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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朝最重民言的,既然万民书是真,先不管彻查后如何论断,只为了之后调查时少受干扰,这官职是非先停了不可了,人也先回京待查吧。
知县大人听了事情原委,叹一声道:“他就是太不知变通了……”
夫人却道:“我总觉着家里这些家规家训太拘人了!做什么一定得这么当官?治下百姓的日子不是他们自己的日子?!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去不好?管他们做什么!就由着他们挖去,反正商税上来了,到时候凭着这个政绩难道还不能升任了?若是不能,趁早不干了也罢!
“有道是‘良言难劝该死鬼’,既他们都觉着这么着对,这么着好,那就由着他们去!到时候死了活了也是人家拿自己的命玩自己的玩法,又不是我大哥撺掇的他们挖田掘土的!他从外放当县令时候起就一心都是公务,闹得多大年纪才成的亲!可一路上又得过什么好话?这又是图什么!人的一辈子都是自己个儿的,做什么我们家的人就非得要管那么些人的死活才算是对?!……”
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唰唰滴下来,知县大人叹了一声,将夫人揽在怀里,一时默默。他也没话好劝她的,毕竟谢家的家训亦是这一路的。
“牧守一方”,老百姓不懂的,你得教他们;老百姓想不明白的,你得开解引导他们。为官一任,政令定策得务求惠及十年,不以官声名望为求,必以百姓民生为根……
——他从小就是听这些道理长起来的,要问为什么他们兄弟就非得学那么多东西,非得吃那么些苦?因为你得比老百姓懂得更多想得更远,更替他们着想,才能当好这父母官。
至于说为什么他们兄弟不论当官行商就都非得有益于世事百姓,这事儿他也问过。老太爷说了,——因为你姓“谢”!说白了,你要现在不乐意,晚了,你早投胎时候干嘛来了?!
“这都是命。”——他总不能这么劝自己媳妇吧,除了拍拍她表示理解,也做不得别的了。
可事情还没完。过了一阵子,本来还在商议到底怎么给娃儿们请先生的夫人,忽然定了主意了。决定秋学就让他们两个去这县城里的一处书塾上了。只进出都叫两个随侍接送,以便遮掩身份。至于什么拜名师学圣人之道的事情她也不打算了。
知县大人也没问原因,还是夫人自己说的:“教的那么出众全送官府里受罪去,何苦来的。就平平就好,到时候随便弄点什么营生,能顾全自己,安稳度日就成了。姓谢的不许这不许那的,还不许我们傻么!”
知县大人听了发笑:“外人看起来,我们家可是一门三阁老的显赫人家呢。哪知道这里头还有盼着自己儿女傻笨憨的亲娘。这世上的事,可真不容易看明白啊。”
夫人悠悠叹了句:“看不明白也不要紧,要紧是我得活明白了。姓谢的又不是神仙托生的,还非得护佑众生才算合道理了?都是一辈子,我不愿我的娃儿们一生出来就注定要为旁人活着。往后叫他们自食其力,过平常日子就成了,总不见得就对不起谁了。”
至于那位真神仙,这会儿正忙着在山上煮豆切果子,护佑众生什么的她倒也不是不想,只是她也想不明白啊。
第330章 六月黄
夫子夫人的口味同夫子全不相同,灵素这几日就尽张罗些清爽的小菜,夫子夫人吃得赞不绝口。
这日又要煮个毛豆。地里的毛豆这会儿正得吃,连根拔了几株回来,老少几个聚成一堆摘毛豆。余下的毛豆棵连枝叶一起都能喂羊。
刚摘得的毛豆个个硬挺,透着那么股子脆劲儿。拿个大陶盆盛了,抓一把盐进去使劲揉搓,把这盐味儿都揉进壳里。揉过盐的毛豆夹越发绿了,挺不服气似的样儿。
揉得了就这么放那里放一刻钟的,叫毛豆吃吃盐。
之后连毛豆带方才的盐,整盆倒锅里,加水将将没过毛豆就好,大火烧着。等水一开,就得掐时候了,水大开了之后约摸半刻钟不到,就得出锅。
把毛豆拿笊篱捞出来,放在浅底敞口的疏孔笸箩里赶紧叫风吹凉。这大石头房子高底深里,前后通风,灵素就把笸箩放在灶间的后门口条凳上,一边吹风一边拿长柄木铲子不停翻动,务叫它快些凉透。
这么晾凉了,要吃的时候拿盘儿一盛就能上桌。
夫子夫人极好这道盐水毛豆,笑道:“我们那里做起来,总是要放些香叶桂皮之属,闹得这毛豆都有股子肉味儿似的。可是合了夫子口味了,我就总觉着那味儿不清净。你这个做得真好,又脆又有豆子的清香味儿,咸淡也刚好。还有这颜色,一点都不带走样的!你赶紧把法子教给我,回去我也叫他们做去!”
