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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窑搭了,索性也盘个炕,卧房里东西多移动不便,就盘在了西屋。
姚瓦匠做活儿那两日,岭儿除了盯着她娘午饭和点心给人做什么吃,旁的倒也罢了,只湖儿却几乎步步不离地在那里瞧着。闹得同姚瓦匠一块儿来做对手的泥水工笑他:“是不是你家好些银钱藏这屋里了?所以你不放心,整日在这里守着?要不你先告诉我,我替你看着?”
湖儿看看他,直接问道:“这里头都是空的,是不是烧热了容易凉?为什么里面不多搁些石头之类的,石头热了不容易凉下去,不是能暖和更长时候?”
那泥水工叫他问迷糊了,都忘了自己方才逗他的话,便道:“没有那么做的,在炕洞里堆石头,都给堵上了还怎么出烟!”
湖儿道:“石头又不是沙子,放的时候架开着些,烟怎么会过不去?烟要是石头就能堵住,这砖外头何必还抹灰泥?”
泥水工还没反应过来,他又在那里道:“这烟往上走,所以这边低点那边高点烟才走得顺吧?”
泥水工赶紧道:“那炕不斜了?你不怕睡觉时候滚下来?”
湖儿一脸可惜他脑子地摇着头道:“上面铺沙的时候反过来不就成了?正好这边烫的地方铺厚些,那边容易凉的地方铺薄些,不是热得更匀了?”
泥水工已经不想同这古怪孩子说话了,便轰他道:“小孩子家家的,大人做的事儿别瞎指点,一边儿玩去!”
湖儿看看他,摇摇头叹一声:“孺子不可教也。”往边上一站不说话了。
姚瓦匠从外头进来,还问那泥水工:“刚才说什么呢?嘀嘀咕咕的。”
那人笑道:“没事儿,跟小孩儿逗着玩儿。”
连盘炕加垒烤窑,拢共也就两天的功夫,灵素光顾着看自己那新玩具了,倒对那炕不怎么上心。——这东西她在北地看得多了,不新鲜。
结果等人一走,湖儿郑重地向他娘表示了自己的不满,还道:“娘,我们自己做一个,照我说的来。”
灵素不忍打击自家娃儿的想头,迟疑道:“这家里都盘好炕了……总不能拆了再做一个吧?”
湖儿道:“那要不在卧房再搭一个。娘,我的主意准比他们做的那个好。”
灵素连连点头:“娘自然信你的。”——这里头才几条道,你那阵法里头多少道,凡间一比划都说“划下道来”,可见没什么人能同你比的了……
最后还是灵素想了法子:“这里地方小,要不咱们在山上搭好不好?那里东西也少,地方又大,你说怎么干,娘来动手,保证都听你的,怎么样?”
湖儿高兴了:“娘,我保准做的比他们那个强!”
母子两个一拍即合,另一个跟班的听说了也提了个自己的意见:“烤又的也盖一个吧,盖大点儿的。”这是看上屋子后头那烤窑了。这主意自然也被采纳了。
这么着,赶着小书塾开学前,母子三人在自家山头上认真做起泥水活儿来,这也直接导致俩娃儿之后认为一个当娘的会做饭烧菜做点心、纺线织布缝衣裳、盘炕垒窑盖房子……这些都是应该的,不稀奇,毕竟他们娘亲说了,她只能算“会一点”,——不也很够用了嘛。
第306章 处心积虑
灵素在山上听自家儿子的话,盘了好几个大炕,试着烧过之后,回来就把自家那个拆了重新做了一遍。方伯丰只有目瞪口呆的份儿,——先是被这仨的折腾劲儿惊着了,早知道这样,一开始咱们就自己来了不好?结果听了那当娘的一通分说,又被自家儿子的能耐吓了一跳,之前还是零零碎碎的小事,如今竟能把一整件事通篇考量起来了,还一样样安排得这般周全。
这天分是打哪儿来的?看看自己,再看看他们娘亲,都不像啊……
折腾完自己家的灵素,回头去码头小馆遇到了来接杏妮儿回去的姚瓦匠,还把自己试过的那一套都细说给他听了,姚瓦匠初听了挺惊讶,略一思忖又频频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回去有样学样地先在自己家试了一回,见效果果然好了许多,直后悔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这个。他那本事也是在老家时候,跟着家里长辈学来的,手艺是精湛,只是旁的并不曾多想过。这事儿倒是给了他一些警醒,——世上能人多,后浪推前浪的,学无止境啊。
灵素在山上折腾出兴味来了,等俩娃儿去了小书塾,她又琢磨起在山上加盖房子的事情来。
说来也是被人勾起来的。
知县大人觉着官帐上的银子实在不经花,就不得不细琢磨起来。各样赋税从来是第一财源,不过这东西不是说多就能多的,除非降低征税线,再提些税率。这法子如今用起来无异于杀鸡取卵,傻子才那么干。那除了这个呢?他老人家就想到官行上去了。
