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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甚至没有展开陛下卷轴,省了多余的繁文缛节,单刀直入地说明来意。丞相亲卫互相交换眼色,最后只得掏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朱八福还未反应过来自己怎会如此轻松就恢复自由之身,只见白衣公子二话不说低身弯腰走进牢房里,这下子她彻底看清楚来者何人了。
“龙……龙昂大人?”这一身男子装束太过俊俏潇洒,穿在从来一袭娇艳女妆的龙昂大人身上,竟叫她不习惯起来。
龙昂看也未看她这个被释放的正主一眼,一把揪起还坐在地上捧着牢饭的少公子的后衣领,就往牢门外拖。
“龙昂大人,你这是要做什么?”她上前想要阻止,却被龙昂挥手打开。
“干什么?”他低眼看向李宸景,“看你们在这自在逍遥卿卿我我。我气的牙痒痒。”
“你不高兴不会去找你中意的女人?跑来烦我和小八干嘛?”
“……她走了。”
李宸景静了片刻,再开口,“所以呢?”
“所以?”龙昂凉笑,“所以,我也不打算让你一人幸福甜蜜地沉浸在自己伪造的世界里了。是时候面对现实了吧,小景?”
说罢,他忽然按住李宸景的脖子,将他摁进火刑架旁边的深水缸里。
窒息,呛水,鼻子嘴巴被迫灌进一口又一口的水。他听见小八惊吓的声音从身边隆隆的响起。
“龙大人,你疯了!快放开少公子。”
“放开他,任由他继续废物下去,跟你这小院生纠缠不休么?看来你也很享受这演假戏的感觉吗?”
“……”
“他是李襄凡的儿子,饱读诗书的宸景公子,钟情花魁柳蓉蓉的入幕之宾,从头到尾,他跟你没半点人情关系。这种虚情假意你们俩演得舒心,也不管旁人看着恶不恶心吗?”
小八的反驳声没有传来,四周安静下来,只有空洞的水流声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荡。
柳……蓉蓉?
作者有话要说:
小八和少公子出来了,不过……
唉,我也很纠结QAQ
第64章 卷二第二十二章
又是这个名字。为何总是跑到他脑子里来,都说了他不记得这个人,只有不重要的人才会被他遗忘,不是嘛?
眼前突然多出一扇门,虚掩着,他只身站在门外,厢房内的烛火在流水潺潺的画面里奇怪的摇曳。他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厚重的门,红木书案上烛火葳蕤摇晃,一件女人的丝裳钩挂在桌角,满目望去一地狼藉——
女人的头钗,步摇,小鞋,贴身的纱衣杂乱地散落了一地,从他脚边蔓延直床榻,床帏薄帐轻轻地晃动,一只藕白的女人手臂从帐中垂落而出,时而握紧时而妖娆地曲起,艳红的肚兜被丢弃在床边的踏板上,男女嬉笑暧昧的声音传进耳里,让他不得不知道此刻床帐内是怎样的情景。
“朕真没想到蓉蓉是这样大胆的女子。这玉体横陈的美景,本该是小景子新婚之夜才能见到的,没想到却被朕抢先了呢。你这小女子的报复还真可怕。”
“如果皇上不喜欢,可以不要亲近蓉蓉。”
“喜欢。朕怎会不喜欢。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蓉蓉生得如此娇俏清丽,朕当年一见蓉蓉的选妃画册就已经被迷得魂牵梦萦了。”
“所以说,皇上是喜欢蓉蓉的,只是碍于宸景,才让蓉蓉落选后妃之位的?”
“谁让小景子对蓉蓉一往情深,他是朕的至交,你呢,又是朕心疼的,说到底,小景子比朕情深,容貌才情皆是上上之选,女人有小景子这样的归宿,总比跟着朕提心吊胆哪天会失宠的好。”
“呵呵呵呵……”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听在他耳里却刺耳无比,“皇上说得自己好像是个岳丈,在替蓉蓉选夫婿一般。这般体恤,也难怪蓉蓉第一次见到皇上,便怨怼爹爹早早给蓉蓉定了亲,不能进宫侍奉皇上。”
“是吗?你这话是说给朕听的,还是——说给小景子听的?”
床帏被男人的大掌撩起,丝锦帛羽间,他的眼瞳中呈现出一副淫靡到不忍直视的画面。
玉白的床纱衬着柳蓉蓉红艳肿胀的唇,□□的肩头上红印斑驳,她一手微抬起身体,另一手撩拨着陛下垂落胸前的黑发,记忆里清雅柔婉的秋水剪瞳沾着妖媚的味道朝他扫视而来,毫无愧疚。
“啊,糟糕。我们被发现了呢。皇上。”期待的,挑衅的,没有愧疚的,报复成功胜利者的语气。
男人从喉间溢出浑厚的笑,推开那只在他胸口推波助澜的纤纤玉手,“小景子,你要听朕同你解释吗?”
解释?
解释什么?蓉蓉为何会脱光衣服跑到他床上去?他知道——
他为何会不顾好友未婚妻的身份,与她苟且?他亦知道——
他待蓉蓉不够珍视吗?他待陛下不够坦诚吗?为何连去恨他们的立场也不留给他。
这般不躲不藏,不懊不悔,只是仿若理所当然般地看着他,他们在期待他摆出何等表情?
