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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沉默了片刻,道:“太后,你怎么看?”
“媳妇记得安置先帝妃嫔的行宫那边,在太妃太嫔们前往时,也会记录随身之物的。”苏太后拿手抚着喉咙,哑声道,“莫如遣人将那边的记录取来一观,便可知那内侍手中的傅太妃之物,是否出自傅太妃的给予了!”
太皇太后又看端化帝,端化帝颔首:“朕以为母后所言甚是!”
傅太妃闻言,暗松口气,下意识的朝苏太后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她方才惊吓过度,竟没想到此节,不想苏太后会肯帮她说话。
说起来,当年显嘉帝的争储那会,太皇太后与苏太后针锋相对时,她为了讨好太皇太后,可是当众坑过苏太后的。
未想苏太后今日竟肯以德报怨……
傅太妃这心里,一时间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但此刻的苏太后垂眸望着不远处的殿砖,压根就没注意她的这份愧疚与感恩。
“现在遣人去行宫,这一来一回,今日是肯定来不及了!”太皇太后看了看殿外天色,道,“这事儿,今天就到这里,皇帝?”
“谨遵太皇太后之命!”端化帝忙道。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也就命散了——当然傅太妃肯定要被先软禁起来,至于暖太妃那儿的安抚与套话,则交给了苏太后:毕竟暖太妃今次即使是被人挂到了梁上,而非自己畏罪自。尽,到底不能证明庆王血脉没有问题。
对这位太妃,太皇太后与端化帝都还不信任,虽然没跟苏太后明说,却也暗示苏太后,看着点儿他们母子。
“阿虚,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端化帝带了简虚白回宣明宫,进殿后,他打发了宫人,表兄弟两个相对沉默良久,他才道,“暖太妃真是傅太妃所害?那么院判之言,又到底是真是假?”
“暖太妃是否为傅太妃所害,臣对这两位太妃都不是很了解,不敢妄言。”简虚白沉吟道,“不过,院判?”
端化帝这才想起来,简虚白虽然自己推测出了部分内情,但院判的事情却是不知道的。
皇帝把怀疑庆王血脉的经过大致讲了遍:“朕想着院判伺候了先帝一辈子,如今也确实时日无多,他无儿无女,甚至没什么走得近的亲戚故友,又何必骗朕?”
“陛下所言极是。”简虚白想了想,道,“但臣觉着,为了万全起见,还是彻查一下院判的好!否则这儿没外人,臣说句实话:暖太妃母子无足轻重。但若因他们损及陛下清誉,那……”
——庆王要当真不是显嘉帝的骨血,端化帝悄悄处置了他们母子,也还罢了;如果是,却被诬蔑不是,端化帝误信院判之言处置了他们,一旦他日真相大白,端化帝自责不要紧,怕就怕这整个圈套都是为端化帝而设的。
到时候皇帝背负上谋害庶母幼弟的罪名,可不是小事!
毕竟端化帝的手段跟威望都比显嘉帝差远了,显嘉帝弄死了伊敬王之外的异母兄弟姐妹,依然稳坐大位;但端化帝可没他爹的本事,落下这么个把柄,不定这天下就要生起什么波澜!
端化帝听出简虚白话里的意思,沉默良久,才叹道:“朕知道了!”
顿了顿,到底说了出来,“朕对不住你,今日之事……”
“爱之深则责之切。”简虚白温和道,“表哥不必如此,我并非不懂事的小孩子,怎不明白若被陷害的其他人,安有今日自证的机会?说到底,表哥是担心我。”
他幼时入宫,因太皇太后的缘故备受宠爱,无论太皇太后还是显嘉帝与苏太后,都教他喊当时还是太子的端化帝“表哥”,长大点喊“太子表哥”,相处犹如寻常人家的兄弟。
后来他去了乌桓,盘桓六年归来,长大了,因着时间与距离的相隔也有所疏远,当然最主要的还是争储——为了维护端化帝的威严,方改口喊“太子殿下”。
这会重提儿时称呼,即使端化帝满心愧疚,也不禁失神了片刻,自嘲道:“往常听人说,坐上了这个位置,很多人与事就不一样了。我那时候总觉得,那是别人,我一定不会这样的!到今日才晓得,原来我也好不到哪儿去!”
“坐上这个位置,表哥就是陛下,就身系天下安危,关系社稷河山,又如何能与做储君、做皇子时比?”简虚白平静反问,“那时候有皇舅主持大局,大睿祖业的重担,到底不曾真正落到陛下身上。所以臣不觉得这是陛下变了,而是陛下的责任重了。”
他这番话让端化帝心里好过了不少,正酝酿着要怎么补偿一下这个表弟,未想简虚白忽然撩袍跪倒:“暖太妃之事,眼下已有皇外祖母过问,且属于后宫之务,非臣所能置喙。臣只恳请陛下,彻查臣三哥一家遇害之事,以慰三哥一家在天之灵,且安臣之生母晋国大长公主殿下之心!”
端化帝一惊:“简夷犹也死了?!什么时候的事?!”
