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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桩旧公案,就算是有了新的线索,也不至于把他急成这样!到底是什么事?
思来想去,苏轻鸢越来越坐不住,终于还是忍不住把落霞叫了进来。
落霞一进门便皱了皱眉头:“今儿天气不好,地上有些凉浸浸的,娘娘怎不在床上歇着?”
苏轻鸢漫不经心地笑了笑:“疏星淡月两个丫头又死哪儿去了?”
落霞笑道:“淡月姑娘在东偏殿外头的园子里带着王爷抓蚯蚓呢!疏星姑娘刚刚还在这殿里,这会儿多半是到厨房瞧娘娘的午膳去了!”
苏轻鸢抓住衣角的手下意识地紧了紧。
随后,她若无其事地笑道:“让她们闹去吧,我闷得很,你跟我说说话也好。”
“娘娘有什么要问的,奴婢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落霞倒也很乖觉。
苏轻鸢指指床边的小方凳,示意她坐下来:“你在陆离身边多久了?”
落霞笑道:“奴婢自打十二岁进宫以来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如今已是第七个年头了。”
“七年……那也不短了。”苏轻鸢感慨道。
落霞不知她言下之意,便没有接话。
苏轻鸢想了一想,直截了当地问:“你在宫里伺候,有没有听到过一些更久远的……陈年旧事?比如说十几年前的?”
落霞笑道:“先帝在位总共十五年,娘娘要问的是十五年之内的,还是十五年以外的呢?”
“十五年?”苏轻鸢愣了一下。
见落霞点头,她沉吟许久才笑道:“陆离不太跟我提从前的事。十五年开外的那些旧典,你若是知道,不妨同我说一说吧。”
落霞想了一阵,抿嘴笑了:“娘娘这是在打趣我呢!十五年以外,那是昭帝爷在位的时候了。那时候年纪最小的宫女如今也快三十岁了,岂有还留在宫中之理?奴婢便是想知道,又到哪里打听去?”
苏轻鸢听她说得有理,不由得也跟着笑了。
随后,她又渐渐地生出了几分疑惑:“十五年,说起来也不算十分久远,昭帝爷的后妃总有人还在世吧?先前我问陆离的时候,他总是生气,什么都不肯跟我说!”
落霞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这个话题……娘娘还是不要在皇上面前提起的好。”
苏轻鸢偏过头来,疑惑地看着她。
落霞发出一声叹息:“皇上不肯提这件事,并不是他想要瞒着您,而是——那么可怕的事,他恐怕永远都不愿意想起来的。”
“可怕?”苏轻鸢往前倾了倾身子。
落霞低声叹道:“那时皇上也不过才四五岁,还没有如今咱们小王爷那么大呢!那场变故之中,不管他有没有亲眼看到未央宫的惨状,都注定是一场噩梦啊……”
“未央宫?”苏轻鸢对这个名词毫无印象。
落霞有些诧异:“娘娘竟不知道未央宫?那么您也不曾听说过十五年前未央宫的那场大火?”
苏轻鸢摇头,无数个问号在心里直打转。
她知道落霞是陆离的心腹。能深受陆离信任的人,必定不是轻嘴薄舌之辈。
未央宫的事,既然落霞可以轻易对她提起,想必不是什么秘密。可是她为什么会一无所知?
苏轻鸢细细想了一想,忽然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关于那位昭帝爷的事,竟从来没有人在她面前提起过。
将军府里,她的乳母和教引嬷嬷们没有提过;父亲一向不同她亲近,当然更加没有提过;宫里,长姐和她身边的宫女们没有提过;而她所认识的任何一个长辈,竟然也都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那个在位时间似乎还算不短的老皇帝!
记忆之中,长姐和嬷嬷们似乎都对她讲过本朝开国以来历代贤君的往事,唯独提到昭帝爷的时候,都是轻轻一句话就带过去了。那时她年纪小,并未放在心上。
如今想来,实在处处透着不对劲!
难道说这些人都在刻意对她隐瞒什么吗?
想到这里,苏轻鸢忽然自嘲地笑了:人尽皆知的事,谁会刻意想着瞒她?想必是大家恰巧都以为她知道,所以没有多提吧!
最近,她真是越来越喜欢疑神疑鬼了!
苏轻鸢定了定神,看向落霞:“我确实不知道。你若不忌讳,不妨同我说一说?”
落霞笑道:“我也未曾亲见,不过是道听途说罢了——十五年前的灯节宫宴,未央宫中突然失火,蔓延了六七处宫殿,昭帝爷和当时的六宫嫔妃,以及宴会上的四位皇子、七位公主,尽数葬身火海。听说大火扑灭之后,遗体堆叠成山,已经分辨不出谁是嫔妃、谁是宫人……娘娘?”
苏轻鸢面色惨白,许久才缓缓地摆了摆手,颤声道:“我没事。”
她只是被吓到了。
尽管落霞已经说得十分简略,她还是可以想象出当年那场大火,境况是何等惨烈!
难怪无人愿意提起——那样的惨事,只是想一想便觉得头皮发麻了,谁会愿意再去细细回忆?
