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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老爷大发雷霆的事很快也传到了韩光耳朵里,他顿感心焦,只因谢放要是供出是他无故喊走他,还折腾了他半日,那就算父亲不相信谢放,自己也没好处可拿。
他这才后悔做了件冲动事,谢放刚刚在陶瓷窑的事上立功,他就找他麻烦,只怕事情不好对付了。
他太过担忧,干脆也偷偷跑去了前堂,先摸清局势,再看对策。
韩老爷一心要驯服谢放,刚以为掌控了九分,他擅离职守消失了一个下午,又令他觉得谢放如野马,还未驯服,那他如何敢重用他。
所以谢放进门到现在,他也没有给个好脸色,见二儿子进来,更是冷声:“你来做什么?”
韩光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谢放:“听说新来的管家不懂事,我来瞧瞧。”
韩老爷没说什么,算是默许他去旁边坐下,这才对谢放说道:“你来韩家不足三天,就擅自离开,弃韩家上下事务不顾,这好像并不好。我知你刚进韩家就立功,为韩家低价拿下了秦老爷那块地,所以你就自大了?连跟我禀报的事都懒得做了?”
韩光假装不经意地听着,手上还玩着一块玉坠儿,系着玉佩的红绳一会圈住手指,一会又被甩开。一会圈住,一会又甩开,像线绕心头,松松紧紧,绳子却始终是紧绷着,折磨着这颗心。
“我擅离职守,是我的错,没有跟老爷禀报我的去向,是我的疏忽。”谢放说道,“午后我去了药铺那,换了药想小歇会,结果等睁开眼,已经是这个时辰。”
韩光一愣,手上飞旋的玉佩陡然停下,不可思议地看着谢放。
韩老爷下意识看向他的手,那纱布看起来干净整洁,果然是换过了。他没有流露半分和悦神色,说道:“就算是离府片刻,你也该跟我说。而且府里不是有大夫么,何必去外面,昨日不就是宋大夫帮你包扎的。”
“宋大夫是专门伺候老太太、老爷夫人们的,我一个管家也喊宋大夫,会逾越规矩。”
韩老爷对他这个说辞颇为满意,也不再责骂他,说道:“你的手伤得重,我本该让你休息两日。只是前管家年迈,走得突然,家里不能一日没有管家,否则下人一定会偷懒吃闲饭。”
谢放始终没有看韩光一眼,也没有将他戏耍自己的事说出去,说道:“老爷那天让我清查库房,做账本的事,我已经做好了。”
韩光的心头又扑通一跳,冲上了嗓子眼,将他的话都堵住了。心虚得焦躁,想逃出去,人才刚起身,韩老爷就皱眉道:“瞧瞧你,怎么连半刻都坐不住。”
韩光唯有硬着头皮坐下,眼神直飘在那账本上。
账本做得并不太厚,因为库房里的东西说多也不多,只要分类好了,就能记得快。
而谢放做的账本一目了然,分类清晰,以前的管家做账太乱,谢放费了许多心思将它们整合在一起,韩老爷越看越觉得谢放做事可靠。
韩光却越看越怕,他终于知道谢放为什么不找他爹控诉,只因他留有后手!他知道他在库房里偷了几件珍品,所以等会他就要跟他爹说这件事,只要问问其他下人,就知道是他顺走的。
他心焦地看向自己的双手,好像要保不住,要被打断了。
韩光做了二十年的儿子,他深知他爹最看重的从来都不是儿子,而是他的钱。
他一个横州第一富贾家的少爷,手上可以用的银子还比不过二等少爷,但他要面子,所以这种事他不能说,只能偷了库房的珍品拿去变卖钱财用。
韩老爷很快就将账本看完,再对他生不起气来,赞许道:“短短时日就能将物品罗列清楚,我没有看错人。”
“是上一位管家做得好,我只是整合了几本账本,没有做什么。”
不邀功,不争不抢,这更令韩老爷满意,又道:“库房里的事,你有没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听夫人说,偶尔她去库房,好似发现有东西不见了,但或许只是下人清扫时换了位置,不过不得空细看,就将事情搁在那了。我只是觉得,难保下人不会顺走一些珍品。比方这六两灵芝,顺走一两,也是可能的。”
韩光顿时冷汗涔涔。
谢放说道:“没有,东西都齐全,没有少。”他又道,“老爷管教有方,以前不会有,今后也不会有。”
韩光再次愣住,他又猜错了?谢放怎么又放过了这个大好机会?
他困惑许久,忽然明白过来,心头阴云瞬间消散——谢放他根本是在讨好他!
他知道自己才是韩家未来的当家,这韩家以后什么都是自己的,所以就算是自己戏弄了他,他也没有吭声,甚至在库房失窃的事上,也假装没看见。
韩光再看谢放的眼神,已然不会惧怕,倒是对他的识时务颇生好感。
拿得起放得下,是大丈夫所为,不是阴险小人。这样的人可以用,就算是他做了一家之主,谢放的管家位置,他也不考虑给他变了。
他脸上的变化,都落在了谢放眼里。谢放微微收起目光,心有嘲讽。
☆、第七章
第七章
韩老爷问完了话,就让谢放回去歇息了,谢放知道韩光会来找自己,并没有走远。果然,很快韩光就追了上来,将他拦住。以审度的目光将他仔细看了一遍,轻笑:“为什么不供出我?”
