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南怀瑾九月十二日
十月一日 阴
晨六时打坐。
下午带小妞玩,看电视。真怪!电视上的孩子们,跳绳,跳房,跳皮筋,捉迷藏,小妞也学他们玩。她说,她在学校也玩这些。我记得我小时候就玩这些,到女儿那个时代还玩这些,现在小妞他们也玩这些。怎么时代变了多少,这些还是这些呢?怪了!中外风俗习惯完全不同,何以孩子的玩意又会完全一样?是谁学谁的呢?(怀师批示:都是自己学自己的,是曰天然。可惜后来都被世俗累积的尘劳染污了,这便是一般的凡俗人生。)
电话铃响了,是加拿大来的,我请他五点以后再打来。女儿他们回来后告诉我说,这家男主人的姐姐夫妇月中来美度假,在此可能住一星期。
晚间我看《习禅录影》。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十月二日 阴
晨六时打坐。
今天中午正带小妞玩时,电话铃响了,接到一个长途电话,也是个老邻居来的。她提到她的读中学的儿子成绩还不错,她说这并不是她儿子的进步,而是美国的中小学的学生都不兴读书。在台湾受过严格训练的学生,在国内成绩不是万红丛中一点蓝,就是满江红的,在美国都是前几名,因为美国要到大学才兴用功,实际上是读博士才啃书本,普通读大学,或读个硕士都不需要用什么功的。不像国内从小学一年级就要为五年级分班而准备,如果成绩不好,分到低班,升学就成问题。到初中又得为考高中而准备,到高中更要为考大专而准备,大学四年更要为毕业后的出路着想。男生有兵役关系,还能缓和一下,女生则忙不及待地考虑读研究所还是留学的问题。从小学就忙到大学毕业还忙不完。在美国读书,不知要轻松多少倍,简直不成比例!
晚间我写了几封信,看了一点笔记。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十月三日 晴
晨六时打坐。
十月天气已有凉意,大太阳就好一点。下午带小妞在后院玩,我站在她身边,看她玩沙玩水。一个蜜蜂过来,小妞大叫,我忙把它撵开。据说蜜蜂并不轻易蛰人,因为它放射之后,它就会死。记得在波士顿时,从暖气管进来无数蜜蜂,一直向那两扇大落地窗上扑,我想推开窗子,但不敢靠近它们,我把房门大大打开,它们又不懂得出去,最后都掉在地上死去。那次死了一堆堆的蜜蜂,我不知道其古在谁!(怀师批示:各就自身业力而生死。)
晚间我看《楞伽大义》。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十月四日 阴
晨六时打坐。
雨天不能出去,除了带小妞看电视之外,只有设法哄着她玩。她很乖,但必须顺着她。其实这点小人,顺着她又有何不可呢?何必一定要给她认真!看着她常使我记起我的童年。记得有人说过一段话:“已逝的日子,总是使人来不及叹息,当真正能够用一种比较深厚的感情,去体验窗外送进来的泥土芳香和植物野味的时候,童年的列车,已经匆忙驶过生命的轨道。”一个人的童年,是最宝贵、最值得回忆的!我家女少于男,四房人,只有我和妹妹两个女孩,妹妹常被四叔家接去,而我则总是在二叔家玩。叔父爱我不啻己出。由于祖母和叔父对我有限度的纵容,使我在童年的白纸上留下许多鲜丽活泼的色调。我一生最大的遗憾,也就是对祖母、父母、叔婶未能尽到一点孝思!
晚间我看笔记。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十月五日 阴
晨六时打坐。
今天小妞的爸带她在外面吃午饭,回来已十二点。我等她们时,偶然掀起客厅窗帘的一角,瞥见一个老妇人,不知是中国人还是日本人,总之似曾相识。想了半天,对了,她很像一个看庙的老妇。那是抗战期间,我家住在昆明乡下,是一个美军情报网电台,在一个庙子里面,看庙的是一对老夫妇,那位老婆婆常煮豆子,我就常常把火腿皮骨,或肉骨之类送她。我们的厨房正在大殿外面,她们就住在大殿里面。这地方虽设电台,并未把紫金娘娘搬出去,那娘娘身上全是童男童女。每当庙会,远近都来敬香挂彩,据说有求必应。我虽没求,但也有了这个女儿。当我离开那儿的早上,老婆婆坐在门口地上哭着送我。我安慰她说:“也许还会再调回来。”她摇头抹泪说:“不会了,这么远的地方,我也老了,看不到了!”她那种真诚的情感流露,绝非一般世俗人情可比,那是一分真实的感情!我正出神,小妞回来了。(怀师批示:这不回来了吗?一笑!)
