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咦?”紫芝低头时,恰好瞥见刘尚宫腰间所佩的银鱼袋,便好奇地问,“尚宫大人,内宫的女官也有鱼符么?”
“本来是没有的。”刘尚宫取出鱼袋中的鱼符,递给紫芝去看,“我在宫外置办了些产业,惠妃娘娘便恩准我可以时常出宫去打理,陛下知道了,就又赐给我鱼符鱼袋,以备出入宫禁时证明身份所用。”
紫芝小心地双手接过,只见铜质的鱼符上刻有一行正书小字:尚宫局正五品尚宫刘澈。拿在手中把玩半晌,小姑娘一脸羡慕地叹息:“能随意出入宫禁,尚宫大人可真威风……唉,我就不行了,这一辈子都得困在宫里,想出去看看都难……”
刘尚宫微微一笑:“这有什么难的?你若想出宫去看看,下次我就带上你。”
“真的?”紫芝惊喜不已,一双可爱的大眼睛闪闪发亮,轻牵刘尚宫的衣袖道,“尚宫大人,你答应我了,可不许反悔!”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刘尚宫含笑点头,又嘱咐道,“不过,你得先去和太华公主说一声。公主若同意,那就没问题了。”
二人一路说说笑笑,才踏进延庆殿的庭院,就见盛王李琦带着几名内侍悠闲地走下玉阶。紫芝与刘尚宫皆肃立于阶下,恭敬行礼。李琦并未停下脚步,见是她们,便微笑着点了点头。刘尚宫抿嘴一笑,用手肘轻轻碰了碰紫芝,低声道:“快去吧。”
“这……”小姑娘却开始犹豫起来,压低了声音对刘尚宫说,“既然殿下有事要出去,那我还是……还是改日再来吧……”
刘尚宫又推了推她,笑着提醒道:“你再不过去说句话,人家可就要走远了。”
“我……”紫芝抬头,望向那曾在梦里思念过无数次的俊美身影时,却瞬间失去了勇气,“唉,还是算了吧……”
尚未走远的少年皇子蓦然驻足,回首笑问道:“哎,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
这一刻,银装素裹的天地间因他而顿生异彩。紫芝竟浑然忘了礼数,怔怔地直视他完美无瑕的仪容,下意识地喃喃道:“没……没说什么……”
李琦有心逗她,故意笑道:“我知道了,你们两个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在说我的坏话吧?快,给我从实招来。”
“不是不是……”紫芝连忙否认,一时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求助似的看向刘尚宫。
刘尚宫却故作不解,对这羞赧的小姑娘鼓励地眨了眨眼睛,笑道:“那个……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尚宫大人!”紫芝又羞又急,不禁轻轻一跺脚,稚嫩白皙的脸颊上浮起淡淡红晕。
李琦微笑着看她,问道:“你找我?”
“嗯。”紫芝含羞低眉,“那天殿下说,有一卷王昌龄的《诗格》手稿,可以借给我看……”
李琦略一点头,温和道:“我现在有事要出门,你若不急,就先留在这里等我吧。”
紫芝愉快地答应:“好。”
李琦转身离开,走了几步又回头看她,见这小姑娘还呆呆地站在庭院里,便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居处,对她笑道:“外面冷,你去我书房里坐吧。”
又吩咐内侍引紫芝入殿,李琦这才一路向北行至青霄门,只见寿王李瑁与王妃杨玉环正在宫门处低声说笑,一旁的侍从们牵着几匹健硕的银鞍骏马。李瑁远远地看见他,就挥手招呼道:“二十一郎!”
李琦略微加快了脚步,问道:“十八哥,你几次三番地催我过来,到底有什么事?”
李瑁牵过一匹黑骏马,微笑着回答:“去城外狩猎。”
冬日里街上本就行人稀少,出了长安城东侧的通化门,举目望去便只剩下一片白茫茫的雪原。龙首原的风呼啸而来,一位须发皆白的六旬老者缓辔而行,正是刚刚被罢去相位、贬谪为荆州长史的张九龄。随行的仆从不过寥寥数人,或骑马,或步行,在雪地中留下几行深深浅浅的足印,蜿蜒向前。
铁灰色的寥廓苍穹下,张九龄手挽缰绳,怅然凝望着天际低垂的铅色云块,不禁感慨万千。恍惚间,却忽听身后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位白衣翩翩的青年男子扬鞭纵马,从城门内飞驰而来,扬声唤道:“张先生!张先生请留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张九龄顿觉心中一热,连忙勒紧缰绳翻身下马。那青年看上去约有二十八。九岁,肤色白净,身形清瘦,气质温文儒雅,虽只穿着一袭普通文士的素白圆领长袍,眉宇间却自有一种雍容之气。二人相顾无言,良久,张九龄才对那青年长身一揖,轻叹道:“太子殿下,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第20章 送别
这白衣青年正是当朝皇太子李瑛。他翻身下马,亲自伸手扶起张九龄,微微笑道:“我来送送张先生。”