一地官行,除了完成地域间和上下级间的官府任务,自行经营所得几乎都归当地衙门。不过因为存在与民争利之虞,朝廷对这个一直管得极严。只许在一些民间无力兴办的事业和防止巨贾独大的时候才准开官行。德源县出了个青灰冶炼的法子,因为要用到的东西都是官有山林中的,这些矿产开采本来也都是官营的多,便申请要开官行,也已经得了准了。
于是知县大人想了个法子。新的官租房就选在城外码头边上兴建,搬砖、和泥、拌青灰地都在来往人等的眼皮子底下。这边盖着房子,那边又叫青灰行广招人工,加紧采炼。
什么事情都有懂行的人,这懂行的人里头又有脑子格外灵光的。寻常盖房子也有用青灰的,多半只稍稍用一些,这地方那拌青灰的阵势瞧着太不正常了,不得不细问两句细查一回。这一看就看出好来了,发现这青灰干得如此快,且一旦板结了,牢固得比石头也不差什么。赶紧打听是哪儿出的,什么价钱。
他们这里着忙,那里知县大人早罗网以待了。
——青灰行的管事来请示价钱的事情,给县里修房子都是按着成本算的,这会儿旁人要来买了,卖什么价儿合适?毕竟他们现在这个的耗费只有寻常青灰的三四成,总不能跟着人家的价钱卖吧,那也太黑了……
知县大人点点头:“就……按着比寻常的高两成价钱来吧。”
“什、什么?这、这个……”这位以为知县大人没弄清楚自家的成本呢,赶紧就掰着手指头算给知县大人听。
知县大人一摆手:“这卖东西不是都按着你耗费多少来的,你没看女人们头上那垒丝、编丝的首饰?能按着分量卖?都是按着分量的几倍恨不得十几倍来的!为什么?这卖的就是个手艺,是个稀罕!咱们这青灰造价又低又好用,那是咱们的能耐啊,这工艺就值了老鼻子钱了!让你按泥巴柴火耗费卖官窑,你干啊?对不对?一个道理!
“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了旁的青灰作坊考虑。咱们这东西已经比他们的好使那么多了,要是价钱还比人家低,那还让不让人活了!是不是?你做人不能光想你自己啊,你还得替人家想想不是?所以啊,咱们就卖贵着点儿,到时候总有人家看他们那个便宜,还买点儿他们的那些去。算给人留条路走,是不是?……”
管事听得直迷糊,合着我想少挣点还是不给人活路,您翻着番挣银子才是大慈悲,好,好,我说不过你……
开始有订单进来了,知县大人心里算着接下来能流进来的钱,赶紧又叫人把衙门的两处屋子修了。也是青灰进青灰出的,再之后就是修缮状元坊,还叫人往湖边的几处神庙送了些过去,叫神仙也沾沾光。
这么一来,打从德源县过的客商们,都晓得德源县出了新的青灰,盖房子极好使的。官府和神庙就先用上了,这绝对错不了了!来打听问价的越发多了,虽则一开始知县大人就叫他们多招人多开窑开炼,到后来还是不赶趟了,交货都排到下半年去了。
去问大人的主意,大人道:“那就……再提提价儿吧……着急用的就多花点钱,不急的就等等。”
管事哆嗦着回去提价了,结果越提价来的越多,尤其是听说齐家开始用这种德源灰新修自家宗祠,又说这种灰尤其适合盖楼,可见这东西好了。
灵素家的邻居,那位嫁了人的崔姑娘,正憋着要争回这口气来。晓得她相公的商行里拿到了不少货,就闹着要先给娘家修个楼。那位比她年长许多,加上对她也觉有些亏欠,且自己住在岳丈家里不出点力也说不过去,便同意了此事。
苏梅儿给左邻右舍送了一回和乐礼,通知各家他们家要盖房了,接下来一阵子只怕要有所搅扰。再过几日,就正式破土动工了。
灵素家三面都是路,就同崔家连着一道墙,现在人家那里要盖楼,往后早起的太阳就晒不到自家院子里了。不过这也没法子的事情,人家在自己地基上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王法也没规定说不许盖楼。
七娘同灵素说起这个,便道:“干脆换个地方住得了,我手里还有几处宅院,你选个喜欢的,我划一处给你。”
德源县里管原价卖出去叫“划”。灵素摇头:“现在我们家门前那河通了,我可以住到山上去!”
七娘看看她:“可叫你盼着了!”
这码头边上官租坊修得热闹,城外近官道的一处地方,被围起来也有小半年了,这日鞭炮齐鸣,眼见着也是开张了什么买卖。
听着外头炮仗鞭炮声儿热闹,灵素俩手把娃儿们的耳朵一人捂住了一只,——真是个意思意思的意思。
这好歹也是自家的买卖,开工了不来不合适,所以就带着“大股东”一块儿过来镇场子。绍娘子这多半年来人都累瘦了一圈,看得灵素心里十分不忍,可她又不通调理身子的事情,只在进山的时候问谷大夫要了几味草药来送给绍娘子炖汤补身。结果拿到家里,还让岭儿夺了去抱在怀里又闻又嗅了半天,闹得灵素直疑心药性都被她吸光了,会不会失了效果。
绍娘子先做了织机出来,自己用了一阵子,又跟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