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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太医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薛厉冷哼一声:“这妖女诡计多端,谁知道她用的是什么卑鄙手段!”
一个太医忽然沉吟道:“程世子所虑甚有道理,只是……若有人长期服用缀珠草,其本人便会成为剧毒,旁人若与之……亲密接触,便会受其毒害,沾酒即死。”
“长期……服用?”苏轻鸢立时想起了在西梁驿馆喝的那些药。
霎时如坠冰窟。
如果这种猜测是真的……
她忽然站起身来,冲到先前宴饮的桌前,抓过一只酒壶晃了晃,把里面仅剩的半碗奶酒倒了出来。
“鸢儿,你别乱来!”程昱立刻慌了。
苏轻鸢端着酒碗后退几步,咬牙道:“你别急,我只是想验证一下罢了。”
因为身体的原因,她确实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沾酒了。
这半碗酒喝下去,立刻就可以验证出太医的判断是对是错。
若是对了,或许对解毒能有一点帮助吧?
苏轻鸢转头看向太医:“缀珠草之毒,能解吗?”
太医们面面相觑,多数人都在摇头,只有一个谨慎地道:“有希望。”
那个人是余慎。
苏轻鸢向他一笑:“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余太医重重地点了点头:“能解。”
苏轻鸢又看向程昱:“记着,我若中了毒,就证明下毒之人是百里昂驹。”
“鸢儿,你不必冒这个险……”程昱急得冒汗。
苏轻鸢向躺在床上的陆离看了一眼,苦笑:“他说,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要杀他,我也不会的。”
“他知道不是你!”程昱黯然叹道。
苏轻鸢笑了笑,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她并不是想拿自己去献祭。
她只是很清楚,即使她自己不喝这碗酒,薛厉这些人也会按着她灌下去的。
那样的话,陆离若能醒来,薛厉难逃一死。
薛厉此人性情可恶,却是难得的国之柱石,这种人能不死还是不死的好。
更重要的是,她必须尽快帮太医们确定,陆离所中的确实有一种是缀珠草毒。
余太医已经向她保证,只要确定了是缀珠草毒,陆离就有救。
喝完那半碗酒之后,苏轻鸢下意识地向陆离的方向走了两步。
在群臣和太医们紧张的注视之下,她忽然向前栽了下去。
小路子眼明手快地伸手接住:“娘娘!”
“是缀珠草,是缀珠草!”太医们喜形于色。
群臣齐齐看着苏轻鸢,心情复杂。
薛厉忽然抬起头来,盯着程昱:“她到底是谁?”
程昱横了他一眼,没有作答。
余太医跪行过来,在苏轻鸢的身旁泣不成声。
程昱心头一跳,忽然抓着他的肩膀将他提了起来:“你哭什么?人还没死呢!你不是说能救吗?”
余太医摇摇头,脸如死灰。
程昱暴跳如雷:“你摇头是什么意思?你敢骗她?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可……这是娘娘自己的决定。”余太医擦擦眼角,抬起了头。
程昱彻底慌了:“什么‘自己的决定’?她刚刚问你能不能救,你说‘能’!”
段然走过来拍拍程昱的肩,苦笑道:“不怪余太医,是你自己想偏了。太医刚刚已经解释过,缀珠草是剧毒,长离能坚持下来完全是因为另外一种毒从中平衡。鸢儿已经考虑过这些,所以她才会单问余太医‘能不能救’——她问的是能不能救长离,而不是能不能救她自己。”
程昱呆了半晌,忽然用力摇了摇头:“我不信……分明是你们骗她服毒、骗她用她自己给陆离试毒!她以为你们能救她的!苏轻鸢自幼贪生怕死,她怎么可能拿她自己去试剧毒!”
“你还没想明白?她刚刚已经交代了遗言的!”段然同情地看着程昱,心中恻然。
程昱完全呆住了。
那边,太医们已经聚在一起斟酌药方了。因为两种毒同时发作,要想彻底肃清也并不容易。
段然咬了咬牙,抬起头来:“西梁——这一下,咱们的梁子可算结大了!”
程昱“呼”地站起身来。
“你做什么?”薛厉忙伸手拉住他。
程昱咬牙:“百里昂驹……难道还要让他活到明天吗?!”
段然有些恨铁不成钢:“程昱,你什么时候也变得有勇无谋了?难道你要只身闯敌营,去跟百里昂驹拼命?西梁将士剽悍无比,你这会儿闯进去,只有送死的份!”
程昱怔了半晌,只觉心中空落落的,全不知该如何是好。
段然叹了口气,用力在他肩上拍了一把:“最近一两天之内,此处便会有恶战。你……先带几个人送她回城吧。”
程昱怔怔地点了点头。
段然不放心,又嘱咐道:“令巧儿恐怕未必肯安分,你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看住她,别让她再给咱们添什么乱子!”
程昱应了,立刻便有小太监将苏轻鸢抬起来,放到了一辆简陋的马车上。
这时,几个如梦方醒的官员忽然齐齐跪了下来:“太后……”
程昱正要迈步出门,闻声忽然脚下一顿,喉咙里一股腥气涌了上来。
即使事情就发生在他的眼前,他依然不敢相信……
他怎么就那么糊涂,任由她把那碗酒喝下去了呢?
