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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没敢说她已经说了,小声说道:“但翠蓉在房里比你资格老,她真要欺负你,你也没办法的。”
阿卯默不作声,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唯有自己才靠得住。
她既不想靠谢放,也不想傍上哪一个可以护着她的人。
让翠蓉添堵,她不是没有办法,但这就好像将自己也变成了一个让人讨厌的人。
阿卯挽着花篮进了园子里头,园子没有点灯,赏花的人如今都去赏月了,所以园中没有挂上灯盏。但头上明月璀璨,照耀苍天大地,园中并不晦暗。
阿卯一心一意摘着花,没有半刻歇息,趁着今晚有风,她可以先将花吹个半干,第二日一早露水一散,就拿去晒,成品的气味和色泽都会差些,但至少可以交差,不会又让翠蓉抓到把柄。
森森桂花园中,除了虫鸣,就没有半点声响了。阿卯专心采摘,没有太留意四周,毕竟这里满是花香,附近高楼又都有人,所以不比中元节时让人觉得恐惧。
她慢慢往深处走,忽然听见林中有轻微脚步声,来回踱步,像是在等人。她迟疑片刻要不要过去,想了想可能是什么小情人在这里私会,无论是谁,撞破了都不好。
想罢,她提着篮子准备轻步离开,刚转身,就看见前面林中又走来一人。那颀长身躯她实在是太熟悉,看见他她就知道刚才在等的人是谁。
来者是谢放,等的人是秦游。
她身着一身杏花色衣裳,在明月映照下的桂花林中伫立,周身银光,像是神女临世。谢放见了她,微微愣了愣。
那边的秦游耳力极好,闻声就小跑过来,只是警惕地没喊声,等他跑到明亮处 ,忽然就看见了阿卯,还有谢放。
气氛一时尴尬,阿卯的脑中也转了千百个念头,看看谢放,看看秦游,脸色唰地白了。
她紧握花篮,埋头便往前面走。还没掠过谢放身边,就被他猛地握住了胳膊,紧紧捉住,让她低声吃痛。
秦游一愣:“你别……”
“走。”谢放沉声,冷冷盯他,“走。”
秦游求情的话全都咽了回去,有些不知所措,直到谢放眼里剜出冷刀,他才咬牙离开。临走时他看了阿卯一眼,满目惊惧,像受惊的猫儿。
直到秦游离开,谢放还没有松开手,倒是阿卯先开了口,声音还有些发抖:“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放偏身盯她:“所以那晚中元节,你也看见了我?”
阿卯抬头看他,那张平日温和的脸此刻冷厉严寒,让人心觉可怕:“是……”
谢放眸光明明灭灭,眼中都是阿卯惊恐的模样,眼里似乎要滚下泪珠来。他默然片刻,说道:“我要怎么才能相信你,不会告诉别人?”
“如果要告诉,我也不用等到现在。”
“以后呢?”
阿卯答不出来,她没有任何可以拿来发誓的东西,如果是用性命起誓她绝不会泄密,他也不会信的。
久被紧抓的胳膊开始麻木了,又疼又麻。阿卯此刻害怕极了他,怕这里会成为自己的坟场。
谢放此时的眼神,真是能杀人的。
谢放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想放开阿卯,但又不能放开。
“管家,我可以离开韩家,将秘密带走。”阿卯几近央求,“只要拿到卖身契,我就立刻走,你知道我不喜欢惹是非,我只想安稳过日子。”
她怕他再用力些就要拧断自己的手,抓着他的手腕不让他继续用力:“你信我。”
谢放蓦地松了手,阿卯苍白的脸仍旧带着惊慌,她没有立刻跑,因为跑的话是跑不过他的。
谢放想问她为什么不提之前她对他的恩情,但没有问出口。他信她不会说出去,也知道若是对她下手,也不见得会比留着她更稳妥。
韩府不见了个丫鬟,大概会查一阵子,短期内查不出什么还好,但万一查出来呢?而且最近府里他和阿卯的谣言颇多,很难保证韩老爷不会先怀疑自己。
所以想来想去,赌一赌,让阿卯走,才是上策。
谢放衡量之下得出这个结论,竟是轻易让自己接受了:“走。”
阿卯没有动身,因为她听见有人正往这边走,脚步声轻而碎,像姑娘家的步子。她现今出去的话,一定会迎面撞见那人,被她看见自己这个惨淡模样。
谢放也听见了动静,又捉住阿卯的手躲进旁边的桂花树后。
一个杏色人影轻轻从附近过去,是韩府的丫鬟,单是看见她的背影,阿卯就知道是翠蓉。
翠蓉的步伐鬼鬼祟祟,不断在林中张望,像在找人。
阿卯盯着翠蓉的背影,不断想起她将自己的被子丢在地上,又将她的桂花翻到地上的情形,心中愈发有恨,眼见她要走远,她也不知道怎么来了勇气,身子往前倾去,倒在谢放身上。
突如其来的温软入怀,让本来沉静的谢放一愣,伸手将她稳住,以为她要晕倒。
他们和翠蓉的距离本来就不远,轻微的动静让翠蓉蓦地转过身来,一眼就看见了树下有两人相拥,姿势暧昧。等看清了人,她顿时瞪大了眼,几乎将眼珠子瞪出来。
谢放微顿,用手将阿卯的脸遮住,淡声:“你来做什么?”
