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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回想起来,还真是……好险哪!以后她坚决不乱看大夫了!
陈岳一下子说了这么多话,一时有些口干,不由舔了舔唇。易长安连忙走过去,倒了半杯温水,半扶了他起来喝了,又小心地服侍他躺下,这才在床沿边坐了下来:“别想着就这么岔开事情。我问你,今天的事,是不是你早就料到的?”
她又不是傻的,先前一时没想到,被陈岳支开后脑子一冷静下来,立时就感觉到了不对。
陈岳才看到她的那一瞬,斜巷子里的疯牛并没有出现,可是陈岳却是一脸焦急担心,而疯牛陡然冲过来撞坏马车之后,陈岳一门心思护着她,外面田胜几人的反应也非常迅速,在那种混乱场面中扛住了大部分刺客,不然跟她一起被困在烂车厢里的陈岳只怕受伤还会更重……
所以易长安有些猜测,等刘继一走,就忍不住跑回来问陈岳。
陈岳却苍白着脸打了个哈哈:“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这事谁能预料得到——”
易长安眼眶却一下子又红了。
陈岳向来是一个谋定而后动的性子,今天的事,想来是他早就有了布置,只等着捉贼拿赃了,偏偏自己因为担心昨天夜里的后续,一大早忍不住过来找他!
上次被寿王追杀的时候也是,如果不是为了护着她,凭陈岳的功夫,早就可以尽快逃走,他却把自己藏了起来,故意把追兵引了过去……
易长安猛地将头扭了过去,一滴眼泪却斜斜滴落在衣袍上,将本来沾了血迹已经干涸的那处衣袍重新润湿了一小团。
陈岳顾不得伤口,一把捉住了她的手:“长安——”
易长安别开脸,瓮着鼻子有些闷闷的:“我觉得自己挺没用的,每次都会拖你的后腿……”
就像这次,如果不是她的意外出现,陈岳哪里会因为想护她而被困在被撞坏的车厢里,生生受了这么些伤?
“长安,”陈岳的声音低沉微哑,却带着述说不尽的情愫,“谁说你没用?要是你没用,我怎么能顺着那么朵小小的梅花摸到文廷绪那里?要是你没用,我连那个赵氏手上的什么蔻丹涂不涂的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布下那个局去钓大鱼?要是你没用……”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话,陈岳的声音更加喑哑起来。易长安连忙回转身捂住了他的嘴:“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不要再说了,薛院判都说了你要好好休养——”
陈岳住了口,静静看着易长安有些红肿的眼眶,嘴唇慢慢翘了起来;伸手轻轻取下易长安捂在自己嘴上的手,突然低低开了口:“长安,看到你会为我哭,我很开心。你放心,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我身上的伤养养就没事的。”
易长安是如此出色,一直以来,陈岳私心里总是有一层担心,担心燕恒,担心莫离,甚至就连跟在易长安身边做事的那个方未,他都不得不努力隐忍着自己的一丝敌意。
而这一刻,像是有什么在他心里慢慢生了根,根系细细密密,如绳如网,将他的一颗心牢牢罩住系稳,让他一片安宁……
易长安心中蓦然酸软,眼泪不受控制地又滴落下来。
陈岳紧紧捉住她的手,自己伸出手轻轻为她拭去泪痕;大拇指上有粗糙的硬茧,即使动作再轻柔,抹上女孩儿娇嫩的脸庞,也硌硌地划过一抹疼意,却让易长安心头无比踏实,让她不自觉地低下头,将脸埋在了那只手掌间。
指缝中很快传来一片湿意,温热的呼吸细细碎碎喷洒在手腕上,让陈岳又是心疼,又是心痒:“别哭了,再哭下去,我就算不被淹死,也要心疼死了……”
易长安取下陈岳的手,用力吸了吸鼻子:“谁让你说那些话惹我哭的!”嘴上说得硬,却起身去拧了块温热的帕子,先帮着陈岳把头脸都擦了,将他手上的泪水也抹了去。
陈岳静静笑着不出声,直到易长安端了盆子要出去,才低低开了口:“停一会儿再出去,这会儿眼皮红红肿肿的,别人只以为我怎么欺负你了呢。”
易长安胡乱抹了抹脸,低低应了一声;心里哪里不知道陈岳这是为她着想。陈岳这会儿伤重卧床,还能怎么欺负她?不过是怕她这样子出去,被别人看见了对她影响不好而已。
只停了片刻,门外就响起了魏亭的声音:“大人,药已经熬好了。”
易长安连忙开门接过了药碗:“把药给我,这里我来吧。”
大人将他带了出来,他过来服侍大人是应当的,可是易大人怎么抢着做这服侍人的事?魏亭怔了怔,想到雷三娘有时透出的那点儿意思,讷讷地刚不知道说些什么好,陈岳躺在床上开口发了话:“亭子,你把盆里的脏水倒了,再帮我重新打盆热水进来。”
魏亭连忙跟在易长安身后进了房间,取过那只脸盆走了,临走时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直到“哗啦”一声舀了一勺热水倒进盆里,才猛然醒悟过来:刚才开门的时候,易大人的眼睛是红红肿肿的!
大人受了伤,易大人竟是哭过了?看来雷三娘说的那事儿……大人和易大人之间,可能是来真的啊!
