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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建材一条街上的贾大门还没有奇怪地暴死或者是失踪，正在春风得意呢，天天晚上都要喝二两老白干，吃着事先打电话从饭馆订好的几道菜。酒足饭饱之后，他会打着饱嗝给供在大厅里的关公大老爷敬香、摆水果、上馒头，他总是对人说，没有关大老爷保佑我生意不会这么好。夜深人静时，他会偷偷一个人跪在关公像前，诚惶诚恐地悄声念叨说，关老总，您手里的大刀可不能闲着，您开恩再做几起吧，您一定得让我卖上一万套哇！你要能让我卖上一万套，我就另租房子开大公司，我就在大公司的院子里给您老人家修一个小关帝庙！油上红漆！然后他会跪在那里又开算不知已经算过多少遍的烂账，安装一套赚二百五，十套就是两千五，一百套就是两万五，一千套就是二十五万！有了二十五万，我就不愁有五十万，到时候我也包个二奶再给我生个儿子！
这几天贾总正忙着天天去郊区，找人洽谈合伙快速繁殖狼狗、笨狗的业务，因为现在看家的狗已经涨到几百元一条了，许多人家买狗就是为了夜里拴到阳台上防备变态杀人狂。他估计能够看家的狗还得大涨价，因为现在缺货，死活没有，所以他要尽快开办一家快速繁殖看家狗的保安公司。
贾总雇人往住宅楼里的住宅门上贴违法的狗皮膏药时，虽然打着“新世纪现代门窗公司”的旗号，其实那不过是拉大旗作狗皮，那时候只有他一个人带了两个半大不小的临时工，给人家装门窗，算什么狗屁公司？现在他可是真正的大公司了，他可是货真价实的贾总了，每天都有十多个人撅着屁股蹲在马路上给他焊接钢筋的防盗窗，焊好的钢窗一垛一垛地堆在马路上。
交通巡警和城管的人分别找到贾总，说他妨碍交通妨碍市容，贾总马上把腰弯到九十度脸上笑成一朵花，右手食指高高地朝上指着说，上面，是上面催我们加班加点的，要落实市委市政府的指示吗，我也是没法子呀！为了老百姓的安全要我们加班加点呀！你说我有啥法子？上面说这是政治任务！
听贾总这么一说，这是上头关照的要做的人命关天的政治任务，谁还敢再拦贾总？只能让贾总为了老百姓的安全在马路上干下去。
那十几个白天黑夜给贾总焊接钢窗的人，只能吃到贾总中午的一顿饭，等到饿得肚皮贴了脊梁，才能吃到既算晚饭也算夜宵的一顿饭，早饭贾总不管。不管怎么饿他们也不敢耽误手上的活，他们的活是计件的，每天达不到标准就算白干（当然这是他们自己这么说的，人家贾总管这叫不达标要扣罚款，扣掉不达标的罚款工钱也就没了）。
贾总现在的老婆给临时工们做饭，第一次买回米来就挨他一顿臭骂，你长的是猪脑袋，只会吃！电视上报纸上成天说陈化粮陈化粮的，你不知道？为啥不买陈化粮？你买这种好米做多少也不够他们吃，做陈化粮，他们吃点儿就饱了，我省了粮不就省了钱？要买最便宜的菜，连捡带买！然后逼着她把好米退回去，另买陈化粮。
十多个人已经给贾总干了快一个月，还没给开工钱呢。贾总说了，你们谁中途请假、谁不想干了，谁就别想拿到工钱，咱们干完活儿一起结，我怕给你们结早了你们就走了。我有的是钱，不差你们的工钱，你们的工钱对我来说那不叫钱！只要你们听我的话跟我干到底，将来我的公司扩大时，他们也入股也分红，你们就是我的股东，咱们就是兄弟哥们儿。
贾总还另外雇了好多安装防盗门窗的临时工，或三个人一组四个人一伙，他也不管，反正是包给他们装一家窗户就挣一百元，装多少挣多少，一天装十家就挣一千元。已经装了快一个月了，这些人还没拿到一分钱呢。贾总说了，我的钱都用来进料了，做的防盗窗越多大家才能挣得越多，我这是为了让你们挣得更多，好饭不怕晚，反正钱我都给你们攒着，一分都不能少你的！钱攒到一起拿还显得更有分量呢！
现在贾总再也不雇人跑住宅楼去往住宅门上贴狗皮膏药了，那都是小把戏了！现在贾总已经搞正规化操作了，正大光明地找到一家报纸广告部的主任，先给主任家特制了一套不锈钢的防盗窗，还给他家安装了一套最好的带电子锁的防盗门，又请他去了一次洗浴中心、两次按摩院，找了最好的小姐陪他玩得开开心心，然后贾总才请他的新哥们儿给写一个安装防盗窗的广告，就从7月8号9号10号那几天，全市又传开变态恶魔杀人的消息，他贾总的广告天天都上一版右上角。
家家快装防盗窗！！
为了落实市委市政府务必搞好全市安全的指示，为了防止窃贼从阳台侵入，技术力量雄厚的新世纪现代门窗公司应广大市民要求，受有关方面委托，特别选用美国进口优质钢材新加工一流防盗钢窗，数量有限欲装从速，欢迎选购，欢迎代客赠送礼品安装，24小时送货上门服务，质量三包多装优惠！热线电话：……
