映月池的事还没查明白呢,如今越发连咒术都出来了。
那人就那么急吗?
苏轻鸢不由得想起了昭阳宫后面的那座小佛堂。
岩户观音,虔心供奉可保慈孝义全、祖业旺盛?
可是为什么住在佛堂里的那个疯女人,却口口声声要杀一个未出世的孩子,还要杀陆离呢?
苏轻鸢一向不信佛,此时却不得不把希望寄托在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