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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素听了觉着有趣,就问湖儿:“有什么小的好事却变了大的坏事的例子?”
湖儿一说出来,却是知县夫人娘家兄弟被弹劾的事情,方伯丰听了也很是感慨。
结果湖儿又道:“课歇的时候,澄之告诉我,说这个原是他们舅舅的真事儿。且现在他们舅舅去了一处大湖的地方上任,情形又同从前仿佛,——那里有种树会把湿地都变成干土,他们舅舅想禁种这种树,只是底下的人都不听他的。他们说只怕他们舅舅又要被上弹章了……”
灵素听了这话,立马就晓得是在说神龙湖的事儿,唉,总算来了个明理的了,只是底下的人脑袋还不开窍,可又怎么办呢?
岭儿则在边上替树鸣不平:“树都能养水,怎么说树的坏话?!上弹章!弹他!”
听得几个人都笑,湖儿耐心对她道:“各地水土不同。我们这里下雨多,有树能养水,那是不假。可他们那个地方通年都没什么雨的,就靠那个大湖活着。大湖边上有许多水漫地,许多河渠也都是从这湖出去的。
“这弄来的树长得特别快,他们那里木材又金贵,所以能赚钱,自然人人都想种。可是那树特别耗水,种在水漫地上,水漫地的烂泥慢慢就变成干地了。沿着河浦种,那河水也越来越浅。这么一来,非但养不了水,还把这仰赖的湖水给越弄越少了,你说是不是麻烦?”
岭儿不说话了,只替那些被种了卖钱的树可怜,——长得快有什么好?活不了两年就叫人给砍了!
一时苗十八也说起自己从前听说的相类之事来,说一阵吃完了饭,也都不提了。
只灵素心里越发着急。从前她一个是没有改人心念的手段,另一个是不晓得改谁的合适。这路途那么远,她总不能整夜不着家吧?去一趟到底改什么人的心念,改几个,这都得有数才好。
现在听说上官是个想明白了的,是底下执行的还没开窍,那就容易多了,先把离湖最近、种宏水木最多的几个县的主官的心念改上一改就成了。
这人选有了,心念又如何改法呢?改成什么样的才对?好容易改一回,光跟人说不要种这种树了也不成啊,还得给他们另外指条明路才成。
可是这些事情她可不懂,幸好眼前就有个现成的榜样,就照着德源县现在知县大人的做法来,应该就没错了吧?
心里这么思量着,晚上同方伯丰躺在床上就说起来,只说是不是照着知县大人的做法,这治下百姓就都能过上好日子了云云。
方伯丰却道:“这可说不好。最近抱怨县里房子难买、租房太贵的可不在少数,还有抱怨官租坊里屋子太少不够租的。加上周围镇村不说,连边上县里都有人来咱们这里找生活的,一些本地人的买卖差事都叫人给抢了,坊业司可头大了,却也没有办法。”
灵素道:“那知县大人怎么说的?”
方伯丰道:“大人说官租坊不能再加盖了。来官租坊里头住着的都是外来人,这些人都是要在县里寻差事做的。若是来的人再多,只怕争差事的情形也会越发厉害。现如今这样刚好差不多,能找到合适差事的就留了,找不着差事留不住的就走人,留下来的那些多半是能耐大些的。
“加上多出来的人官租坊住不下了,就得另外赁地方住。城里百姓把屋子租住于人,能收些租钱,也可略微弥补差事遭人抢夺的损失。”
灵素问:“那家里屋子自己都不够住,没法租给人去,差事又被人抢了的可怎么说?”
方伯丰叹道:“所以我才说你方才那‘治下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的话说不太好。什么时候都有过得不如人的人家。尤其一个地方越来越好,也越能引来有能耐的人。别说留不留得下的话,恐怕真的太好了,还得有被赶出去的呢……”
灵素默默想了会儿,叹一声道:“还是七娘说得对啊……”
第397章 厉兵秣马
本来那日在自家院子里同方伯丰一席话,灵素就拿定了主意,要赶紧把手里的俗事收一收。这一阵子又是神龙湖的神侍们现身德源城,又有神龙湖上官换人的话,更叫她心焦起来,只恨不得赶紧把这些事儿都一气儿了结了才好。
心里略捋了一回,她打算先去趟米市街。如今德源县里是不会有什么闹粮荒的事了,且有米袋子和耐寒耐旱新稻种在,往后每年的粮产也更有保证,她这杂粮铺倒是可有可无起来。
最要紧是如今山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还个顶个的精明,自己许多手脚施展不开。没有那么些无中生有的粮食可卖,且如今杂粮的买卖也渐渐不如从前。倒是稻米的种类越来越多,也越来越讲究,好米的价儿也越来越高。
见了胡嫂子,胡乱编个话,说是自己要另外做买卖,要把铺子卖了凑钱,也不打算另外找买主了,就问他们家愿不愿意买。
