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不过,这个女人真的很美,仅凭那妩媚的容颜和婀娜的身段,很难想象她已是一个育有数位子女的四旬妇人。武惠妃承宠二十余年,始终长盛不衰,宫中礼秩一如皇后。今日惠妃嫁女,诸位妃嫔媵嫱、皇子公主皆来逢迎拜贺,正殿内一时间衣香鬓影、热闹非凡。咸宜公主端坐于母亲身侧,垂目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贺礼,唇角浮起一抹骄傲而矜持的微笑。
掌赞女官高声宣读礼单,各殿阁的宫人们依次呈上贺礼,恭敬端肃,井然有序。须臾,只听掌赞女官朗声道:“翠微殿太华公主,献珍珠地荷花鸳鸯纹瓷枕一对。”紫芝忙收起思绪,应声上前,将手中的碧地金银绘箱呈给咸宜公主。鸳鸯瓷枕寓意伉俪恩爱、婚姻美满,武惠妃见了甚是满意,对灵曦笑道:“好孩子,难为你这般用心。”
难得见母亲对自己这般和颜悦色,灵曦几乎是受宠若惊,忙站起身来说了几句祝福的吉利话。咸宜公主亦是笑容满面,对身边的内侍吩咐道:“去把那瓷枕取出来,拿给我瞧瞧。”
内侍掀开箱盖,伸手去取瓷枕时却蓦地变了脸色,只见那两只瓷枕上都各有几道狭长的裂纹,才一被拿起,就哗啦一声碎了满地。内侍惊得慌忙跪下,颤声道:“禀公主,这瓷枕……这瓷枕是碎的……”
☆、第13章 公主
“哗啦——”静默中,碎瓷片坠地的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殿内众人各怀心思,一些不得宠的妃嫔公主见此情形,面上虽不动声色,心里却都不禁暗自称快。鸳枕碎,恩爱绝——咸宜公主新婚时就现出这样不吉的预兆,只怕日后的生活也不会有多幸福。
咸宜公主自幼受尽父母宠爱,哪里有过如此颜面尽失的时候,望着那一地的碎瓷片,不由勃然大怒道:“灵曦,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灵曦哪知会出现这等状况,一时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无措地呆立了半晌,才又低声去喝问自己的侍女,“紫芝,这是怎么回事?”
“奴婢……奴婢不知……”紫芝惊得面色煞白,整个人都被大难临头的恐惧击倒,双膝一软跪在地上,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咸宜公主不依不饶,冷笑道:“灵曦,我知道,阿娘待我比待你好,所以你从小就嫉妒我。可我毕竟是你的亲姐姐啊,你这么咒我,难道就没有心么?”
“阿姐,我……我不是故意的……”灵曦低头嗫嚅着,急得眼泪都快掉了下来。
寿王李瑁素来最疼爱这个同母的幼妹,忍不住要为灵曦辩解几句,遂站起身来,对咸宜公主好言劝道:“阿姐,你别生气了。咱们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灵曦怎么会存心惹你不高兴呢?想必是那些下人粗手笨脚,不小心把东西摔坏了,灵曦肯定也是不知情的。”
咸宜公主广袖一拂,冷傲的眼波硬生生地刮在紫芝脸上,问道:“这瓷枕是你摔坏的?”
紫芝吓得全身战栗,哪里还能说得出话来,只是一味地摇头否认。咸宜公主冷笑了一声,侧头对武惠妃道:“这丫头跟在灵曦身边,倒也学会犟嘴了。今天是女儿大喜的日子,一辈子就只有这么一次,竟被她……竟被她这一个小小奴婢给毁了!阿娘你说,咱们该怎么处置她?依我看,至少得把她那双惹祸的手给砍了才是。”
武惠妃目光凌厉,颇具威严地扫视着殿中诸人,最后才冷睨了紫芝一眼,对侍立在侧的刘尚宫吩咐道:“把这个胆大妄为的奴婢拖下去,先杖一百,再斩了她的左手,逐去掖庭局服苦役。”
“是。”刘尚宫躬身领命,对于这样残酷的命令似乎早已习以为常,没有半分犹豫。
紫芝早已吓得傻了,一时竟忘了求饶,即将被内侍们拖出殿门时,才带着最后一丝眷恋与希冀,满目凄凉地望了盛王一眼。那个英俊而淡漠的少年,曾经在棋局前对她温和地微笑,如今却肃容端坐于诸皇子之间,高贵清冷宛如神祇。一切又仿佛回到了初见时的那天,她隔着重重云雾,仰视着那个傲立于云端的冷峻皇子,无助而卑微。
李琦素来不愿去管这些闲事,此时触到少女眼眸中的哀戚,心中竟是蓦地一痛,忍不住起身喝道:“且慢!”
刘尚宫依言止步,诧异地询问:“盛王殿下有何吩咐?”
李琦看了看一脸惊恐的紫芝,斟酌着对武惠妃说:“阿娘,这宫人虽犯下大错,想必也是无心之失,略施惩戒即可……”
未及他说完,咸宜公主就冷声打断道:“二十一郎,你存心与我作对是不是?”
“阿姐,我这也是为你好。”李琦很认真地看着咸宜公主,从容道,“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用这样血腥的刑罚,总归是不太合适。你大人有大量,又何必跟一个小宫女计较呢?不如就给她个恩典,让她以后别再犯错就是了。”
咸宜公主不悦地别过头去,冷哼道:“宫闱之中原该赏罚分明,像她这种不中用的奴婢,没直接赐死,就已经是最大的恩典了。怎么,依你的高见,我就该直接放了她?”
