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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没剩几人。
崔世君叹了几口气,她道:“按理这天灾地动的,很不该再宴客取乐,只是今年是我老姑姑七十大寿的日子,她年龄大了,难得作寿,寿宴又是原先就定好的,实在不好作罢。”
莫婉亲自给她斟了一杯热茶,笑道:“老话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求福禳灾不在这一时半刻的,再说寿宴是早就定好的,你这是给老人家尽孝,谁还敢说三道四不成?作寿的日子要是定了,姑姑就告诉我,到时我也打发家人过去贺寿。”
有她这句话,崔世君低头一笑,便把带来的请柬奉上,莫婉记下日子,和崔世君说起闲话。
不想闲话刚说了几句,珍珠进屋回话,她站在莫婉面前,先悄悄看了崔世君一眼,说道:“奶奶,老侯爷身边的小厮火华来了。”
莫婉一听老侯爷的人来了,端着茶杯的小指微微一颤,说道:“叫他进来。”
珍珠出去请人,接着,就见火华进到里间,他低着头,规规矩矩的给莫婉行了一礼:“给奶奶请安。”
说着,他又朝着崔世君说道:“给崔姑姑请安。”
“起来吧。”他是老侯爷霍云身边的小厮,莫婉这个当家奶奶,也要高看他两眼,她问道:“老侯爷叫你来,是有甚么事要吩咐?”
火华说道:“老侯爷请崔姑姑过去说话。”
第74章
宁国老侯爷霍云特意差人来请崔世君; 莫婉听了火华的回话,不禁有些错愕; 她瞅着崔世君,半晌没有开口,一旁的崔世君也惊讶不已; 她今日是专程来探望莫婉; 老侯爷半道请她过去,显然是于礼不合。
老侯爷脾性乖张; 莫婉这个做儿媳妇的也不好违逆; 她问火华:“老侯爷可曾说过请崔姑姑过去有甚么事?”
火华摇摇头,他道:“并不曾。”
莫婉犯了难; 只得又望着崔世君。
崔世君生就一副玲珑心肝,她起身整了整衣裳; 并不叫莫婉为难; 笑着说道:“前些日子在清华观,有劳老侯爷关照我家太太和二妹,如今老侯爷回府; 很该亲自去向他老人家道谢; 待我给老侯爷请安过后; 再来陪奶奶说话。”
老侯爷只单请了崔世君; 莫婉自是不好同去,她叫来两个婆子伺候崔世君; 崔世君和莫婉打了一声招呼; 便披上斗篷出了院门。
风雪还未停歇; 反倒有愈下愈大之势,霍云爱静,住在侯府最偏远的院子,崔世君搓了搓手,裹紧斗篷,搀着阿杏的手绕了大半个侯府,方才到了。
“姑姑,你且等一等。”火华请崔世君在外面稍候,他先进屋禀报,崔世君和阿杏带着两个婆子站在院子门口,天地一片白茫茫,寒风冻人,好在火华很快出来了,他一路小跑来到崔世君跟前,笑嘻嘻的说道:“姑姑,冻坏了罢,快请进。”
除了崔世君,阿杏和两个婆子被指到茶房取暖,阿杏是崔世君的贴身丫头,她本要跟着崔世君,便是这两个婆子,因着莫婉特意叮嘱她们不得怠慢,也道:“奶奶吩咐我们伺候崔大姑娘,不敢躲懒。”
火华赔了一个笑脸,说道:“两位婶子,阿杏姑娘,你们行行好,老侯爷的屋子,他不发话,我哪里敢随意带人进去。”
阿杏撅嘴,委屈的望着崔世君,崔世君对她说道:“不打紧,我这里不需要你们服侍,你和二位婶子去茶房烤火罢。”
阿杏只能不情不愿的随着婆子们去了。
且说崔世君进到里院,不大的院里满地白雪,只单扫出一条走路的小径,四周静悄悄的,再无旁人,她刚走了两步,忽听‘吱呀’一声,崔世君抬头看去,就见老侯爷霍云开了门,他穿着一身半旧的衣袍,抄手站在门边,发髻也不梳,一头漆黑的青丝只用发带束了,随意披在身后,全然不是见客的样子。
崔世君迟疑片刻,停住脚步,远远的向他屈膝行了一个万福。
霍云不知崔世君的顾虑,他抬眼凝视她,一时有些发痴,只因雪地里的崔世君今日格外耀眼,她身披一袭猩红色的斗篷,手里撑着油纸伞,白雪红衣衬得她面色红润,竟让霍云有些移不开眼。
霍云只顾看人,迟迟没有开口,崔世君目光低垂,说道:“老侯爷,给你请安了。”
霍云回神,随后扬了扬眉,问道:“听说你称呼我老人家?”
他一副兴师问罪的语气,崔世君心里的拘谨一扫而光,她分明知道是火华告的状,故意说道:“老侯爷的耳报神可真够快的!”
“哼!”霍云骄傲的抬起下巴,说道:“本侯尚未到不惑之年,哪里就是老人家!”
崔世君促狭的眨了眨眼,说道:“再过不久就要做祖父的人了,还不是老人家?”
她俏皮的小动作让霍云斥责的话咽回肚里,他又哼了一声,拂袖走回屋里,走了几步,没听到声响,回头看到崔世君仍旧站在雪地,嘴里催促说道:“这天寒地冻的,还不进来?”