第四百二十一章 苏太后的担心
简夷犹虽然也是端化帝的嫡亲表弟,但双方自幼就没怎么相处过。
在夺储那会,简夷犹纵然没有明确站到反对端化帝的那边去,不过尚了嫡出的长兴长公主,也可以划分为端化帝的政敌阵营了。
所以端化帝前些日子听说他的侍妾跟尚在襁褓里的孩子出了事儿,虽然意外,但也没多少哀痛之情——倒是比较担心晋国大长公主的反应。
现在听说简夷犹自己没了,端化帝才真正吃了一惊:如果只是简夷犹死了小妾跟儿子的话,晋国大长公主即使不满,但也不会太难过的。
毕竟大长公主早就有孙儿孙女了,何况大长公主一直不怎么喜欢沈绮陌母子。
问题是大长公主一直都很重视自己亲生的孩子……
端化帝心念电转,不免想到自己那位姑姑若接到噩耗,会有什么举措?
他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简虚白刚刚证明了自己与庆王之间毫无瓜葛,表兄弟的感情禁不起短时间里的第二次怀疑,皇帝差点就要直接问这事儿是不是简家三房做的了。
“臣是在半路上接到这个消息的。”简虚白叹了口气,这倒不是演戏,对于简夷犹的死,他肯定不会悲痛万分,但心里多少有点难受。
毕竟兄弟两个关系再不好,到底血脉相系。
何况哪怕是为生母晋国大长公主考虑,他现在也不可能轻松。
定了定神才继续道,“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很详细:只知道臣的三哥死得极惨,生前曾受过酷刑——三哥是在失踪多日后,在辽州城外山间的一处瀑布下被发现的。当地衙门遣人去瀑布上方看过,甚至派人潜入水底,但都一无所获!”
他停顿了下,沉声道,“当地衙门的老仵作说,对三哥用刑的人,必是行家,甚至可以说是此道高手……三哥他……至少被折磨了数日,才被杀死!”
端化帝听着这番话,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了:他确实对简夷犹没什么感情,但到底是嫡亲表弟,被人这样对待了,他这个皇帝脸上难道好看吗?!
“彻查是肯定的。”皇帝沉思了片刻,说道,“不过辽州近年的官员没听说过有什么出色的!所以为了尽早出真相,朕以为还是派遣钦差前往的好!”
“陛下圣明!”简虚白犹豫道,“还有件事情:臣父之所以派人追上臣告知此事,主要还是担心……臣现在的二伯母……”
端化帝眉心闪过一抹无奈,简虚白这么讲,显然是希望自己帮他解决将简夷犹之死这个消息告知晋国大长公主的问题了,可他虽然是皇帝,他也觉得这事很为难好不好?
但刚刚冤枉了表弟跟自己庶母有染,端化帝这会正琢磨着如何补偿简虚白,自不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道:“皇祖母年事已高,这件事情就别让她老人家操心了!朕等会派人去同母后说声,看看母后方便不方便请姑姑入宫吧!毕竟咱们都是晚辈,有母后在旁好歹能帮忙开导姑姑几句。”
片刻后,苏太后在徽仪宫里接到皇帝的要求,不禁微微皱眉:“简夷犹一家子都没了?”
长兴长公主闻言也吃了一惊:“一家都没了?是谁干的?”
长公主说是这么说,却下意识的看了眼燕国公府的方向,怀疑之意不言而喻。
“不会是简家三房。”但太后却摇了摇头,哑着嗓子道,“晋国还在,他们不会这么做的——何况就算是他们干的,也不会明着折磨简夷犹,这只会激怒晋国,多半,是做成意外,来个死无对证!”
“只是除了简家三房之外,其他人做什么要杀简夷犹呢?”长兴长公主奇怪道,“还要那样折磨他,我记得他应该没这样的仇家吧?”
太后闻言却叹了口气,深深看了她一眼:“所以哀家很担心啊!你虽然跟简夷犹和离了,可之前到底是夫妻!这回不但简夷犹备受折磨而死,连那个沈氏跟两人的孩子也没了!哀家真怕去年翠华山的事情重演——这把火会烧到你身上!”
长兴长公主脸色一白:“可是我去年就跟他和离了!”
“但你们和离是简夷犹对不住你,至少大部分人都是这么认为的。”太后脸色阴沉,说道,“何况你和离之后返回宫中,侍奉哀家跟前,又要替先帝守孝,虽然说太皇太后很是怜悯你,已经命人给你物色好了下一任驸马,只等你出孝便赐婚——但终究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转看简夷犹,跟你和离之后,他依然是大长公主爱子,坐拥美妾,怀抱爱子,真正是逍遥自在!论身份你可是金枝玉叶的长公主,先帝与哀家唯一的女儿!人家能不怀疑你咽不下这口气?”
而且,“肃王过继出去之后,哀家的亲生骨肉只有你在跟前。把阿虚过继给简家三房的主意,也是哀家跟皇帝提的!到时候,没准就有人怀疑,哀家这么做,正是为了将简夷犹调出帝都,好有机会暗害他为你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