胡嫂子听了一惊,只是如今德源县的地价房价在那里,自己家这两年攒的钱恐怕不够数。可是若是能买下这铺子,往后这买卖就全是自己的了,又是极难得的一个机会。毕竟现在县里都是租的多,肯卖的少。
灵素都没说价格,他们就说要家里人一块儿商议商议,却是要凑一凑钱,再看看哪里能借的。
这里一时定不下来,灵素就又去找了陶丽芬。
如今绍娘子正待产,织绒行的各项准备都是陶丽芬在管。要说从前绍娘子也没对哪个能这么放心过,陈月娘是这两年才长起来的,灵素万事不在意的样子哪敢叫她管,还有个齐翠儿也不是能掌控全局的料。这回同陶丽芬一块儿干了几个月,觉着真是找对人了,越发合作无间起来,连带着行里的份子也多给了许多。
陶丽芬一头管着这里,另一头还不时去看看杏妮儿同果子的烘糕买卖。姚瓦匠初时听说此事,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家闺女闹着玩儿似的学做的东西,竟跟德源城数得着的大买卖人挂上干系了,又惊又喜。
听陶丽芬细说过一回之后,赶紧备了料,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在院子里又加修了五个烤窑,连着最开始的那一个,凑个六六大顺。又在边上盖了个大通间,配上长桌大案,是专门给他们做烘糕使的。又同杏妮儿和果子一块儿试了那几口新窑的脾性,也叫他见识到了果子做事情的精细认真,直叹杏妮儿性子粗疏。
他们家同果子家挨着,有时候毛哥同良子也过来瞧。毛哥忙着跟果子一块儿细看那些用柴和烘糕效果的记录,一边誊写归类,最后推演出一个合理的柴量和功夫来,又有些外头热烫程度、砖色变化等可粗略估摸的依据。
良子则围着那烤窑打转,还问姚瓦匠这烤窑的盖法儿,嘴里直叨叨:“可惜我家实在太远了,要不然请您过去给我们家也来一个。这东西要是烤个鸡鸭,准定香啊!”
毛哥则道:“恐怕用烤窑做菜的风儿也快刮起来了。到时候姚叔您又得忙着各处盖烤窑去了。”
良子想起来拍了毛哥一下:“对了,咱们院子里也盖一个多好!”
毛哥白他一眼:“拿来干嘛,烘煤饼?烘出来的还能烧吗?!”
杏妮儿就笑道:“毛大哥、良子哥,你们想吃什么只管过来吃,不用自己忙活!”
良子连连道:“那哪儿行。”最后又来一句,“谢谢啊。”逗得大家都笑。
陶丽芬过来的时候,正儿也常跟着一起来。如今他读书总算不用他娘死盯着了,只是也不怎么出挑,各样成绩也只平平。陶丽芬已经挺知足了,也没同他说是很么科考典试的事情,横竖现在能写会算的许多活计可做,也不指着那一条路。
见了这烤窑的大阵势,又吃过几回新样式的烘糕,他就忍不住问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怎么从前没人做呢?这烤窑咱们这里没人会?”
杏妮儿得意:“那是,我的手艺你当谁都会呢?”
正儿冲她比一个不害臊的手势,笑道:“你这也是人家教你的,也亏你这么得意。”
却是果子道:“大点心铺里也有烘食,只是同这个做法不太一样。这个烘糕用的面不多,却得许多蛋、油、糖才成。糖和油还都得极好的。从前估计也没什么人会拿这么些东西来试做,成本太大了。再者这用料在这里,卖价儿肯定低不了,若是一个地方富裕的人家少,也做不起这个买卖来。
“咱们县里这些年来往的客商多,这个价儿出得起的人也多,才能做这个买卖。加上方子是现成的,不消花那么些金贵材料去试,做出来一尝果然好口味,就省了许多先时研制的耗费。”
陶丽芬听了就推正儿一下:“瞧瞧,你也读书,人家也读书,亏你还有脸问呢!”
正儿只好挠头,却又道:“那读书跟读书也不一样啊,我就不是个读书的料。”
果子初时还怕正儿这样“正经读书”的人会瞧不上他们这些读官学堂的,却没料到正儿是个打心里瞧不起“读书”这回事的人,倒好说话。
之后正儿读书忽然用功了起来,却是意外之喜了。
灵素只管给七娘牵了线,别的就没打算多管。尤其七娘借着上回果子同陶丽芬送烘糕去的机会,同果子见了面,又待了多半天,后来就常遣了人来接她去说话。连着烘糕买卖的各样准备和送去的几处地方的回话等事情,也都同果子商议。她就更自觉没有自己的事儿了。
来找陶丽芬,一边是想看看小娃儿们的买卖怎么样了,顺便再给杏妮儿几个新的烘糕方子。另一边则是要找陶丽芬商量往后那铺子的事情。
陶丽芬开始只当她是玩笑,毕竟她不止一回说想要卖掉铺子的话了,哪知道却听灵素道:“我先问问你看,你要不要那铺子。如今那地方也不值钱了,你要是不想接手,我就另外再找找买主。”
“这是要干嘛?”陶丽芬真的挺意外。如今这满德源城都是买不着房子的,哪有这样赶着要卖掉铺子的道理。
灵素道:“事儿太多太杂了,也没多少收益,却得花不少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