翠蓉回了神,姑娘的心几乎碎成了千百片:“我……”
她是想来看看阿卯摘了多少桂花,想再捉弄她,可没想到,却让她看见谢放和阿卯在这里幽会。就算是谢放把她的脸挡住,她也认得出来那就是阿卯。
她的脸色煞白,恨谢放,恨阿卯,恨这两人断了她的念想。好不容易府里下人里有能看上眼的,结果……
翠蓉差点掉出眼泪来。
“我记得今晚你要去伺候老爷夫人的,怎么偷偷跑出来了?”
翠蓉紧紧咬唇,连话也没答一句,就心灰意冷带着满腔恨意跑开了。
阿卯一直埋头在谢放胸膛上,刚才鬼使神差倾倒,刚触及他的身体,她就后悔了。
——她也变得跟翠蓉一样,小心眼,自私无情了。
“她走了。”已洞悉一切的谢放声调也淡了许多,“你不必装了。”
阿卯缓缓离开他的胸前,额头的发因紧贴在他身上,已经湿了大半,粘在额头上。苍白的脸色和微湿的发,令她整个人看起来柔弱可怜,谢放一时不忍再说她,哪怕知道是被她利用了。
“谢谢。”阿卯低声道谢,知道他再看不起自己,头低得几乎抬不起来。
“扯平了。”谢放说道,“今晚的事你替我保密,我在翠蓉面前帮你一回,自此两不相欠。”
阿卯抬头看他:“……明明是我利用你……”
“是不是都扯平了。”谢放的面上又复淡漠,两不相欠的想法已经有过许多回,可每次都没有成真,这次真该断了这乱麻,不要再有任何的瓜葛才好。
但谢放自己都觉得,好似总有事情阻扰着一刀两断。
这也正是他所烦的事。
无论如何,阿卯的心中好受了些,她知道谢放定是看出她的难受,才补了这么一句话。
“回去吧。”
“我还要摘桂花,不然明日得受罚。”阿卯又道,“你回去吧,不然翠蓉可能要嚼舌根。”
“那样的人不会这么做。”谢放淡声,“她敢欺负你,却不敢得罪于我,我再怎么样,也是能管她的人。而且被她发现后就早早回去,她只会以为我们怕她泄密,日后更会肆无忌惮。”
“所以越晚回去,越是告诉她我们并不怕她?”
“嗯。”谢放想了想又道,“你也不必怕她会继续对付你。”
——因为一定程度上来说,在翠蓉的眼里,阿卯已经是他的人。得罪阿卯,也就是开罪他。
这句话谢放没有说,但阿卯也明白。
“胳膊……”谢放顿了顿,还是问道,“胳膊还疼不疼?”
阿卯摇摇头,但谢放看见她已经换了一只手提篮子,篮子里的花也因刚才的挣扎而洒落了大半。
桂花细小,要想采摘到一篮子,要花费不少时辰。
谢放想走,可还是接过她的篮子,去采摘桂花。阿卯跟在他一旁,摘些低矮树枝上的花。
两人并肩采摘,默默无言,像谁多说一句,就是犯规,就是逾越那条刚刚划清的界限。
银白月光倾洒林中,混着浓浓花香,染了两人一身。
皆是与孤清月光同行了十余年的人,此时地上的影子斑驳交错,剪刀也剪不断。
无声,胜有声。
☆、第十八章
第十八章
昨夜和谢放在园中摘了半日的花,阿卯熏了一身香气回屋,到了屋里,她还有些后怕。
她轻轻揉着胳膊,还在想刚才的事。也是奇怪,上一刻觉得谢放让人惊惧,下一刻他替自己摘花,她竟又不怕他了。
阿卯还能清晰地想起埋首在他胸前的起伏心跳。
这一想,心蓦地一跳。
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她大概……真有些喜欢谢放了。
阿卯绞着手指,不知如何是好。谢放和秦游分明是好友,秦游那样的大少爷都愿意陪着谢放做戏,那谢放又怎么会是个简单人物,要做的事又怎么会是小事。
多半是跟韩家有关,否则怎么会来韩家屈尊做下人。
阿卯越往深的想,就越觉得不能喜欢谢放。
从此还是将他埋在心底,什么都不要想。
屋里空空荡荡,姐妹们还在外头伺候老太太他们赏月,她一会也得过去。她起身之际,轻风带出一阵浓郁花香。她缓缓偏头,目光定在桌上一包一包的桂花香囊上,那都是姐妹们傍晚收来的干花,缝进了香囊中。
其中有几个,是翠蓉的。
她眸光微敛,定睛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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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景楼上,赏月聊天的人已经快乏了,这月与其它月份的月亮并无差别,没什么特殊的地方,赏月不过是附庸风雅,全无乐趣可言。
韩老爷早就同同道好友去饮酒了,由老太太领着儿媳和姨娘们赏月闲谈。
一会老太太见谢放上来,想了想如果他不出面秦家那小霸王估计不会让出紫景楼顶处,便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