崔世君低下头,提着裙子走上台阶,又将油纸伞靠在檐下,便踏进屋里。
里屋暖意融融,崔世君四处打量几眼,却见屋里的陈设跟霍云在清华观的住处并无二样,只不过地下除了暖炉,多了一个不起眼的乌色泥炉,上面烧的茶水正冒着热气,西窗的几案上放着一个陶罐,不知装得甚么,几案上另有茶具、拂尘等物。
火华送上点心就退了出去,一时,屋里只剩下崔世君和霍云二人,霍云似是觉得有些憋闷,他开了半扇窗,映着窗外的漫天飞雪,倒别有一番景致。
“坐吧。”霍云说道。
崔世君道了一声谢,她问:“老侯爷差人叫我来,是有甚么事情要吩咐?”
霍云拿着蒲扇扇着泥炉里的炭火,他听了崔世君这话,斜睨她一眼,不悦的说道:“无事就不能找你?”
崔世君抿嘴一笑,没有回话,霍云扇了两下,放下蒲扇,指着几案上的陶罐,说道:“算你好运气,这是我早上命火华到城外积了松针上的雪水。”
崔世君正要谢他,就见霍云冷哼一声,欲盖弥彰的说道:“火华积得雪水有多余的,我又听说你过府来了,否则像你这样的大俗人,是不配吃这好茶水。”
崔世君恭维一句:“怪不得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松针清香呢!”
实则崔世君何曾闻到香味,不过她这句话让宁国老侯爷十分满意,他嘴角轻微上扬,对崔世君说道:“你的品位总算有些许长进了!”
先前,霍云请她吃过不少好茶水,奈何崔世君吃不出好,霍云嫌她糟蹋好东西,可他每回见了崔世君,又忍不住把自己心爱之物拿出来招待她。
趁着霍云煮茶的间隙,崔世君与他闲聊,她道:“若是在清华观的梅林,饮茶赏雪,想必也是一件雅事。”
她本意是捡着霍云爱听的话说给他听,谁知霍云怪异的看了她两眼,说道:“这么冷的天,谁有那个闲情出外赏雪?”
崔世君失笑,她还以为老侯爷最爱这些风雅事呢,她道: “我听火华说,老侯爷年轻时为了拜访隐居终南山的学问家,还曾深冬时冒雪上山呢!”
霍云用火钳重重的敲着地面,愤愤的说道:“本侯现在也不老!”
眼见老侯爷霍云就要恼羞成怒,崔世君连忙纠正:“不老,我是指更年轻的时候!”
她知错能改,霍云也就不与她计较,不过提起此事,霍云满脸鄙夷,他道:“甚么学问家,虚有其表之辈,我与他没说两句话就走了,那老家伙逢人就说是我的至交好友,简直是坏我名声,我一气之下,叫火华派人打了他一顿!”
崔世君被他逗得大笑,霍云扭头望着她,无论何时,她都是一副端庄温和的样子,他几乎从来没见她笑得这般开怀,此时看她几乎笑出眼泪,霍云也露出笑来。
“我竟不知老侯爷还有这样一面。”崔世君笑道。
“好些了吗?”霍云忽然问道。
崔世君一怔,不解其意。
霍云看着她的双眼,说道:“刚刚见到你,眉宇间似是带了一股忧愁,如今可有好了一些?”
听了他的话,崔世君心头一暖,她柔声说道:“原本心里像是压了一块石头,在老侯爷你屋里坐了半日,又听你说的这些趣事,果然好过多了。”
霍云说道:“有事尽可找我,大可不必独自承受。”
崔世君回道:“多谢老侯爷关怀,府里的奶奶已然帮了我很多。”
她不说,霍云便不再追问,不久,炉子里的泡茶水已经煮好,霍云有条不紊的把茶泡好,第一盅端给崔世君,崔世君将茶盅高举到眼前,笑道:“受用了。”
她轻啜一口,这回当真品出了松针独有的清香,她忍不住多吃了两口,却又时刻记着霍云曾说过一杯为品,二杯为饮的话,于是吃了两口就止住。
霍云见她喜欢,神情也带了笑意,他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说道:“这松针积的雪水虽好,可惜却存不住。”
崔世君不解的问道:“为何?”
“松针雪水存得越久,香味越沉,水香夺了茶香,岂不是喧宾夺主?是以这收回来的雪水,需得当日就吃了,留到第二日,就吃不得了。”
崔世君受教得点了点头。炉子上烧着热水,水汽袅袅而起,霍云隔着雾气打量她,她的眉眼有些模糊,霍云看着她的身影,她好似已经坐在那里许久,久到霍云觉得她就本该坐在此处。
不过,隔着他二人的毕竟只是一道雾气,霍云的目光又是如此直白,崔世君一阵心慌意乱,她的手微微颤抖一下,半盅茶水打湿了衣裙,这突如其来的意外惊醒了两人,霍云站起身凑近看了几眼,皱眉说道:“烫到了吗?”
所幸穿得冬衣厚实,崔世君并未被烫伤,她轻轻摇头,霍云放了心,他深深的看了崔世君一眼,嘴里说道:“你去找莫氏借件衣裳换上罢,也不必再来告辞,等过几日,我就要回清华山。”
听说他不打算在京中过年,崔世君想了一想,好言劝道:“这大雪怕是还要落几日,上山的路必定不好走,何必急在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