苏轻鸢端起茶碗想喝口茶,却发现水已经冷了。
落霞忙替她重新换过,叹道:“娘娘只是道听途说,尚且闻之色变,何况皇上是亲历过那场惨事的……他不愿提起,也是人之常情。”
“陆离他……当时在宫中?”苏轻鸢诧异地坐直了身子。
落霞皱了皱眉头:“皇上是昭帝爷的皇子,自然在宫中!听说那时皇上生了一场大病,从年前一直到灯节都没有好,错过了未央宫的灯节宴,这才因祸得福侥幸逃出命来——可到底还是受了一场惊吓,缠绵病榻大半年才能下地,后头整整两年都没有开口说话。若非如此,先帝只怕也没那么容易登上帝座吧?”
苏轻鸢怔怔地想了很久,苦笑着摇了摇头:“原来陆离是昭帝爷的皇子,我竟一直以为他的生父只是个寻常宗室。”
落霞诧异地瞪大了眼睛,哑然失笑:“娘娘与皇上相知多年,竟连这个也不知道,奴婢还真有些不信呢!”
苏轻鸢讪讪的,自己辩解道:“他不说,我哪里知道!我只听说他是先帝的养子,哪知道其中还有那么多弯弯绕!”
落霞沉吟片刻,苦笑道:“这倒也怨不得娘娘了。这件事非但皇上自己不说,旁人也极少提起。毕竟——皇上是昭帝爷唯一幸存的血脉,而先帝却只是昭帝爷的幼弟。若是论起血脉正统来,这江山在十五年前就应该由皇上来坐了!”
苏轻鸢想了许久才叹道:“你刚刚也说了,十五年前陆离病着,而且两年没有开口说话……先帝继位虽然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倒也还算是情有可原。”
落霞撇了撇嘴,没有接这句话。
苏轻鸢想起陆离刚才离开时那样匆忙,心里不由得有些犯嘀咕。
十五年前的事,他说是一场“公案”,而不是一场“意外”。
莫非,当年的大火另有隐情?
失火?纵火?弑君?谋朝篡位?
顺着这个思路再想下去:陆离后来的那场病,是当真受了惊吓,还是人为?
再想想陆离这些年的所作所为,苏轻鸢的心里当真是百感交集。
如今段然似乎有了新的发现,会是什么?有没有可能掀起新的波澜?
苏轻鸢越想越心惊。
落霞不敢再多说,重新给她换过茶水之后,便退了下去。
苏轻鸢心事重重地在床边坐了很久,喃喃自语:“未央宫……到底在什么地方?”
旁边服侍的小宫女抿嘴笑道:“咱们芳华宫,就是在原来未央宫的旧址上重建的啊!”
苏轻鸢凛然一惊,下意识地站了起来。
未央宫旧址?
芳华宫,刹那芳华。
历来皇后都是住昭阳宫的。先帝赐她住在芳华宫,是巧合还是别有深意?
苏轻鸢不敢再往下想了。
刚刚回话的小宫女见她脸色不好,忙又笑道:“娘娘不必多心,当年出事之后,宫里请了高僧来做过很多场法事的,亡灵都已经超度过了。咱们芳华宫兴建之初也有高人指点过,没有晦气的。”
“我不怕这个。”苏轻鸢很勉强地笑了一下。
她确实不忌讳什么亡灵。她怕的,是人心。
在殿中是坐不住了。苏轻鸢走出门去,信步到了东厢房——那是陆钧诺如今住着的地方。
这两日段然在替陆离查事情,陆钧诺没了功课的约束,自然又撒开了欢。
苏轻鸢走过来的时候,那小家伙正跟着淡月和几个小宫女,在外面的园子里笑闹成一团。手上、脸上、衣服上,到处都是泥。
看见苏轻鸢过来,淡月笑嘻嘻地招了招手:“钧儿念叨你老半天了,你总算是来了!”
“弄得一身都是泥水,你们倒也不怕手冷!”苏轻鸢站在廊下,淡淡地笑着。
淡月撇嘴嗤笑道:“你少来!从前你玩闹起来的时候,新做的衣裳也不知弄破过多少件,我们说你什么了吗?你忘了去年冬天你自己穿着一件夹袄拉我们一起打雪仗,掉进冰窟窿害了一场风寒的事了?”
“瞧瞧,我才说一句,她倒有一车子的话等着我!”苏轻鸢无奈地向身旁的小宫女抱怨道。
陆钧诺在衣服上蹭了蹭小手,甩着一身的泥点子就向苏轻鸢扑了过来。
苏轻鸢无处可退,立时垮下了脸:“我可以跑吗?”
旁边的小宫女只顾着笑,眼睁睁看着陆钧诺钻进了苏轻鸢的怀里,把一件崭新的衣裳弄得活像是刚从泥地里拖出来的。
苏轻鸢苦笑着,攥住了陆钧诺的小手:“好的不学,偏跟着你淡月姐姐学那些调皮捣蛋的本事!”
“母后,钧儿抓到了一条大蚯蚓!”陆钧诺举起小手,得意地向苏轻鸢炫耀。
旁边的小宫女吓得尖叫一声,远远地躲了开去。
苏轻鸢一脸无奈:“好好的一位小王爷,竟成了个庄稼地里的泥猴子了——来人呐,给我把淡月拖下去,罚她舂完咱们宫里三天份的米,舂不完不许吃饭!”
“不是吧……咱们宫里那么多人,三天份的米怕是到明天也舂不完!主子,你是要饿死我、累死我吗?”淡月终于害怕了。
苏轻鸢淡淡道:“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