晚间我看笔记,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十月七日 阴
晨六时打坐。
今天星期,有两家学生来吃饭,这学生不是正式学生,是旁听生,因为老师有权准或不准,或收不收学费等等。就为没要他们的学费,所以他们也来请老师吃饭,有时又送小妞衣服,因此也请请他们。美国的学生可不比国内,他们既不讲礼貌,更不管称呼,如果你是博士,他们叫声某某博士,或某某太太,这就是天大的礼貌了。在我们中国,这种称呼等于朋友,老师就是老师,连称伯父都不可以。中国人的尊师重道,是没任何一个国家可比的。这两家来了四个人,一直到夜间十点才散。
我看了笔记。十一点,写日记,打坐。
十月八日 阴
晨六时打坐。
下午带小妞玩,看电视。送信的来了,收到一些广告之类的东西,没什么正经信。小妞靠在玻璃窗上往外看,我也凑过去看了一眼。这时来往车辆正多,一个中年人正走在那些车辆中间,看他不慌不忙地走到车边一站,车子过了,他又进一步,有时遇着好人,也会挥手叫他过去,否则过不去时,他就站一下,连站几次,就顺利地过去了。我在想,他能在往来不断的车辆当中,走得如此从容,实在靠平时训练有素,才办得到。固然我们学的这门太难,但既有前辈走路,就证明仍是有路可走。当然开始时是要费一番力气的!(怀师批示:好说,好说,应作如是观方可。)
晚间我看《楞伽大义》。写日记。十一点半,打坐。
十月九日 晴
晨六时打坐。
下午带小妞玩,看电视。今天有个电台有个特别节目,是专题讨论儿童问题,观众不少,似乎是个重要节目。这在美国是一个大问题,譬如父母都忙,孩子没人管,请人照顾又太贵。虽然美国的法律规定不准把儿童单独留在家里,如遇意外事件发生,家长要负全责。话虽如此,还是有些家庭主妇外出,把孩子关在家里的。至于打伤儿女的事,时有所闻。再有一种母亲,每天一早把孩子赶到外面,中午丢一些面包给他们,晚间才许回来,孩子在外面做什么,既不知道,也不过问。这些都是问题。她们讨论一小时,并无具体结论。
晚间我看笔记。写日记。十一点,打坐。
十月十三日 阴
晨六时打坐。
这两天,男主人的姊姊、姊夫来作客。
上午陪客人去百货公司转了一圈,回来我们煮好了饭,他姊姊要自己做菜,因为他姊夫非他姊姊做菜不能吃饭。他们的菜简单得很。譬如他们说吃三个菜,在我们看来就只有一个菜,如一个酸辣汤,一个芒果辣酱,就如中国的豆瓣酱,再炒一个茄子之类的素菜,就够了。汤里什么都没有,除了酸辣之外,没有任何菜。据说他们每家都会做这种酸汤。印度人爱吃酸,但没有醋,他们有一种类似树根的东西,泡水煮汤。我吃不来,女儿却可以吃,这叫:“不是那家人,不进那家门!”这家男主人一顿也离不了这种汤,似乎他们南部人都离不了这种汤。幸好美国有各国商店,如去台湾,就过不了。夜间如昨。十二点一刻,打坐。
十月十五日 晴
今天他们带小妞出去了,我补写这几天的日记。除了煮饭之外,也不能做什么,女儿能吃他们的东西,我也就跟着随便吃点了事。晚间他们回来,仍是自己做菜,他们连美国的水果都吃不来,什么果酱都不能吃,吃面包只能抹黄油。他姊姊说哪儿都不如印度好,当然谁都爱自己的家乡,但没有他们那么离不开家,对外面的一切,太不能适应了。晚间仍是十一点半把小妞抱出去了。
一九八一年一月一日 阴
晨六时打坐。坐中如常,十分恬静,但觉头部与眉心发胀。今天是阳历新年,我知老师不过这个年,等旧年再给老师拜年。至于这家人,从不过年节。一来人少不热闹,二来两国年节不同,过谁的好呢!都过又太麻烦。下午带小妞看电视。有一家的孩子被邻家孩子打伤了,那家大人又不讲理,于是这家父母就叫孩子天天练拳,最后把邻家孩子打伤了事。美国的教育是强权胜于公理,当然学点护身法是对的。如果我要学,我只要学定身法,遇强权之际,但把对方定住,就可以了。记得有人说:“有本事的人到处惹事,惹了事就无本事。无本事的人到处息事,息了事也是本事。”
一月二日 晴
晚间我看笔记,看到清朝曹树龙为姐妹峰写的两首诗。其一:“翠黛云鬟绝世容,联肩秀立两芙蓉,二乔都得英雄婿,不信名山老住依。”这首已经不成话!其二:“云里七贤偏冷峭,天边五老太龙钟,彭郎可嫁无媒说,待字年年姐妹峰。“这首把七贤五老都拉了进去,文人恃才欺人,为什么不能让人家雅洁一点呢!姐妹峰是多么脱俗的命名,可怜不会说话,只好让文人自造口业(文字业)了!
一月三日 晴后云
晨六时打坐。坐中一片虚空之中一团金光,好亮,好亮。金光散去不久,接着前后两次白光出现,先是一团光芒,一瞬就如花开一般,光芒四射。我有点飘飘然,只觉得金光是出于目,白光则出于心。而金光亮如火,白光如闪电,实在难以形容。总之这一坐,时间并不太久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