谢放抬眉看他,缓声:“这些本来也是二少爷的东西。”
韩光心中舒服极了,这样识时务,日后可以为他所用:“以后我再不会戏耍你,只是……以我所知道的,我爹刚才既然那样问,那一定是知道有东西丢失了。你账本上不写清楚,我爹定会怀疑是你拿的。”
他觉得谢放已经入了自己的阵营,所以也想像个真正的主子那样护着自己的奴才,因此跟他掏心说了这话。
谢放说道:“少了一件两件,老爷不会察觉的。只是以后二少爷不要再动库房里的东西,毕竟都已经入了账本里。”
——但哪里是少了一件两件。韩光暗中嘀咕,可他不打算把这话说出来,有人顶罪,何乐而不为。就算是已经将他当做是自己人,他也没打算牺牲自己来保他,这一点也不划算。
谢放当然当然知道韩老爷能看得出来他没有把库房的东西列齐全,本来让他去库房,也是为了试探他。
但他一点也不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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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放这人,也是个爱财的。”
韩夫人又在点香,是韩老爷最喜欢的沉香。沉香昂贵,很好地彰显了主人的身份,所以虽然费钱,但韩老爷也喜欢让衣裳沾上香气,不但是这里,连其她三个姨娘的房里,都有沉香,只在他去的时候点。
“贪财?看起来倒不像。”韩夫人说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会委身做个管家,说无家可归我不信,毕竟他看起来不是个没有手段的人。所以我让他清查库房,而今晚他将账本给我,我发现少了五件东西,有名贵药材,也有珍品。”
韩夫人讶异道:“是他偷的?”
“除了他,还有谁有库房里的钥匙?”
韩夫人轻挑眉眼:“琴姨娘手里也有。”
琴姨娘就是大姨娘,而韩光就是大姨娘的儿子。
韩老爷顿时不悦:“琴琴定不会做这种事,我给她的钱并不少,你休要这样排挤人。”
韩夫人噤声不语,这些话她说了也不少,反正他是不会听信的,那何必费她唇舌。她将沉香点好,推到他一旁,轻摇扇子,将香气送到他的面前:“既然知道是谢放做的,那你该让他滚。”
韩老爷深吸一口香气,十分怡然:“我更不能让他滚,他要是什么都不贪,这种人才可怕。一个有能力的人,却什么都不贪,合理么?”
韩夫人此时才明白丈夫的用意,她暗暗叹服丈夫的机警,又觉丈夫机警得有些可怕了。她不再多言,附和道:“这倒是。”
“今晚我同他打了个失窃的比方,他并不愚笨,应该知道分寸。但以后别人送来的珍品,还得夫人你记好账目。”
韩夫人眉眼轻抬,想趁机讥讽他怎么不交给他的琴姨娘,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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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清早,阿卯就去了附近草地寻了些草药,洗净晾在门前,等正午归来,给草翻了个面,到了傍晚,草已经晒得干脆,用手轻轻一碾,就碎成了渣滓。
她把干草磨成粉,放在洁净的荷包里,准备去拿给谢放。
她还记挂他手上的伤,昨晚听见韩老爷喊他过去,她还担心他挨骂受罚,但后来跟同屋的小姐妹打听,听说他非但没有受罚,还得了老爷关心,原来他说自己午后去了药铺那换洗纱布,结果睡着了。
这个说法不大可信,因为她亲眼看着他是追着二少爷的车去的。
但他为什么要说谎?
阿卯想不通他的用意,也不想去想太多,拿了荷包揣兜里,就去找谢放。
管家做事没有固定时辰固定位置,阿卯又不好问人他的下落,于是到了用饭的时辰才看见他在花园过道那,和人说着话。仔细一瞧,那人竟是二少爷。
她远远看着,韩光和谢放似乎聊得甚欢,几次见韩光朗声笑,丝毫没有刁难他的意思。
本以为他们要交谈很久,阿卯没有藏起自己,突然韩光转身,这一眼就看到了阿卯。
阿卯微怯,想往旁边躲,但韩光几步追了上来,将她上上下下看了好几眼,忽然笑得隐晦:“难怪了……难怪了……”
说完就走了,只留下意味深长的笑,让阿卯不知所措。
一会谢放也走了过来,对阿卯说道:“以后不必避着二少爷了,他不会再对你做无礼的事。”
阿卯抬眉问道:“是你跟他说了什么?”
谢放说道:“只是说了一些劝阻的话。”
阿卯未经人事,但也知道一些人情世故,同屋的姐妹说得多,她又做了那么久的下人,更懂得不少。可看看谢放,好像根本没意识到他说的话,在韩光眼里,已然变了味道。
她的面颊又飞起两朵红云,想说,最后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