心里搁了这想法,想着那两人这会儿在一处,易大人正要给大人喂药呢,自己太快赶过去,不知多碍人的眼,魏亭手上的动作不由慢了下来;端了一盆子热水正磨磨蹭蹭地往回走,忽然听到隔墙传来雷三娘的声音:“这衣服谁给你补的?!是不是又是孙丽娘那狐狸精?”
第297章 喜欢
粉墙的另一边。
常大兴有些头疼地看着雷三娘,不得不解释了一句:“先前带她们训练的时候我衣服挂破了,丽娘她也是好心……”
常大兴过来督训,身上的衣服被挂破了,孙丽娘哪里能视而不见?不过她也懂得陈岳告诫她的“适可”两字,特意叫了自己手下一个针线好的小姑娘帮常大兴补好了衣服。
只是常大兴还没说全话,雷三娘已经炸了毛。
“好哇你,丽娘都叫上了!”雷三娘本来瞧着那缝补的地方针脚细密就有些堵心,再一听常大兴“丽娘”、“丽娘”地叫得亲热,一口恶气就忍不住冲了出来,“常大兴,你干脆等到二月份娶亲的时候,把三娘也换成丽娘得了!”
常大兴当初想娶雷三娘,也是考虑了很久,确定了自己是真心喜欢雷三娘后才决定的,可是自从大人收了孙丽娘当手下以后,他没过绿柳卫那边,雷三娘也要吃醋,去了绿柳卫那边,雷三娘更是三天两头地吃醋,任他怎么解释就是不听不信;这会儿竟是连换新娘这种事都嚷出来了!
婚姻大事岂同儿戏?还是说在雷三娘的心里,自己就是那么个朝三暮四的不堪之人?常大兴一下子变了脸色:“三娘,你我早已定亲,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何必没事惹这些闲气争这些口角?
你们又不是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那些女子,如今大家都在大人的手下做事,彼此都是同僚,大家不都是这么直接叫名字吗?你不要这么无事生非的,没的还辱了孙丽娘的声誉……”
雷三娘正在气头上,别的话都没有入耳,惟有那句“无事生非,辱了孙丽娘的声誉”听进了耳朵,一怒之下更是口不择言:
“好好好,我说她一句,你心疼了是不是?当初是大人给我们做媒,我这就去找大人去,你既然喜欢她,你娶你的丽娘去!”
“不许去!”常大兴此时也来了真火,“大人如今伤重卧床正要休养,不许你拿些闲事过去烦他——”
他们两个的亲事,在他眼里就是闲事!雷三娘“哇”的一声忍不住哭了出来,掩着脸往外跑了;到底是顾到陈岳此时负伤,并没有敢去他那边吵闹。
“三娘!三——”常大兴见唤不住雷三娘,有心想追上去,想到追上去雷三娘也是一通胡搅蛮缠,这场气硬是扯不清,只得驻在原地,气恼地狠狠跺了跺脚。
魏亭先前不意自己为了避着大人和易大人那边,竟到这儿听了常大兴和雷三娘的墙角,听着两人正闹得凶,更是不敢发出声音。
直到这会儿雷三娘跑了,魏亭才略微活动了下自己端着盆子的酸疼的手腕,盆子里的水轻轻一晃,墙那边的常大兴就立即警觉地问了一声:“谁在那里!”一个纵身就跳过墙来。
魏亭尴尬地赔了笑唤了一声:“大兴哥,刚才……我、我不是故意的……”
常大兴当初和魏亭的兄长交情不错,魏亭兄长因公殉职后,对新入锦衣卫的魏亭也极是照顾。虽然跟雷三娘吵架被人听见不好意思,但是算算魏亭也不怎么算外人,常大兴低低应了一声:“亭子,刚才……让你见笑了。”
“没有没有,”魏亭连连摇头,想了想又劝了一句,“兴哥,嫂子那边也是太着紧你了,所以才会、才会生些闲气出来,这女人还是要靠哄……”
魏亭自己还没找婆娘呢,倒知道来劝自己了。常大兴苦笑了一声:“行了,我知道了,你快去忙你的吧。大人这一负伤,我们都打点起精神来,别让人钻了空子,这些私事以后得空再说!”说完就大步走了。
魏亭“哎”了一声,见常大兴早已走得没影了,只得把自己还要劝的话咽了回去:大兴哥和雷三娘总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大兴哥还得求大人先把他从绿柳卫里调回来才是啊!罢了罢了,大人现在正伤着,等过几天再说这些事吧。
瞧着盆子里的热水已经温了,魏亭连忙回去重新换了盆热水,急忙往陈岳的卧室赶去。
房间里,易长安轻轻搅着勺子,估摸着药汁已经温下来了,舀了一勺沾了沾唇自己尝了尝,见确实可以入口了,忙在床头垫了只大迎枕,扶着陈岳半坐起来,舀了一勺药汁递到了他嘴边。
陈岳很少喝药,就是喝的时候也是接了碗一仰头就咕噜咕噜全咽下去,可是看到易长安先尝了那药,陈岳便没有作声,只张着嘴任易长安一勺勺喂到他嘴边;心里想着这勺子刚刚才碰过她的唇,这会儿又噙在他嘴里,竟是并不觉得