这个广告果然厉害，每天的电话都打暴了，还有很多人受到启发，要特别订制安装防盗钢窗作为礼物送人。贾总脑袋转得快，马上又新安一台电话，雇了两个漂亮女孩子每天专接电话专门登记客户。他交代女孩子登记完了客户的订货之后，不要急于放下电话，一定要跟客户多说几句话，告诉他说公安局的很多警察也跑我们这里来给自己家安装防盗窗，他们给我们讲的，说这个变态杀人恶魔武艺高强，能够飞檐走壁，能够穿房越脊，上六楼阳台不费吹灰之力。他膀大腰圆，身高1。80米，一手拿刀，一手拿蒙汗药，抓到六楼的单身女人先奸后杀，然后毁尸。变态恶魔最近已经放出话来，两个星期就要先奸后杀一个女人，一直要杀七七四十九个女人。
一个女孩说她讲不了这些话，贾总说讲不了你给我走人！我雇你白给你钱哪！马上又换了一个能给他讲这些话的女孩子。每天他亲自坐镇看她们电话讲得行不行，亲自派发临时工外出安装。
现在不但活儿多，而且个个都很急，恨不得交了定钱就想安上，安完了好放心。好在凡是要安装防盗窗的大都是平民百姓，不可能报销的（贾总想过，她要是能够公款报销她也就不会住在古井区的六楼了，早搬进封闭的豪华小区了），所以贾总从来不用担心他们要发票；没人要发票，他安装了多少也就不用上税。
贾总那天半夜又骂他老婆是猪脑袋，除了会吃狗屁也不会。贾总告诉她，你没事的时候，多去别家店里坐坐嘛，多给他们讲讲变态杀人恶魔怎么个厉害法，让他们害怕害怕！
他老婆说没事讲这个干啥？吓唬人不缺德吗？
贾总说，说你笨你真就笨得不开窍！怕缺德你别吃我的饭别花我的钱！没有变态杀人恶魔到处杀人，咱们生意能这么多吗？这个恶魔就是咱们的恩人！我怕他作什么？我怕我挣不到大钱，我怕我发不了大财！
有个电焊工找到贾总说，老总，我妈得了癌症，从我们农村来城里肿瘤医院住院了，求求您把工钱给我开了，我好去给我妈治病。这个青年农民已经说了三遍，贾总还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两手端着报纸不知是挡着脸还是在看。青年人给他跪下了，两膝跪地的声音很响。
贾总对着报纸说，你别吓唬我！你们这些人我还不知道？放屁都搀假，什么时候你们说过真话？
年轻人流下了眼泪。
好好好！你别耽误我做生意！你先干活去，到下班时候咱们再研究研究。
年轻人听他答应了自己，马上说谢谢贾总谢谢贾总谢谢贾总！
可是到了下班时间，年轻人到处也找不见贾总。
车子冲下公路的时候，一定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不然它也就不会落进河里，而是滚落在河岸边，那样也许后来就会有人发现他们了。
车子冲下公路的时候，大约是两点零五分左右，车子冲进河里应该有巨大的声响，但是很可惜，这里是山区，盘山公路上既没有车水马龙，更没有人来人往，所以也就不会有人听见车子砸进水里的声音。车子落进河里后，没用几分钟就风平浪静了，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而后来路过这里的人谁也不会想到，就在脚底下的河水里面、河床上面趴着一辆车，车里有五个人，一个男的，还有四个女的。
如果能够晚一点出发也许会好些，哪怕是再晚五分钟呢！但是张处已经宣布，必须七点准时出发，他说要尽快赶到他们今天的目的地，那可是一个绝妙的好去处，他不想太晚，免得晚了不尽兴。
早上整七点，他们出发了。
车子驶出市区，上了国道，很快钻进浓重的大雾里，车速奇慢，只能看清两三米远。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的年轻女人说：
“我说头儿，要不咱们回去？明天走？这样走，太慢，也不好。”
如果此时真就回去，也许一切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张处并不忌讳年轻女人不敢说出的字眼：
“我看不出有什么危险，你看路上有车吗？”
身后红脸的女人说：
“张处说得很对，我们都走一个多小时了，还没见到一辆车呢！”
张处说：
“我历来主张，该做的事情想做的事情，一旦下了决心就不要动摇，就要勇往直前做成它。”
“这几天，叫变态杀人狂闹的，我们楼里的单身女人都搬出去住了！真烦人！”
红脸的女人说。
“我们楼里家家封窗户封阳台，堵得屋子里像黑天似的！全市警察全都出来了，咋还不破案呢？”
白净脸的女人说。
张处扭过头来，看她们一眼：
“要是现在就破了案，你们也不用跟我出来旅游了！”
副驾驶位置上的年轻女人不解地盯住张处：
“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