目送着马车走远之后,段然等人的目光又回到了陆离的身上。
此时陆离的脸色青得吓人,嘴唇紧紧地抿着,胸口快速地起伏着,间或剧烈地颤抖一下,显然正在经历着极大的痛楚。
太医们终于开出了药方,叫人下去熬着了。
但这药方是否有效、陆离能不能等到药熬好的那一刻、第二种毒会不会把局面搞得更糟……谁的心里也没有底。
几个太医各施所长,施针的施针、推拿的推拿,谁也不敢闲着。
过了一会儿,秦敀从外面回来,沉声道:“苏翊和西梁那边的队伍刚出京城,最早也要明天才到。咱们稳下来,安心迎战,应该不至于败给他们!”
兵部的一个侍郎忧心忡忡地道:“别的都好说,关键是皇上的安危!”
段然抬头横了他一眼,冷笑道:“废话!陆离要是死了,咱们还打什么打?直接向老贼投降乞命就是了!”
“段公子怎可如此胡言乱语!”那官员怒不可遏。
段然“嘿”了一声,不屑地道:“怎么,我说得不对?咱们这边就长离一个姓陆的,他要是死了,咱们扶持谁去?群龙无首还打什么打,白耗费弟兄们的性命好玩么?我是死活要回去辅佐我家小钧儿的,你们自己看着办!”
群臣面面相觑,每个人心里都觉得十分别扭,却谁都说不出什么来。
僵持许久,薛厉黯然叹道:“若有不测,咱们确实只有回京一条路可走。——但是,咱们回京之后,若有人助纣为虐,帮着老贼欺侮定安王、谋窃陆家江山,我薛厉第一个不饶他!”
和靖公主低着头走到段然的身旁,怯生生地扯了扯他的衣袖:“这会儿,大家不是应该想法子救皇上吗?你们……都在想些什么?”
段然一愣,忽然拍拍脑门笑了起来:“可不嘛,都让他们给气糊涂了!陆离是谁啊,那是一只狼心狗肺的千年狐狸,他哪有那么容易死!你们等着瞧,待会儿一碗药下去,他准保马上就活蹦乱跳了!”
小路子好容易住了哭,艰难地抬起了头:“一会儿皇上若知道娘娘没了,还不知道要怎样呢!咱们……”
“要不,再把令姑娘请过来冒充一下?”薛厉试探着提议道。
段然“呸”地吐了一口唾沫:“冒充?你以为陆离是你啊?他自己的女人,他会认不出来?”
到了这份上,他也不打算再帮陆离遮掩什么了。在场众人心里多少都有点数,倒也没有太过惊讶。
只有秦敀呆了一呆,有些发懵。
段然在小路子身旁坐了来,叹道:“实在没法子,就说战场上刀剑无眼,咱们怕出事,就把那女人送回城去了!”
“可是皇上不会信的!”小路子仍不放心。
段然气道:“糊涂!他不信,你想法子哄得他信就是了!他要说那女人不会丢下他,你就说是你叫人绑了她送回去的!总而言之,在战事结束之前,谁也不许说漏嘴!要是被陆离看出了破绽,害得咱们在战场上败给那老贼,你们就自刎谢罪吧!”
众人知道事关重大,只得一一应了,人人心里都十分沉重。
终于,在太医的监督之下,小太监端着刚刚熬好的滚烫的药,飞奔了过来。
生死成败在此一举,众人都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段然抓着陆离的手,念念有词:“好容易混到这一天了,你可千万别给我作妖哈!我告诉你,你要是死了,我就娶了你的女人,掐死你的孩子,让你断子绝孙顺便戴一顶超大号的绿帽子!……”
第145章 是人是鬼?
薄州城外,一场恶战。
苏翊的铁甲军十分骁勇,会同了西梁的铁骑横冲直撞,一开头就是搏命的架势。
这般关键的时候,作为盟友的北燕却选择了作壁上观。于是大司马宁渊只得率领营中的五六万将士独力迎战,左支右绌,处境十分凶险。
人数上的差距显而易见,士气高低又不可同日而语,这场战事的胜负,不问可知了。
半日之后,大司马所率部众已经力竭,死伤惨重。
西梁铁骑渐呈合围之势,只等一声令下,就可以来个瓮中捉鳖。
日落之后,负伤的宁渊坠落下马,勉强以长枪撑在地上稳住身形,眼中满是绝望。
苏翊很享受这种捉弄猎物的游戏。于是日落之后,双方便各自鸣金收兵,就地扎营。
晚上,宁渊清点了一下人数——活着的不到四万人了。
如此境遇,身为猎物的一方自然是食不知味,恨不得连锅灶都懒得动。
一片愁云惨雾。
一更天的时候,苏翊那边派了使者来,邀请宁渊过军帐面谈。
宁渊迟疑许久,终于作出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去了。
苏翊看见他,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