“我可没这么说。”李琦微微一笑,转而对刘尚宫使了个眼色,直接下令道,“把这宫人带下去,杖责二十。”
刘尚宫会意,即刻命内侍将紫芝拖出去行刑。相比之下,这样的刑罚实在是太轻,咸宜公主心中大为不满,蹙眉道:“二十一郎,惩罚的旨意可是阿娘亲自下的,你倒好,竟敢公然违抗。”
李琦不慌不忙,一撩袍裾向武惠妃跪倒,垂首道:“请阿娘恕罪,是儿臣擅作主张了。”
“算了,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这个孩子心肠好,看不得别人受苦,我是知道的。”武惠妃也不恼,望向爱子时目光极尽温柔,又对寿王李瑁吩咐道,“十八郎,还不快去扶你弟弟起来?”
李琦对兄长抬头一笑,也不用他去扶,便径自起身落座,目光不自觉地飘到殿外,只见寥廓苍穹中乌云密布,正是深秋时分最阴郁的颜色。
紫芝头脑中一片空白,被两名内侍粗暴地拖到庭中,推搡着按倒在地,直到沉重的荆木刑杖击打在身上时,才察觉出一阵剧烈的疼痛。五脏六腑似乎都被震碎了,她不敢哭出声来,只得狠命咬住嘴唇,眼泪却止不住地簌簌滴落。额上冷汗涔涔,蜿蜿蜒蜒地滴入眼角,滑到双唇鲜血淋漓的齿痕上,便又是一阵难忍的蛰痛。
行刑毕,内侍将满身伤痕的少女架回到正殿中,等候武惠妃发落。紫芝痛得瘫软在地,半晌,才强撑着跪起身来,叩首泣道:“奴婢……奴婢谢惠妃娘娘恩典……奴婢知错了……”
听到自己声音中的哽咽与哀戚,紫芝心中只觉得一阵屈辱,却又不得不卑微地放低姿态,只求能在这冰冷的深宫中活下去。她鬓发散乱,一张清秀稚嫩的小脸上涕泪纵横,伏地叩首的身影单薄如纸,让人心生怜惜。李琦几乎不忍去看她,英挺的剑眉微微蹙了蹙,转头望向窗外——欲雨的天气,寒云漫卷,孤雁南飞。
见她如此,武惠妃也不好再施加刑罚,冷漠地瞥了地上的女孩儿一眼,淡淡道:“罢了,去外头跪着思过吧。”
紫芝含泪叩谢,再度被内侍们拖出延庆殿,带着一身的刑伤,跪在冷风侵骨的深巷中。也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远处响起阵阵喜庆的乐声,想必是公主出降的盛大仪式已经开始。身上痛得仿佛要撕裂一般,她默默垂泪,忽然想起从前在《诗经》中读过的句子——“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只可惜卑微如她,想要寻一位温柔体贴的夫君相伴终老,是一个多么奢侈的梦啊。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公平。渐渐地,眼泪仿佛都已流干了,只剩下伤处刀割火灼般的疼痛,蚀骨锥心。泪尽之时,却有滴滴冷雨从天际簌簌落下,噼里啪啦地打在身上,浸湿了她单薄的衣裳。
雨水混杂着冷汗,须臾间,她全身上下皆已凉透,却仍旧不敢动弹分毫。疼痛、寒冷、委屈、孤寂、绝望……种种难言的复杂情绪在脑海中交织,失去意识前,她恍然想起了阔别多年的母亲。
“阿娘……”虚脱的小女孩儿栽倒在积水中,只觉得那记忆里最亲切的温柔笑颜,在细密冷寂的雨帘下,也渐渐变得模糊……
☆、第14章 玉环
咸宜公主府内宾客如云,数十位宜春院女伎齐奏新乐《同心结》,乐声悠扬婉转,高亢处有穿云裂石之音。李琦坐在席间,手中拿着一只精巧的三彩龙首杯,目光却落在窗外萧疏的秋柳上,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浓云四合,细雨在秋风中飘摇,天地间弥漫着一层幽淡的水雾,宛如梦幻。
寿王李瑁在胞弟身旁坐下,伸手用力一拍他的肩,笑问道:“喂,你今天这是怎么了?一直魂不守舍的。”
“没有。”李琦淡淡应着,将杯中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二十一郎,我可得好好审审你。”李瑁似是不信,继续追问,“你今天反常得很啊,为了个小姑娘,连阿姐的面子都敢拂?”
“十八哥,你也来找我兴师问罪?”李琦放下酒杯,笑叹道,“知道你们姐弟两个感情好,我今天啊,算是把人都给得罪尽了。”
李瑁笑着摆了摆手:“你们姐弟两个闹别扭,可不关我的事。”
“说句实在的,阿姐也太蛮横了些。”李琦淡淡一笑,悠闲地转了转自己的手腕,“她若心中有气,大可叫人来砍我的手,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儿,算什么本事?”
李瑁颇不以为然,轻笑道:“这种事宫里每天都有,也谈不上是谁欺负谁。阿姐贵为公主,想要惩罚一个犯错的下人,并无任何不妥。”
“话虽是这么说,不过……”恍惚间,忆起那日与紫芝绮窗对弈时的温馨,李琦不禁微微笑了笑,“那小丫头可爱得很,若是就这样落下残疾,真有点可惜。再说了,她还是个孩子呢,偶尔犯了个小错,就用那些严刑峻法来折磨她,实在有些残忍。”
李瑁诧异地看着他,笑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