张九龄颔首微笑,似欣慰,又似感慨,遥望着长安城内巍峨的九重宫阙,抚须长叹息:“昔日臣高居宰辅之位,家中每日车马盈门,门庭若市。而今一朝失势,贬谪荆楚,去国离京时却唯有殿下一人前来相送,世态炎凉,莫过于此。”
“张先生原是被我所累,才会遭李林甫那奸人陷害,引起父皇的误解。”李瑛语带歉意,唤来随行的侍从,取来酒壶亲手斟满两杯琼浆,将其中一杯递给张九龄,“况且先生待我如师如父,而我李瑛虽贵为一国储君,如今能为先生做的,却唯有送上这一杯践行之酒。”
“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张九龄举觞一饮而尽,胸中豪情顿生,朗然笑叹道,“宦海沉浮,世事难料,好在殿下所赐的这盏美酒,足以解忧。”
李瑛举杯对饮,看着老人脸上那一道道纵横的皱纹,心中似有汹涌波涛层层推来。武惠妃母子为夺储位咄咄逼人,而张九龄这一去,只怕朝中更没有哪位官员再敢为他这个太子说句公道话了。李瑛微微苦笑着,对张九龄郑重一揖道:“荆州山遥路远,先生又年事已高,请务必多加珍重。”
张九龄也不闪避,端然受了当朝皇太子的这一礼,深不见底的眼眸中隐隐有晶莹的光,说道:“殿下宅心仁厚,聪颖敏慧,有这样贤德的储君,实乃天下人之福。臣本想竭尽一生为殿下鞠躬尽瘁,如今看来,已是不能了。惠妃母子夺嫡之心人尽皆知,又有那口蜜腹剑的李林甫力保寿王,殿下日后一言一行皆需谨慎,切不可再被杨洄那种狡诈之人蒙蔽了。”
李瑛颔首,一字一句地说:“先生教诲,瑛铭记于心。”
张九龄也不多言,再度向太子行过君臣之礼,随即认镫上马,一牵缰绳洒然而去。李瑛负手而立,目送那一队人马渐行渐远,只听风中传来老者苍茫浑厚的低吟——
“江南有丹橘,经冬犹绿林。
岂伊地气暖,自有岁寒心。
可以荐嘉客,奈何阻重深。
运命惟所遇,循环不可寻。
徒言树桃李,此木岂无阴?”
李琦策马出城,远远望见那君臣二人举觞话别的情景,不由笑问道:“十八哥,你偏偏挑这个时候出城‘狩猎’,不会就是想来看这出好戏吧?”
李瑁笑而不答,只是淡淡地说:“张九龄这一走,总算是了结了我心头一桩大事。”
李琦悠闲地挽了挽缰绳,感慨道:“首辅宰相倒台,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都忙不迭地与他撇清。都这个时候了,太子还能如此重情重义,倒真是难得。”
“收买人心罢了。”李瑁轻笑着摇了摇头,“太子惯会如此惺惺作态,否则,又怎会有那么多人甘心为他卖命。呵呵,我倒要看看,他这个只会依靠张九龄庇护的无用储君,今后还能风光几天?”
杨玉环与夫君并骑而行,目光落在白发老人飘逸而略显萧索的背影上,好奇地问道:“十八郎,那位老者就是张相公么?”
“嗯。”李瑁点了点头,又补充道,“不过,他如今被贬为荆州长史,已经不在相位了。”
杨玉环素日甚少在政事上留心,听他如此说,不禁讶然道:“我从前听叔父说起过,张相公才华横溢、风度不凡,为官又清正公允,是朝野上下交口称赞的贤相,怎么会突然被贬官呢?”
李瑁知道妻子心思单纯,听到这番同情赞扬政敌的言语,也并无不悦,而是耐心地解释道:“张九龄为人太过耿直,脾气又急躁,动辄在朝堂上与人争吵,父皇对他心存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去年十月,父皇巡幸东都洛阳,因祭祖之事想要提前返回长安,张九龄却说此时百姓忙于秋收,无暇侍奉圣驾,待到十一月再动身也不迟,惹得父皇颇为不快。后来,朔方节度使牛仙客在河西任上政绩突出,父皇欲提拔他为工部尚书,又是张九龄极力反对,在群臣面前驳了父皇的面子。今年八月,蔚州刺史王元琰因贪赃被下狱治罪,其妻子的前夫严挺之全力营救,被李林甫告发其‘有私’。张九龄与中书侍郎严挺之交好多年,几次上书为好友辩解。父皇借题发挥,认定张、严等人结党营私,遂罢去张九龄中书令一职,贬为尚书右丞。李林甫对张九龄早就心怀嫉恨,继任中书令之后,又揣摩着父皇的心思,罗列了几条罪名奏请将张九龄贬出长安。”
杨玉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其实,这一长串陌生的官员名字并没能引起她的兴趣。极目远眺,只见一座座苍黛色的大山耸立在地平线上,张九龄清癯的身影就消失在那里。太子李瑛带着众侍卫乘马返回,迎面遇见寿王、盛王两位异母弟时,目光中微露讶色,随即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因是私自出城为犯官送行,李瑛今日只着便服,做普通文士打扮,与寿、盛二王相比便少了几分天潢贵胄的气势。李瑁与李琦皆未下马,竟似真的忘记了眼前之人的太子身份一般,只是在马上略一拱手,似笑非笑地唤道:“二哥。”
李瑛唇角轻轻一牵,仿佛丝毫不以为忤,依然安闲地笑道:“二位贤弟好兴致,这么冷的天,也要出城来练练骑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