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够精彩吗?有满足他们吗?
无论他做再多,也弥补不了父亲对他们做的万分之一,所以,他活该要收下这份惩罚才公平,对吧?
够了,就这样吧。若能忘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就算忘掉所有的事情也行,什么男儿报复,朝堂夙愿,他都不愿再想起来,就让他一个人沉到最底。
李宸景失去了意识,可朱八福没有,她怔愣地看着少公子软倒在水缸边,口唇中有水盈盈溢出,想要上前却被龙昂阴郁的双眸牢牢盯着。
她与龙昂素日不合,加之他今日一改平日阴柔妩媚的模样,一袭男装气场派头十足,这翻天覆地的变化让她局促不前。
“听陛下说起朱大人的家事,我才隐隐想起有这么一位朱骢大人,因支持陛下拥亲父灵位入太庙而被抄家流放,对吧?”
“……”陛下竟将他们之间的秘密说与第三人知晓,朱八福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不置可否。
“我无意拆穿你罪臣之后的身份,只是有一句话不吐不快。”龙昂冷眼扫过晕厥的李宸景,“就算他忘却所有,对你疼爱有加,别忘了,他的父亲依旧是害得你家破人亡的罪魁祸首。”
“……”
“你父亲是罪有应得,还是因小人贪权被肃清朝廷,旁人不说,朱大人心里应该有数吧?陛下说你无意为父伸冤,哼,堂堂男儿,父亲被人坑害,自己却贪恋与仇人之子真真假假的小情爱,不嫌丢人吗?”
她虽非男儿却也被龙昂的话刺到了,再看向不省人事的少公子,她本以为,她与少公子了不起就回归到毫无关系的最初,但原来还有更糟的,他们俩站在对立的两面。
少公子被丞相亲卫送回丞相府,而朱八福也被放出牢房。
重见天日的瞬间,阳光刺得她直眯眼,她抬袖遮挡,正瞧见一道修长的黑影挺立在牢门出口的正道上,他轻摇纸扇,悠闲淡然似在等人。一见她走出,即可收了手中折扇,指尖轻饶扇柄,迎面向她踱步而来。
“好在,朕的旨意还不算全无用处。”锦袍金冠,贵步缓踱,这姿态这声音是陛下?
陛下亲自到牢门口来接她这颗弃子?
见她步履一怔,陛下笑了,“猪小子,见到朕怎么反而挪不动步子了?”
“……陛,参见陛下。”礼不可废,她急忙跪下叩首。
“不是参见,而是谢恩吧。”声音没从头顶压来,近在耳边,她觉得狐疑,微微抬头,却见陛下一张笑若春风的脸近在眼前,他单膝曲着,歪着头正对上她的视线打量着她,一张薄唇就在她的鼻尖前轻启,“朕看看这牢头有没有虐待朕的爱卿,咦?没有瘦嘛?伙食看来不错哦。”
“陛陛陛下!”就算是再吊儿郎,就算是大权旁落,他好歹也是当今天子,这般亲近实在是吓死人了,她膝盖一酸,向后坐倒,两手扒拉着地上的土,拉开与陛下的距离,“小生虽没被用刑,但绝没有为了逃脱刑法而乱说话……”
“原来你以为朕亲自来接你,是为了知道这个?”陛下再度弯唇,“猪小子猜错了。”
“……”不是为了知道自己这张八卦嘴有没有泄露机密,那是为了什么?
陛下站起身,轻展折扇,摇在胸前,一双桃花眼眸眯得恰到好处。
一只常年习字,略带薄茧的手伸到她眼前,修长的指节轻动,似在示意她将手交到他手里,“朕想让你知晓,你对朕有多重要。朕从未有弃车保帅的念头,朕舍不得舍弃你,亦不会弃你不顾。”
她怔住了。这般浩荡的恩典配上这温柔贴心的男音,几乎让她快要把持不住。这便是皇家人的厉害之处了,几句暖心话就能让人心甘情愿为他卖命。这便是爹爹常说的帝王气度吧?能让人冒着抄家灭族的险,也甘愿为他以身犯险……
“谢陛下隆恩!”她没敢把自己的脏手搭在陛下的玉手上,而是匍匐在地叩首应道,但这声谢是发自真心的。
看着她真心诚意像个臣子一般趴在地上,对他马首是瞻,再看看自己手里空荡荡,什么也没抓到的手,陛下撇了撇唇,没趣地叹了口气,这个家伙啊,还真把自己代入好男儿忠臣子的角色,他要的可不是她的忠心,他很贪心的,把那个忠字拆掉才是最好。
“赵凰璞。”
“咦?”陌生的三个字让朱八福抬了抬头,不明意义地仰视着陛下。
“朕的名讳。”
“……”陛下的名讳,告知她是何意义?皇帝的名讳除了用在玉玺上,这三个字在哪里也看不到了呀。
“以后在宫外,你就这般唤朕。”
“这怎么可以?!”
“不喜欢?那就跟以前那般,喊我朴公子就好。”
“……”那就更不好了吧!她当年作死,那是不知者无罪,可如今君臣身份已定,她还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