一边的随侍妈妈听了直乐:“您这几日下来,都问了多少方子了,只怕厨上都得学个十天半月的。”
夫子夫人听了直乐,又想起之前吃的梅子碎拌饭来,笑道:“旁的还罢了,这个盐水豆荚和梅子碎的做法好歹告诉我,要不然我可就不回去了。”
灵素听了直乐:“您要乐意的话,就一直住着呗,您说的许多事情,我们别处也没地方听去。”
夫子夫人自小以才闻名,加上家里又是世家,真是博览群书的京城才女。这些日子在山上住着,也不用料理家务,也不消应对人情来往,尤其相处的人还都得她的心,闲得有了精神,就常在下晌晚边纳凉的时候给灵素和娃儿们讲古。娃儿们自然还没知道这么些事儿,灵素也不知道,越听越来劲。夫子夫人也就改行当了说书夫人了。
又过几日,鲁夫子叫人送了信来,说是有一位故交携家人从德源县过,要来拜访。这就是催夫子夫人回去了。
要说起来鲁夫子还觉着不可思议呢。自家这夫人,性子个别,从来不爱同人打交道的。从前在京里时,最叫她烦心的就是这些人情往来。尤其是涉及官场上的应对,她觉着一群人聚在那里,嘴上说的都不是心里想的,一句试探一句暗刀的,简直是折磨人。
寻常只爱在家呆着,便是儿女成家之后,也是他们跑来看望她,她是不会出门去瞧哪个的。从前岳父母还在的时候,她也就往娘家瞧瞧爹娘去。等二老驾鹤西去,她更不出门了。逢着春秋正当出游之时,每每有人来邀,她也多半不去的。
常人都是喜欢个什么热闹去瞧瞧,或者有什么可谈之人来请,多半也不好推拒,便也去了。她不是,她是一群人里头只要有一个她觉着相处不自在的,她便不会去了。时候久了,大家都知道她不好交游,便也不再相强。是以之后踏春赏秋,多半就只他们夫妇二人把臂同游,闹得好像一直嫌有个旁人就碍事儿似的。
不过鲁夫子从来不对夫人有什么“需得与人结交”“莫要叫人难看”等话,凡事只由着她去。鲁夫子年轻时候也是大才子,大才子不风流的毕竟少,后来见了夫人,才忽然万花成尘独余月了。
他知道自己喜欢的就是夫人这个性子,“如琉璃滚尘,分毫不染”,既如此,这性子他是要护一辈子的,又如何会去强扭她。
所以这回夫人说要去灵素家山上看看,他也由着她去了,见她还收拾行李,心里发笑。心说何必多此一举,只怕早上去了下晌就回来了。结果等到晚间吃饭时候,居然没有回来!也罢也罢,恐怕是来去路远耽搁了,明儿准得回来!
……如此等了五六日,居然真的住下了……中间还遣人捎信回来,叫家里给送几本书过去。当时鲁夫子差点没自己送去。
——这日子没法过了!老了老了,老伴撂下自己跑了!
鲁夫子左思右想,幸好上天垂怜,掉下这么个机会来,管他三七二十一,赶紧先借这个由头写了书信去,叫她赶紧回来!
夫子夫人看了信,问随侍妈妈道:“咱们来了几天了?”
随侍妈妈笑道:“住了十二天了。”
夫子夫人一惊:“这么些日子了么?”
随侍妈妈笑道:“您光跟着往山里头去就去了三四回了,您想想……”
夫子夫人一听提起这个,就笑得不成:“素姐儿这丫头真是好身手!哎,我要是年轻时候,恨不得就跟她学功夫了。那地方,要是没她这样能耐,哪里进得去?那大湖!真好啊……”
随侍妈妈笑道:“要不是我拦着,您还真要跟着她去看兰花谷了!唉,您也是玩得心都野了。”
夫子夫人自己乐起来:“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样的性子!真的,要是能够,我真想就在那湖边住下了。正好也没人能进来,多自在!天天对着绿水青山的,还有那片莲田!那荷花香得唷……仙境也大概就这样了吧!”
说着话,眼睛都眯起来,一脸神往。
随侍妈妈连连点头:“方家奶奶也是个实在性子,听您一说,还真算计起来在那边盖房子的事儿了。幸好您还念着她家里事儿多,要不然只怕还真等着人家给您弄个屋子住了!您这里自在逍遥了,夫子可怎么办呢?”
夫子夫人乐道:“他守着他的湖,我守着我的,有什么相干!”
话虽如此,不过这家看来是一定得回了,老头子那样的人都拉下脸来写这样书信,同求着自己回去也没差别了。再说自己在这里住着,就算再怎么着,还是给灵素添了许多事儿的。她本来就山上地里地忙个不停,不好再劳累她。
夫子夫人哪里知道,灵素正盼着她住下来呢。灵素对这世上的事情所知甚少,有些东西她见过也不晓得到底是什么。尤其德源县县志说的都是些寻常物事,这群仙岭里头还有许多稀奇东西,县志上可没有的。但是她发现夫人却知道得不少。
后来一问,才知道夫人家里有许多藏书,其中就有记载这些奇花异草、珍稀药材的书。她又自小喜欢这些,在这上头尤其用心,看她养的花草就知道了。所以那日同灵素说起之前得灵素所赠的兰花时,又说起了石斛等物,灵素就来劲了,把自己在山上见过的奇怪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